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轮回

阎浮提看着银白面具下那一双黄蓝两色重瞳，突然知道了他的身份——忘川河神，白亦。

水没有很深，只到腰腹。

阎浮提错愕地看向白亦。

——“若要救他，自己往水底去”。白亦挑眉，笑着道，“通往渊墟的唯一通道，在水里。你自己决定，这个代价是否值得。”

代价阎浮提很快就感受到了。

浑黄的忘川水底，未能得到渡过忘川的恶灵们，因为阎浮提这个活物的到来，沸腾了起来。他的小腿被咬了第一口，恶狠狠一口，连皮带肉，鲜血染红了河水，却也引来了更多的恶灵。

赤霄被淹了下半部，在他身上不住地颤抖。赤霄是火属，虽是神兵，但也对这些恶灵组成的忘川水无可奈何。阎浮提想了想，把赤霄往岸边抛去。白亦饶有趣味地看着他，像在看一只有趣的宠物。

防不胜防，凶狠异常。尤其是，还数量这么多，修行这么高。这河里的恶灵，被困忘川，逃脱不得，常年累月地积累怨气，以过往的魂灵为食，是冥界最为凶狠的存在。

“这么大条河，我怎么知道门在哪儿？”阎浮提运起保护罩，努力镇静地发问。

“就在你脚下咯，把自己沉下去你就知道了。”白亦俯视着他，笑得极其不怀好意。搞得阎浮提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与他有什么仇怨。

说话期间，保护罩几次被撕破，身上又挂了几次彩。内力对抗恶灵，作用真的不大。在这样耗下去，他没找到下去的门，就要光荣在忘川河里了。他疼得眉头紧皱，却不肯溢出一丝**。

豁出去了！扯出收在腰间的坎配，含在嘴里，阎浮提直接将身子完全沉到了水中去。

“喔豁，有趣。”白亦看着沸腾得更厉害的忘川，笑了。

阎浮提不会游泳，只能将自己沉入水中。坎配一出，恶灵就立刻退散了不少。他站在水中时，就发现腰间那一块，基本没受到攻击，仔细一看，竟然是坎配在发光。他也就自然而然想到了用坎配来克制恶灵。

忘川水底，是无数尸体。

忘川，渡得过，就是新生。渡不过，便是永生永世的被困水底。

更之下的师父，又是怎样的光景？没有任何犹豫的，他推开了高立水底的雕花巨门。凛冽的杀气瞬间如利刃一般，直扑而来，之前还凶狠地围绕着他的恶灵，立刻退得无影无踪。

黄色的忘川河水，与门之间，仿佛有什么阻隔着，各不相犯。

空芜的渊墟，是一片冰雪的天地。没有任何生命，能在这儿生存。不知为什么，他丝毫也没觉得冷。

阎浮提不知道的是，在跳入渊墟之时，他的躯体，就已和魂魄分离，沉入了水底。现在行动着的，其实只是他的魂体。

渊墟，顾名思义，乃离渊之底的废墟。上古之时，魔界王离陌与天帝昊霖撕破联盟，刀戈相见，混战五百余年。最后，离陌被天帝打败，封印于此，并以灵萤，蚕食其魂魄。不过百年，那个世上曾经最强大的神，便真真正正，完完全全，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当然，这些，阎浮提是不会知道的。

沿着深黑的废墟一直走，这条路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

突然，一点绿色的萤火突然出现，漫无目的地四处飞着。看似无意，却又像一个极其诱人的诱饵，谁知道其后是怎样的陷阱？

反正也找不到路，阎浮提决定上它这个当。于是跟在这只灵萤之后，一路摸索着拐进了一个洞口。

亮光越来强，宛如白昼。阎浮提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将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如一只蓄势待发的雪豹，连呼吸都在斟酌。

这是到了灵萤的大本营了。阎浮提默不作声地想。

无数的灵萤，或成群结队地在洞穴里逡巡，或密密麻麻地挤在穴顶休憩，或东飞西舞，嬉闹玩耍。而洞穴的最中央，石床之上，躺着的那人，分明就是师父！

透明状的魂体，被黑色巨链锁住。零零散散几只灵萤歇在他的身上。但他的身体，双脚至腹部的部分，已然消失不见了。

他亲眼所见，以灵魂为食的灵萤，在啃噬了师父的灵魂后，由米粒大小迅速长到拇指大小。雪枭子一直没有醒，这或许也好，不会知晓自己正在遭受的痛苦。

敛息闭气，他沿着洞壁，尽可能轻地移到石床之旁。所幸没有惊动任何一只灵萤。

洞内出人意料的热，仅仅是这十几尺的距离，便已把他的衣衫湿了个透。默不作声地用内力将雪枭子身上的几只灵萤解决掉，一个更大的难题摆在了他的眼前，刀剑都不在身边，怎么把这个锁链去掉呢？

烈火诀？脑中灵光一闪，阎浮提即刻行动起来。入青霄五年，他所学甚杂，剑法，术法，奇门遁甲，兵家战术，无所不学。他天分不错，都学得了些皮毛，可惜都不甚精深。

烈火诀是他在青云阁的一本古书里看到的，当时好奇，试了一次，没成功，时隔多年，不知他是否还记得。

术法需要心神高度集中，他不得不忘记眼前的危险，全神贯注的施法。

“哧。”小小的火焰在他的掌心跳跃起来。不过这种程度还不够。他更加集中了精神，沿着锁链炙烤。锁链却泛起一阵黑雾，迅速将烈火扑灭了。

“我怎么就用了一般的法子来对付这冥界的东西？真是愚蠢。”阎浮提一看腰间的时辰花，又过去了三个时辰，心中越发急了。

他在这儿半天了，为何这些灵萤一点反应也没有？阎浮提心中疑惑，更加仔细地观察起周围来。

嬉戏玩耍，安然休息，他一大个活人站在这儿，灵萤却视若无物？灵萤到底，是怎么吞噬灵魂的？

阎浮提决定冒险一试。顺手拈了个火诀，向穴顶休息的一群灵萤扔去。谁料它们全然不惧，反而显出一副欢喜的模样。

原来是火属。阎浮提了然。换了寒冰诀。寒气自指尖而出，很快蔓延开来，洞内温度瞬间降了下来。灵萤也渐渐变得暴躁起来，在洞穴内四处乱飞，甚至直向阎浮提扑来。

分身乏术，灵萤的干扰似乎起到了作用。心口忽地传来一阵锥心刺骨的剧痛，阎浮提疼得直接跪倒在地。

有哪儿不对劲。阎浮提捂着心口，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没有时间了。忍住心头的不适，阎浮提强行召剑，赤霄乃神兵，也许能斩断这锁魂链，只是，忘川水都过不了，不知它能否进来。

“剑来！”没有反应。阎浮提用尽魂力，努力与赤霄沟通，那边却一点动静也无。

“刷！”就在阎浮提要放弃时，一柄黑剑却自身后破空而来，剑气凛冽，锐不可当。阎浮提不得不侧身腾空避开，眼见着那剑狠狠地钉在岩壁上，惊起一群群灵萤四处飞舞。

灵萤，到底厉害在何处？为什么到现在为止，它们也没有过群起攻之的行为？阎浮提一边疑惑着，一边靠近了岩壁。

不，这不是剑！是刀。炎魔。 怪不得杀气这么重。赤霄可不会这样对他。

炎魔在岩壁上晃荡了几下，沉寂下来。阎浮提吃不准这把魔刀，不敢下手。却见炎魔剑身凹槽红了起来，剑身摇动铮鸣，兴奋地邀请阎浮提将它拔出。

犹豫着，他伸出了手，看见他有动作，炎魔更加兴奋了，似乎恨不得一下子蹿到他手中。

握住刀柄的瞬间，一种屠戮天下的杀气充溢胸膛，“砍了它！”一个声音激动地命令道。

阎浮提浑浑噩噩地举起了刀，对着粗黑的铁链砍下。

“咣当”一声，火花四溅，铁链应声断开！

阎浮提却浑身仿佛被抽走了力气，眼前一黑，扶着刀，跪倒在地。

“你怎么样？”急切的声音带着一点熟悉，阎浮提努力睁眼，看见了那双思念已久的双眸。

“小丫头……”我的小丫头。他伸手想要去够，却在抬起手的瞬间，彻底丧失了意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