“我有爸爸!你才没有爸爸!”
“我爸爸工作忙,改天才会来接我!”
“我爸爸可威风了,像超人,胡子拉碴的,扎死你!”
姜晚咬紧牙关怒吼着,眼里圈着泪却没有掉下来。张山山立场坚定地站在姜晚身边,握紧了小拳头。
可对面却不只一个坏小子。
四个坏小子,指指点点的,挤眉弄眼的,“姜晚不但没有爸爸,哈哈哈哈!她还撒谎!”
“哈哈哈!丢丢丢!没爸爸!爱撒谎!”
“丢丢丢!没爸爸!爱撒谎!”
“一二三!丢丢丢!没爸爸!爱撒谎!”
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四个坏小子笑得前仰后合的,笑得天地都要崩塌了。
站在秋风萧瑟的幼儿园门口,姜晚就像是狂涛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会翻倒,沉没……
“谁说姜晚没有爸爸的?!”
一声雷鸣般的呐喊突然炸响,一条黑塔状的彪形大汉向姜晚走来,脚步声嘭嘭嘭有如战鼓。
凶神恶煞,顶天立地,果然像超人。
姜晚傻掉了。
张山山愣住了。
四个坏小子吓坏了,想跑又不敢,其中两个坏小子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嗷嗷大哭。
“爸爸?”姜晚迟疑着看向大黑塔。
“哎!小晚乖,爸爸来晚了!”大黑塔很小心地把姜晚抱了起来,使大了劲儿会把小娃娃捏坏。
幼儿园就在姜晚的脚下,四个坏小子就在姜晚的脚下,全世界都在姜晚的脚下。
然后,幼儿园模糊了,四个坏小子不见了,世界祥和又温暖。
姜晚哇哇大哭,从未哭得如此酣畅淋漓……
“大黑塔就是老山叔,那时我真的以为他就是我爸爸。后来,我也真的希望他是我爸爸。”姜晚温婉地笑着,眼底下还有些不好意思,越过于乐的胳膊,看向仰面朝天沉睡正酣的老山叔。
老山叔的头发有些花白了,脖子上的皮肤也松弛了,再也不像大黑塔的模样,他却永远都是姜晚心目中的大黑塔。
时间久远,感同身受。
原来,姜晚一开始对我有好感,是因为我长得够黑,块头也够大……
于乐温柔地拍着姜晚的后背,“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以后有我。”
姜晚重新把脑袋埋进于乐的怀里,好安全,好幸福。
这个胸膛足够厚重,心脏砰然有力,就像当年从老山叔那儿得到的感觉……
故事还未讲完。
“这么大个人,自己也有孩子,干嘛吓唬我儿子!”有个坏小子的爸爸急匆匆地赶来,拉起了地上的孩子,张牙舞爪地怒视着老山叔。
也就是老山叔块头够大吧,气势也够威猛。
“瞧你这德性,就知道你儿子的家教,有娘生,没爹教的东西,一窝混蛋!”老山叔温柔地拍打着姜晚的后背,满眼不屑地看着对方,端的是爱憎分明。
“你……”坏小子的爸爸怒不可遏。
“再说一个字,老子就揍你丫的,滚!让你的混蛋儿子离我闺女远点!”老山叔稳步地走向那父子俩。
“……”
混蛋爸爸揪着混蛋儿子跑了,果然没跟老山叔这个粗人一般见识。
老山叔就抱着姜晚站在那里,张山山也很狗腿地跟着,直到四个坏小子全被家长接走……
“哎哎!我说你这不知羞的,让我在那边睡觉,你俩跑这边来偷偷地打啵儿?”张山山从门外探进头来,本来还有点睡眼惺忪的,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珠子。
“还得带你一起打吗?”姜晚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尘封心底多年的情绪,一朝释放出来,姜晚的声音还有些囔囔的,全身却是无比的轻松。
在张山山看来,这声音就有点不可描述,海棠春睡的感觉哦!
打啵儿而已嘛,要不要这么严重……
“一起打就一起打,谁怕谁啊!”张山山揶揄又笑谑地钻了进来,还有点鬼鬼祟祟的。
“哎哎,我可是正经人啊!”于乐一脸的无奈,此时倒是觉得张山山可爱多了,至少她活得比较纯粹,也比较率性。
优点总是能找出来的嘛。
更重要的是看问题的角度。
“你搂着小晚的样子好正经哦!别不好意思嘛,正经人也得打啵儿!”张山山风情万种地往于乐身上凑,又恍然大悟,“你是说,小晚不是正经人?”
“张三你够了哈!”姜晚恋恋不舍地从于乐怀里脱离出来,推着张山山往外走。
张山山还扭头往炕上端详着,“李海哥哥睡着了啊,老山叔跟李海哥哥认识的?”
虽然张山山也是幼儿园门口的亲历者,此后一年多时间里也多次被老山叔顺道接送,却早就没有印象了。正月里张山山来时,还和老山叔一起吃了顿饭,也完全没有认出来。
姜晚当然也没有跟张山山提起过。
有些事情,埋藏在自己心里就好,姜晚回头朝着于乐笑了笑。
于乐也就笑笑跟上。
老哥俩还在比赛着打鼾,想必午饭也省下了吧。
张山山却是一点儿都不省,一个人吃掉了一整只鸭子。这人看上去瘦骨嶙峋的,也不知道吃哪儿去了。
好吧,非礼勿视……
白浮云也不省,同样是一整只鸭子,吃得心安理得,吃师父的,穿师父的,住师父的嘛。
住得差了点,穿得也不合身,貌似吃得还不错?
山野小店的生意日渐红火,前几天姜晚跟老山叔商量了一下,想请两个女服务员。
把这事儿交代给二蛋,二蛋却是一拍大腿,还请别人干嘛呢,用自己人!小芳也在家闲着呢嘛,虽然她打小就娇生惯养的,结了婚也不能由着她!
于乐就揶揄地笑,说得就跟你能做得了小芳的主似的!
还反了她!二蛋大肚腩一挺,一口气却又泄了,嘿嘿,乐哥的面子她得给嘛!
油条在旁边闷声闷气地插嘴,我媳妇儿不是村长家闺女,手脚麻利着呢。
于乐就答应了两人,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吧,大不了工资多给。
午饭前,小芳和油条媳妇玉米一起赶来了。
小芳明显比较灵光,模样也俊俏,做服务员比较合适。
玉米则敦实又勤快,搭配着油条帮厨配菜,两口子倒是可以承包厨房了。
张山山算是姜晚的客人,于乐也暗中感谢其幼年援手之恩吧。再加上白浮云新入门,也是需要接个风。就特意开了一桌,四个人一起吃。想来这还是于乐头一次请客,当然要任性一回,鸭子随便吃。
小芳快手快脚地传菜过来,也一直是笑意昂然的,心下却是难免喟叹。
乐哥毕竟是乐哥,三个沧海大嫚儿陪他吃饭呢。
随便哪一个拿出来,那都比我漂亮了太多,气质更是不同……
下午,张山山开车,白浮云坐副驾驶,于乐和姜晚坐后座,又返回了沧海。
张山山贼心不死,或者也是履行承诺,果然把车开进了阳光百货的停车场,带着白浮云买衣服去了。
姜晚和于乐就在一楼的茶馆里,一边品茶一边等候。
说话不多,彼此看着就挺美。
“张山山不是见习记者吗,应该挣钱不多吧。”于乐笑笑。
“放心吧,待会儿她就该喊我了。”姜晚莞尔。
茶叶在水中漂浮舒展,一芽两叶,盈盈碧绿,完全还原了枝头嫩芽的状态。
午后阳光正好,透过格子窗看出去,大街上各色人等匆匆赶路。
好悠闲的感觉呢。
“我有话跟你说。”时光流逝,两人突然同时开口,然后相对而笑。
“还是上午你和二蛋说话时我想到的,”姜晚当着外人的面没有说话,现在才跟于乐探讨,“你现在主要是经营皂户屯,早晚还会把整个藏马山经营起来,对吗?”
“是啊,藏马山钟灵毓秀,我要把整座山盘活。”于乐笑笑,此前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姜晚也从未问过,却是悉心观察过。
再加上她对于乐的了解和理解,能够想到这些也不算意外。
兰心蕙质不是白说的。
“那就要有章程,有规划,做长久的打算,一步步推进。”姜晚慢声细语,轻吹枕边风,“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就像是遇见什么问题就解决什么问题,当然也就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吧。”
“从你口袋里掏钱出来,敞开让二蛋去操作。我不是说二蛋不值得信任,也理解水至清则无鱼。但如果二蛋出点什么问题,其实还是你害了他。从管理学上来讲,起码也是效率不高,包括资金效率和时间效率。过程也不可掌控,结果还不可预期。”
“我知道你不想操作细务,也有些想隐在幕后的意思。虚名浮利,对你都没有任何意义。”姜晚静静地看着于乐,很陶醉的样子。
于乐就挠挠头,“那应该怎么做呢,我手头上也是无人可用。牛犇倒算一个吧,暂时他还有点水土不服,我也想着安排他去做一些大的事情。”
“你知道天使投资吗?我们可以建立一个类似的制度。发现可行项目,投入资金支持,约定收益比例。二蛋也可以光明正大地获利,积极性也更高。”姜晚目光灵动,对于二蛋则是点到为止。
是啊,对二蛋确实是太过粗放了点儿。
亲兄弟,明算账,可能会更好些吧。
光明正大的受益,显然是强过了动歪脑筋,也有利于二蛋的成长。
“天使投资,我会学习一下。”于乐呷了一口茶。
“我那儿有书。”姜晚笑笑。
两人心灵相通,交流起来很方便,也很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