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玥咽了咽唾沫。
车用短榻设计和一般室内床榻不同, 为了颠簸中更稳, 它其实就类似个长方大箱子,这箱子一般是封死的, 当然你要特制个不封的也没问题。
她身下坐的这张紫檀短榻,小是小了点, 但要挤下单薄少年, 还是勉强可以的。
不会是她猜的那样吧?
听说, 宫苑和回京的路上还有岗哨和搜查。
楚玥有些牙疼。
这时, 马车又停下来了, 车帘一撩, 傅缙上车。
楚玥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嗯?”
傅缙擦了擦手,接过茶盏啜了口, 顺势不动声色地扫了短榻一眼。
楚玥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有点恹恹的,想来是昨夜未曾休息好之故,傅缙看了她一眼,也没问什么。
两人各自略略整理, 车驾已行驶至宫苑侧门,“吁”一声勒停,楚玥登时就坐直了身体。
她很有些紧张。
听见外头羽林卫高声说:“陛下有旨, 一律检查放行!”
这自然是没人有意见的, 略等了等,待车内人做好准备,对方才撩起车帘。
“承渊,你比我好啊, 能回府去了,我这边还得忙。”
来人是个羽林卫中郎将,生得阔额方颌,长相粗豪,直接拍了拍傅缙肩膀,笑着就打趣了一句。
这人和傅缙很熟悉,楚玥不禁看了他们一眼。
当然熟悉,此人正是樊岳,他乘着和傅缙打招呼的之际,二人快速交换一个眼神。
樊岳率两名卫兵登车搜查,他本人领头,自然而然就奔最里头的紫檀短榻方向去了。
楚玥眸光微闪。
“行了。”
车厢也不大,很快就检查结束了,樊岳最后下的车,他状似随意笑道:“今儿路上怕要慢些了,不过也耽误不了多少时候。”
言下之意,路上还有搜查。
楚玥有些坐立不安,不会真是她想的那样吧?
同车而行,她也首当其中啊!不过作为傅缙的明媒正娶的妻,她就算不同车,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也不知,他有没有什么被发现后如何自保的备用方案没?
她祈祷,千万得有。
梦中这事最终是成功的,希望这回也是,千万别因为多了她这只无关要紧的蝴蝶而生出枝节。
傅缙不禁看了她一眼。
车马辘辘,楚氏端坐依旧,但她隐隐给他一种颇紧张感觉,就这一会,就侧头看了他两次。
其中一次,似乎有点瞪的意味。
傅缙总觉得,她仿佛知道了些什么,他拧眉,但不可能,她没有知悉的渠道。
“看什么呢?”
逮住楚氏又看他,傅缙挑眉问。
楚玥正觉胆战心惊,没好气:“你不看我,又怎晓得我看了你?”
这话说得也对。
但傅缙还是头一回见她这般和自己说话的,一般时候她温婉带笑,遇事是坚定果敢的,要是认为自己有错,她也立即认真道歉。
就是从没见过这般,带着一点点脾气撅他,傅缙挑了挑眉:“那你……”
“停车!”
傅缙话未说完,忽外头有男声高喊,接着就是一阵军靴落地的声音。
回京路上检查来了!
楚玥呼吸一屏。
而傅缙神色也瞬间一敛,听外头人道:“陛下有旨,沿路检查通行。”
他声音很温和,道:“确应如此。”
傅缙看了楚玥一眼,站起撩帘而出:“有劳诸位。”
贵人中,镇北侯世子算是极温和有礼的,那羽林校尉也十分客气,拱手:“不敢当,还请世子下车。”
车厢里的人下去,确实更好检查,但楚玥是女眷,便留在里头,她只被搀扶到车帘处站着,把位置让出来。
楚玥捏着如意的手,力道有些大。
如意看了主子一眼,虽不知为何,但心里也隐隐紧张起来。
那校尉一挥手,两名卫兵登车而上。
这队人显然一路搜查过来,动作相当熟练,除了二人,其余卫兵已迅速攀高俯低,检查车顶车底。
楚玥没心思关注车外的,她余光紧紧盯着车内二人。
那二人从外向里,一丝不苟地仔细摸索着,就算不可能藏人的小木屉,也十分尽责地抽开看了一遍。
渐渐地,就往里头去了,越来越接近那张紫檀短榻。
楚玥屏息,眼睁睁看着其中一卫兵的手探向榻上锦垫。
她心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办?
怎么办?!
就在这个电光火石间,楚玥见,另外一卫兵转身时,又偷偷瞄了她一眼。
鬓边金步摇,耳著明月珰,玉肤润如脂,眉目婉如画,年轻的少妇娉婷而立,一身石青色的肃穆正装,却越发映衬得她容颜娇稚,美不可方物。
年轻卫兵从前哪里近看过这等佳人?下意识就往那边多瞄了两眼。
非常小的动作,不留神看肯定发现不了,这本也没什么,但危急关头,楚玥却灵机一动。
她立即作厌恶之色,一皱眉侧头避开去。
她看了如意一眼。
如意登时会意,立即大怒厉斥:“大胆!我家少夫人是你可以随意窥视的么?!”
平地骤一声厉喝,诸人一怔。
正盯着车内校尉暗骂一句,他闻声一瞥,刚好见手下正慌忙收回视线。
他娘的这也是你能看的?!
校尉虽奉旨搜查,但这些大人物他可半个得罪不起,慌忙对面露不悦之色的傅缙拱手:“请世子爷恕罪,末将管教不严,冲撞了世子夫人。”
连连赔礼。
傅缙不动声色,收回已扣住指间一颗玉扣。
车厢是略略改动过的,短榻旁的一个小多宝阁撞击某位置即会立即翻倒,其上提前放置了不少珍贵玩意,如果不是楚玥提前发难,他已要亲自动手打断。
傅缙忍不住看了楚玥一眼,却见她仍微微拧眉侧着脸,似确为此十分不喜。
楚玥脸上不喜,实际心里是大松了一口气,因那二个卫兵大惊,唯唯诺诺站起正低着头,最后一处的搜查也停下了。
这就好,这就好!
她余光瞥傅缙,赶紧把人打发了吧。
傅缙向来温润的神色也沉了下来,但对方身负皇命,显然不好因小事追责,抿唇片刻,他道:“罢了,下不为例。”
校尉心一松,“谢世子与夫人海涵。”
他吆喝二卫兵:“还不下来谢世子爷!”
那二卫兵慌忙下来。
检查得也差不多了,校尉再次拱手致歉:“得罪了,世子爷慢行。”
傅缙撩袍,登车,细鞭一挥,马车辘辘而行。
校尉怒拍闯祸卫兵脑袋:“我看你娘的!一天到晚净给你爷爷惹麻烦,……”
……
校尉如何教训手下的人,楚玥是不知道了,车帘一放,她肩膀一垮,有气无力倚在榻上。
大冷天的,手心汗津津都是吓的。
顺利过去了,只傅缙微微皱眉,改日得和韩慈说一遍,这些个羽林卫兵士,需再多多训懈操练。
韩慈乃羽林卫左将军,和傅缙交情尚可,楚玥是他明媒正娶的妻,被旁的男子冒犯,多高兴肯定没有的。
她正安静倚在榻沿,看着有些疲累,傅缙侧头看她,低声道:“委屈你了。”
委屈倒不觉得委屈,就是惊吓大了点,楚玥有气无力:“咱们快些回去吧。”
她归心似箭,好在后续路程也够幸运的,远近马蹄军靴声一阵又一阵,二人的马车却再未遇上抽检。
好不容易回到镇北侯府,大马车在第二道垂花门前停下,傅缙下车时,瞥了冯戊一眼。
冯戊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目送冯戊随大马车而去,傅缙收回视线,和楚玥回了正房。
昨儿折腾了一个昼夜,回府后肯定要歇息的,略略梳洗,傅缙屏退一众仆妇。
屋里就剩两人,他低声对楚玥道:“我出去一趟。”
楚玥心领神会:“行,你回来前,我不会让任何人进屋的。”
“嗯。”
傅缙动作有些急,一边说话,一边疾步已往衣橱行去,从底下取出一套灰蓝颜色和样式都十分寻常,没有任何侯府标识的扎袖胡服。
他正快速换衣,楚玥一见,立即去另一边打开装他发簪配饰等物的紫檀大箱,翻出一支没有任何花纹的乌木簪子;又去他放鞋履的架子前,取了最底下的一双普通皂靴来。
手臂夹着簪子腰带,一手拉门一手取靴,傅缙抬头看她,她动作又轻又快,没发出一点声音。
接过发簪,快速换了发冠,又束腰带换靴,楚玥一件件将东西递过来。晨光从窗纱中滤进,傅缙垂眸,正见她眼下淡淡的青痕。
很快整装完毕,转身前,傅缙说:“命人守住门户,你且歇息就是。”
他看一眼后窗:“窗拴上无妨,我能进来。”
“好。”
楚玥一概不问,只说:“你小心些。”
傅缙“嗯”了一声,立在后窗前静听片刻,迅速推开窗扇,闪身而出。
楚玥忙上前,轻手轻脚把后窗阖上。
哎呀妈呀,吓死人了。
楚玥两辈子都没这么刺激过,那种提心吊胆绷到顶点的感觉真够难忘的。
放松下来后,她有些手足发软,还累,又困,这么厚重的衣裳套一昼夜真是体力活。
楚玥有些眼皮子打架,但她还是先隔门吩咐守在廊下的侍女一声,不许打搅她歇息,这才扑到床上。
衾枕柔软,她几乎是下一秒就睡着了。
……
楚玥也没睡多久,午后就饿醒了,肚子咕咕叫,但傅缙还没回,她只好把常备的点心和干果吃了好些,先垫垫肚子。
守门的侍女其中一个叫翡翠,是大丫鬟,和如意一样都是心腹。这丫头啥毛病没有,就是嗓门有点大。她正和一同当值的侍女在说话,虽刻意压低,但屋里安静还是隐约听到一些。
“真的吗?为何就关闭四门了?刺客不是在行宫么?关闭京城四门有什么用?”
“不知道,听大厨房采买的人说的,据说不止京城,京郊所有地方搜得严,恍惚连合乡留县那边都逐家逐户搜呢。……”
楚玥往嘴里塞点心的动作一顿,合乡留县,这些都是京郊城镇,城门也关闭了,这么严吗?看来皇帝对藩王真够忌惮的。
那宁王世子怕是出不了城了。
不过,京城也大得很,七十二坊,近百万的人口,藏一个人应该能藏得住吧?
楚玥吃了点心,又灌了小半壶半冷的茶水,填饱了肚子,坐了一会有些无聊,正当她想着要不回床上睡个回笼觉得了时,忽听后窗“咯”一声轻响。
一支匕首从缝隙探进,轻轻一挑,窗栓便开了,紧接着后窗无声打开,傅缙一纵入屋,利索回身把窗关上。
这人,落地没丁点声音。
楚玥暗啧两声,忙迎上去,“夫君?”
看他神色沉稳如常,应是已经安置好了吧?
傅缙确实先把申元安置好了,现暂出不了城,就先将人藏到他们早先预备的地方。
他一进屋就见几上只剩半块的点心盘子,还有没丁点热气的半盏茶水,而楚玥寝衣外披了一件大斗篷,越发衬得脸小,她眉目舒展,神色一如旧日,不觉丁点委屈。
“你先传膳。”
傅缙顿了顿,对她说:“我还得出去一趟。”
他说话间,已快速换回装束,这是还得处理明面身份上的事了。
不吃不睡,他倒是精神奕奕,一点看不出倦态。
对这一点,楚玥只有羡慕的份,顺手帮他归置好簪子腰带,她应了一声。
傅缙又匆匆出门去了。
她长吁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被发现有备用方案自救脱身,他得保住自己才能做其他的,宝宝们不要骂他了哈哈哈哈哈,可怜的傅同学,天天被吐槽
二更来了!明天见宝宝们,爱你们!么~ (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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