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昔眉梢微挑, 往后一退在裴喻洲的老板椅上坐了下来：“左右不过是让我们交出核心技术吗，不交就是，为什么我们要停下来？”
渝昔那过分聪慧的头脑和锐利的眼光时常让人忘记, 他其实还没正式从学校毕业就已经加入神洲了的事实。future在大社会名利场上还存留着些许的少年天真，这微妙的反差感让裴喻洲忍不住呼撸了一把少年软乎乎的发顶。
“昔昔，资本家可不是能有商有量的人。你没与他们在生意场上交手过, 你可以把他们想得再无耻一些。对他们来说, 为达目的，强买强卖也只是常规操作。”
程弈把公关部整理好的相关资料递给两人过目，唉声叹气道：“哪里是强买强卖啊, 他们这是想白|嫖呢……”
裴喻洲眉心一蹙, 接过来。
……
中国文化的输出, 曾经只是外媒夸张、大肆渲染的“文化入侵”，如今却成了国外一部分人不愿面对, 但却是真实发生了的事情。
文化，可不是一个轻飘飘的字眼。
都说文化输出，经济先行, 可同样的, 文化也能带动经济的繁荣, 不愁贸易链转不动。
在国外许多人眼里, 中国是一个很“包容”的国家。他们的人口基数大，对于别国的文化又能友善地接受, 不管是什么冷门的圈子都能找到喜欢的人，日韩美文化一度占据了很高的流量地位。
但随着中国经济的迅速发展，中国文化也开始注重输出，可一直以来都收效甚微。
国家花了无数真金白银砸下去的孔子学院破产了，国外的短视频平台上的穿着汉服的少女常被误认为穿的是韩服。
一切的转变都出现在星空发布会的那天晚上, 一个叫做future的男人，点亮了一片天花板。
然后随着国内的喧嚣，国外的静默，展开了一场冰与火之歌。
你愿意去自发地了解一个国家的文化，那才是最有效的文化输出。而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先爱上那个国家中的某一个人。
已经没有人再用爬虫系统抓取新增数据了，因为影响已经显而易见。
四大名著第一次登上国外的热搜，还有人在问三打白骨精是什么梗、游戏话题榜榜首第一次出现中国的名字、如果再有人在短视频平台上将汉服错认会被说成是文盲、挡也挡不住的出境大潮……
这怎么还能够继续自欺欺人呢？
他们简直想请“世上竟有这样的事”栏目组来做采访了，怎么会有一个国家，可以在超短的时间内完成这么恐怖的、大规模化输出。或者把那个叫future的人抓出来，好好研究一下是不是在他们的国民身上下蛊了。一个搞科研的人，粉丝规模都超越一线流量明星水平了，这像话吗？
若说这些现象已经给他们狠狠敲响了警钟，而神洲接下来的一系列鬼才操作就让他们不得不出手制止了。
vr动漫且不说，《囚笼》就算精彩但也只有一个，现在告诉他们惊鸿可以打造成下一个steam？？今后，将有源源不断的游戏市场在上面展开，这不就是在抢他们独占的蛋糕吗？！
游戏、教育、娱乐业、医学、旅游业……一个惊鸿，究竟要把手脚伸多长？
最让他们想不通的就是，到底是怎么在一夕之间科技水平地位翻转的？他们不论怎么想，依旧是不明白惊鸿的机器运作原理。那种拟真度的vr竟然在21世界真实存在了！
这是科学，可是这科学吗……？
科技水平高没问题，问题就在于掌握了这门技术的人并不属于他们，事态失去掌控和主导地位不同的事实让他们陷入了无边的焦虑。
m国有一档科学探索的栏目，叫做《未知》，他们播出的内容十分之高深。他们时常对于现在的科技进行分析，将思维发散，联想到未来是一个什么样子，又有可能开发出哪些途径。
尽管播放量不高，但含金量是真的高。他们曾经做出的许多假象在未来还真的实现了，于是又被人叫做是“预言栏目组”。
惊鸿在普通世人的眼里看来是一个极其便利的工具出现了，在行内人眼里，这是一场科技的转折点出现了。于是，掀起了万层巨浪的这个新科技产物肯定少不了被讨论，在最新一期的节目中，许多科研大佬被请来做科学顾问嘉宾。
他们做出预判：
以惊鸿现在发展的领域成熟起来，下一个全面进攻的就是社交圈子。
5g万物互联时代实现时，人们还在猜测下一次的动荡变革会产生一个新的什么时代，现在看来或许会是万物零距离的时代。
社交圈子龙头的位置已经被占据太久了，新起之秀根本没有能与之抗衡的用户基数。人们长久以来使用这些软件也已经很习惯了，除非出现前所未有的新颖且实用的功能，否则取代原有的社交软件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但惊鸿出现了，如果他开发出社交区的话，再结合其他领域，这还有能打吗？
简单的举个例子，当人在使用vr时，可以自己选择自己的形象进行捏脸，以一种全新的虚拟形象出现在虚拟世界里，再遇上同样虚拟的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你在现实生活中有可能一生也遇不到的人，与他交友。
这种通讯方式和文字和视频通讯都不同，就好像你有了第二幅身体，和一个你一生可能也碰不上，但是碰上了就相见恨晚的人，有了面对面的交流。
有了形态、有了表情，有了被他人注视的目光，人就会变得人模人样。不会像互联网上的那样处处充满戾气，社交环境也会和谐很多。
就好像两条平行线，因为惊鸿而产生了相交点。
古时候的人一生中能遇见的人是很少的，随着科技越来越发达，交通便利、互联网普及，现在的人们能去到天涯海角。但如果虚拟社交形成的话，即使不出门，你也有可能邂逅一段奇遇。
面对面的、直观的、更真挚的。
再结合惊鸿现在已经在扩展中的直播娱乐区，你可以直接在家里和好友逛街，可以和新认识的朋友去一直很想去的地方虚拟旅游，也可以去往虚拟的水族馆走一走。
可以不穿潜水服的畅游海底，转身是鱼群，伸手是各种本来不可能生活在一个水域中的水母，不必担心污染水体。现实中被囚困在水族馆中闷闷不乐的海洋生物可以不用再表演，回归海洋的怀抱。
甚至人也不单只能是人，还可以是美人鱼，是一只翱翔天际的飞鸟。
人类从此成为自由的形态。
现实比好莱坞电影还夸张，曾经从未想到过的应用真的有可能在现实实现。
世界正因人与人的密切交流而繁华，万物零距离时代，人与人的交流会突破距离的门槛，更上一层台阶。
届时，传统的社交方式便会成为时代的淘汰品，成为历史书上的过去。
专家作预测到：“惊鸿，很有可能成为继手机之后的新的电子必需品。”
这是一扇通往未来的大门，而钥匙却已不在西方的手中。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席卷了高位，他们施令，不择一切手段，要让神洲交出惊鸿的核心技术。
于是，还沉浸在喜悦中的国人们，惊然发现外网上对神洲和future的评价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就像齐齐约好了似的。
y站一个粉丝数量挺大的娱乐实事号带头说道：“谁还记得future是那个给人们送礼物的future？果然人都是会改变的吗？前两个礼物当时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啊，口碑赚够了之后就利用名气赚钱了是吧？这波厉害啊，名利双收。”
“第三个礼物比较贵重所以就不愿意免费送人了是吗？[思索.jpg]可我看这两天的新闻，都在说外国群众们购买力也相当惊人啊。海外人民们贡献了这么大的营业额，还连带着促进了中国沿海一带的商业贸易呢，这也不算白|嫖吧。”
“现在都万物互联时代了，还有人拥有了这么先进的技术却不愿意拿出来让大家一同进步的吗？未免太自私了吧？”
“大家是不是都把future神化了，他也只是个普通人啊，肯定对世俗之物有向往。这个我们能理解，但既然如此就不要把自己歌颂得那么伟大好吧？不是给大家送礼物吗，那惊鸿怎么不舍得作为礼物送出去呢？之前每一次出现都会送出一个礼物给人惊喜，现在尝到了被追捧和躺着收钱的甜头，所以就不肯交出技术了是吗？”
紧接着又有一大帮人同时涌现出来，表示赞同：
“的确，惊鸿的技术这么强大，只要future交出来，这个进步将会是世界性的！在这种事情上霸占着蛋糕不放，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这是钻钱眼子里去了吗？还是他的气度本身就这么小？”
“我们以前掌握了先进的技术不也分享了出来了吗？所以现在社会才会这么便利，科技发展得这么好。请问他们一直以来都这样没有大格局吗？”
这些言论被转回国内气得国□□头都硬了，还有坐不住的直接翻出去和他们唇枪舌战了。
“不是吧阿sir，这年头还有人把白|嫖说得那么理直气壮的人啊？”
“送你也没见你多感恩，不送你还上门来要了是吧：)”
“不是，你要是好好说话技术太牛了让人开源我还能理解。你这前两次都送所以第三次也必须送是哪里来的歪理？？翠果，给我打烂她的嘴！”
“纯路人，请问某国一直都这么霸道吗？”
早就有看不惯future在国际上大出风头的人趁此机会大说特说：“啊哈，不好意思，人工智能现在能发展得这么好都是人们的无私开源一步步推进的，开源在技术圈里本就是永不过时的话题。哪有享用了成果却不贡献这么美的事？捧future也捧得过于无脑了吧？还是说你们没有获得过如此高的科技成果，所以不知道分享是常规操作吗？”
这位博主直接相当于指着人的鼻子骂他们是没见过世面了。
有国人立马做出反驳：
“啊这，虽然ai领域最后的归途一定是走向开源。可你们当初也并非第一时间就开源了吧？还不许人先赚一笔吗？穷死了谁还搞科技，靠就会张嘴叭叭叭的人吗？”
“啊这啊这，没说不知道开源啊。但大家都是开源底层基础架构……好家伙，我还真是头一回见到有人上来就要求交出核心技术的呢？_？”
“这位认证为科技大牛的朋友，我查看了你的账户的过往发言。发现你曾发表过一个帖子，标题是【人工智能已经这么普遍了，大数据时代，底层架构真的还需要开源吗？】，你的主楼内容写的是‘这已经是个资源很共享化的社会了，我认为发达到一定的地步，回归藏私才是良性竞争的选择’。你是忘了你说过什么话了吗？还是双标已经刻在了你的dna里？”
你来我往，似乎谁都占理，一下子吵得不可开交。
事发又突然，神洲宣传和公关部忙活了一天撰写公文，但决定权不在他们手里。裴喻洲和渝昔又忙了一整天不见人影，所有人一个头两个大。
还没来得及商议好做出表态，许是m国那边迟迟等不到回应，居然发出了严肃的国际性公文。
大意为如果神洲不公开惊鸿的技术，那么m国将切断与中国的高新技术企业的芯片贸易，不再出口高端芯片给中国。
他们限制不了自己的国民出境，不能控制他们的人身自由，但是却可以用芯片——这个关键的环节锁住喉，在根源处卡住。
这一枚信息就像一颗炸弹一样爆炸开来，局势充满了□□味，这已经上升到威胁等级了。
国人都惊住了。
这对他们自己的经济不也是一记打击吗，为了阻止他们的进步居然要做到这种地步？
但不得不说这手段，无耻但有效。
惊鸿不管再能怎么优化怎么压缩，能承载得住这么多功能，还要让人有沉浸感，得保持这种不可思议的时延指数，它所需要的芯片一定是最顶级的。但这种高端芯片技术，中国目前还没有。
低端芯片不成问题，但一旦与高新科技领域搭上边，低端芯片根本不够看。
中国的半导体领域起步晚，资金和人才积累不足，这比起西方的发达国家确实是落后了一大截。即使是现在，中国也不能向国外进口到最先进的型号的光刻机。这就如同卡在了最关键的脖子这一步，纵使芯片再设计得怎么精细巧妙，没有光刻机那就只是一张纸。
而m国又在全世界都经营着极庞大的业务，如果他们要封锁芯片贸易链，这对他们自己来说经济虽然会受损，但却是等于掐断了中国高新技术进步的道路。
致命的一击。
……
程弈烦躁地抓抓头发，泄愤似的大力地扯过一张椅子坐下：“现在怎么办吧……这真是……这真是不要脸了吗！针对我们就算了吧，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连坐这一套啊……他古代来的吧？”
“如果因为我们不松口，其他的大小技术企业也要因此受到牵连那就麻烦了……这不是让我们里外不是人吗？还是说他想看我们内讧？真狗啊！”他破口大骂道。
在场的两位大佬都不吭声，程弈一下子慌了，又站起来踱步走，嘴里念念叨叨道：“唉其实我们也不是不能试着搞一搞光刻机哦？但、但那也是需要时间的嘛！我们手上还一大堆工程没开发完，哪里还有那么大的精力攻克别的啊？再肝下去兄弟们可是真的会秃的……啊啊啊啊啊算了算了，秃就秃吧！”
“为了中华崛起而秃头！！！我可以！”程弈下定决心般地大吼道，捏紧了拳头，而后又怂不啦唧地问：“对了……”
渝昔放下资料，眼底深沉。
他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
世界从来都是弱肉强食，以前是，现在也是。实际上这种逼迫的行为和过去的掠夺行为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披上了法治社会的皮子而已。随着中国的日益强大，这种制衡的局面一定会出现的，只是时间的早晚的问题。
惊鸿是彻底点燃了□□的一颗火星，出现这个局面，是必然的。
但麻烦就在于中国的科技还存有许多短板没跟上脚步，只要有依赖，就会被制衡。其他的企业还没有成长到可以对抗整个帝国，就连神洲也不能代表他们。
如果出现内讧，那就是最糟糕的场面。还有比自己人推着自己人出去更悲伤的事情吗？
他淡淡抬起眼，问道：“现在网友们什么反应，有开始出现不一样的声音吗？”
程弈一顿，裴喻洲的面色也一沉。
“这、这……我也不知道怎么说……”程弈一下子结巴起来：“很难说……但，但也确实有点……嘶——”
程弈说不下去了，自己点来了手机翻到热搜榜直接凑到两人的眼前，自己却不敢低头看一眼。
“唉，裴哥、渝神，有些事情确实不能尽如人意。能力越大，承受的压力也越多嘛……我们不能跟群众计较，大家都要讨生活，也不能真饿死了是不是？都是m国他们的手段太下作了！本来大家还是很帮着我们说话的，你看到什么别往心里去……”
程弈难过地低下头，脑海里不断地回放看到的那些话。m国的这一手操作震惊了所有人，国民们回过神来无一不是破口大骂，但骂完之后大家还真的担忧地思考：该怎么办啊。
诚然这波骚操作很恶心，但，国家不可能真的不发展吧。
但你说要是真的把所有技术毫无保留的交出去，是不是太让那些辛苦开发功能的神洲成员及其合作伙伴们寒心了……尤其是future，如果真的这样做，他以后还真的愿意致力于国家的科技发展了吗？
这该怎么选……
这该怎么选啊！
网友们在微博上纠结得不行，真·大声讨论，程弈无语极了，但凡是个上网的人，都能看到你们在为难什么了吧。渝神、渝神看到这些肯定会伤心吧……
程弈偷偷抬起眼——
“嗯？”
他渝神怎么笑了？
少年嘴角的弧度不太明显，清亮的一双眸子却微微弯起，看上去心情很好。
渝昔笑啥呢……？程弈疑惑地看过去，咦，怎么他裴哥也笑了？
他愣愣地把手机转回来，自己垂眼看下去。
渝昔站起身来，拍拍程弈的肩膀：“别着急，风险不会让你们担的。”
程弈就浑身僵直地被渝昔拍拍，整个人石化了一下一动不动。
“要用甲方对抗甲方，”渝昔道：“你们裴哥会有办法的，是吧，裴哥？”
裴喻洲低笑一声，和渝昔并肩朝门口走去，随意地开口问道：“今晚想吃什么？”
“想吃什么都可以？”
“嗯。”
等两人从办公室走出去，程弈才缓缓地从喉咙里发出呜的一声。
群众们都是一个个个体，他们有着不同的思考，最开始还有人担心国运与未来，想过要不要妥协，这无可厚非，但说实话也确实会让他们有些失望。
反而第一个站出来发声表明支持神洲，尊重他们的选择的态度的，是心禾科技。
然后，inside也站出来了。
紧接着，创世纪、玄艺文化传播、京城市中心医院也站了出来，纷纷表示支持神洲。如果神洲处于一个为难的境地，那他们这些受到过恩惠的做不到袖手旁观。
再然后，越来越多的人站了出来。
有的是十几年的动漫爱好者、有的是游戏迷、有的是病患的家属、有的是大学教授……有的是神洲商业上的竞争对手。
即使神洲像一颗出现得毫无预兆的燎原火星，只要有他们在，流量就永远被吸引走。他们惊讶于神洲的发展之迅速，也期待着哪一天自己企业的发展能压过他们一头，但却也是因为他们，让大众把目光投递到了许久没被关怀过的角落。
m国喜欢拍摄超级英雄为主题的电影，但所做却非英雄所为。
英雄一词，在古希腊的词源中寓意为“突破命运”。
而代表了国家一次次突破命运的future，就是他们的超级英雄。
越来越多的人咬牙挺道：“我就不信他们真敢放弃我们这么大一块市场。”
“他不知道他这么做是在逼我们成长吗？等我们再次突破，他们可别后悔。”
“我相信future，我也相信种花家能交涉好的，事态不会变得很严重的。稍安勿躁，大家等声明吧，尊重一切决定。”
“谁还记得星空发布会的那个夜晚，屏幕上振聋发聩的那句话——敢同恶鬼争高下，不向霸王让寸分。现在就是这种时候了！”
某个企业家发声道：“集体当然要走在个人的前面，不然那叫什么集体呢？大家团结起来，就是为了要比单独一人的时候更强大。”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都市的夜空难得的出现了许多探头的星星。
星空发布会的那漫天星光是future点亮的，现在的星光却是人们自己点亮的。
程弈抹抹眼睛，嘟囔道：“秃了都值了……”
他手里的手机亮着幽幽的荧光，上面是热搜榜的页面。
排在榜首的字眼灼得人眼热热烫烫的。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