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林手心的血顺着手指滴落在地上,可他好像失去了痛感,只是机械的摆动着手臂。
煌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两人漫步于雨中,任凭雨水将自己洗净。
煌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了,"你...不疼吗?"
余林缓缓抬起手,看着血肉模糊的手心,僵笑着回答道,"当然...疼啊。"
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捂着嘴,笑的前仰后合。
"那...那你...还在这装什么,不说话装高手?以为这样很帅吗?"
"帅个屁,我要是高手,我就直接跟你一样一拳把他锤飞。"
余林一只手翻找着身上的绷带和药品,他的外套够大,随身带了不少小玩意。
他躲在了一旁店铺的屋檐下,小心的将止血的药粉洒在自己手心。
药粉与鲜血接触的那一刻,余林咬紧牙倒抽了一口冷气。
"你一只手不方便,我来吧。"
煌抓起余林的手,小心的将药粉抹匀,而后从腰间的小包取出一卷绷带,认真的替余林打理着手中的伤。
煌处理伤口显得很熟练,没几分钟余林的手就已经包上了绷带。
但看着自己手心处绑着的小蝴蝶结,余林一脸黑线。
"我说这个是不是太少女了点。"
"啊啊,这个不需要在意的。"
煌摆摆手,余林才发现,原来她手上也绑着和自己同样的绷带。
他突然想起来,煌的法术是靠鲜血催动的,每当她要催动一些复杂的法术时,她就必须用自己的鲜血为引。
在她体检报告上有一栏,由于煌本人使用这种法术消耗的鲜血太多,所以她的身体承担了很多法术的负荷,具体症状是血压过低再加上贫血,造血细胞不足。经历过最严重的战斗后,她甚至有可能休克,事实上这种情况确实发生过,不止一次。
医疗部的干员为她研发了一种起搏器安在心脏上,由于煌本人的坚持,这个起搏器可以由她自己来控制,这样,她就能克服休克的障碍,继续喷洒出鲜血。
"你还好吧。"余林慢慢放下手,靠在了墙上,眼神飘向了屋檐下滴落的雨滴。
"哟,看来是不疼了?"
煌笑着看向余林,但看到余林的眼神后,煌表情一僵,但很快恢复了笑容,她拍拍余林的背。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说了,我好着呢,这种事发生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她抬起头向街道上张望着,很快确定了方向。
"我们去十六区的横山广场吧。整合运动想要突破防线的话,那里是必经道路。
想要趁势举歼灭整合运动的主要力量,就不能放跑任何一支控制区里的整合运动。
按照你和那个老气横秋的陈警官的策略,大部分整合运动会被我们这样一点点消磨干净,最后只要打一场歼灭战就行了。
先把横山大厦里的敌人逼出来,让他们逃进包围圈,再去和阿米娅他们会合,一路上顺手打打整合运动。简单明了吧?"
余林只是盯着煌不出声,煌再次笑道。
"别这种表情啊,我不是说我好得很吗?哎。你要是再这么盯着我看,我可要直接赖在这个屋檐下面不走了啊。"
"我不觉得那是对的。"余林的眼神中流露出认真的神色。
"博士,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就算不对又能怎样?"煌低下了头,"我们经历的这些还算少吗?"
雨丝被风吹进了屋檐下,风带起煌的发梢,让余林看清了煌的脸色。
女孩低着头,眼神黯淡,双手垂在一旁,紧闭着嘴唇,可怎么看都有一种不甘的神色。
"我不知道你们经历过多少,但罗德岛不正是要消除这种想法吗?"
"消除...这种想法..."
煌慢慢抬起头,眼神呆滞的看着余林。
"一个人到底是不是好人,不该取决他做了什么吗?难道要因为一个标签就磨灭他所有的努力?人该为他做过的事负责,但有些事情只是意外,难道矿石病感染者是自愿变成这样的吗?
矿石病是一种病,但这种病激发了人们心中的原罪,犯罪的是排斥矿石病患者的普通人,与矿石病本身无关。
历史上真的有些人因为种族而发动战争,把一个种族屠杀几近灭绝,甚至将他们贩为奴隶。
当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这些事情,我们甚至不觉得他是错误,转而去歌颂这些施暴者所谓的勇敢和勤劳。
这是人为选择的正确,他们扭曲了正确本身,因为这和他们每个人的利益相关。"
"博士,就算你站在那个警员面前,他也只是害怕你的身份。如果这是正常情况,你会被一箭穿心。
你能替什么人挡下**,又有几颗心足够别人去穿呢?
这片大地从不讲什么公平,它只安排每个人的命运。
就像那个灰喉,她对待感染者就像对待病毒一样。
你知道我的干员想同她握手时她的眼神吗?她像是在盯着什么令人恶心的怪物。
你以为你能做什么?你体验过那种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生活吗?
没有人愿意雇佣一个感染者,没有人肯去救治感染者,没有人肯去理解感染者。
真的有人能从这片大地手上救下什么人吗?还是你打算去扭转灰喉那种人的想法?"
煌握紧着拳向余林吼道,龙门的雨天掩盖住了两人的争论声。
在情绪爆发到极点后,雨声哗哗,沉默再次出现在两人之间。
煌长叹了一口气,迈步想要向屋檐外走去,却听到身后的余林慢慢开口。
"灰喉的父亲是个医生,在她年幼时,她父亲救治的感染者将她父亲折磨致死,还逼疯了她的母亲。我查过旧档案,她母亲将她送到罗德岛后就消失了,当时她的精神状况不太好。"
煌没有转身,她只是背着黑箱子,一只手抓在带子上,站在大雨中,像是要去远行的旅人。
"我可以理解她,但我不会原谅她,博士,约束好她。如果有下次,我一样会动手。"
"原谅什么之类的跟我没关系,那是你和她的事。"
余林走到煌的身旁与她并肩,"我只是想说,你是罗德岛的精英干员,能不能救下谁,你应该比我清楚。至于这片大地,总有人会医治它。"
"有人能治好?"
"很久以前有个国家曾经跟这片大地一样,看起来无药可救...可有人救了它。
我不知道那个人在那种绝望的环境里是怎么走出一条生路的,但他办到了。"
煌朝着看着余林的眼睛,发现里面闪烁着光芒,光芒中存在的东西,名叫希望。
她缓缓开口说道,"希望如此。"
"会的,那种人就在我们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