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进堂屋大张旗鼓地谈论这事,二叔二婶和夏叔都在。所以先把堂兄拽进了小西屋。
可是一进西屋就想起父亲送我过来,然后回去那天早上的谈话场面,心情一下子不好了。
“考大学!考大学!”几个字在我脑子里越聚越多,直至膨胀,要爆炸的感觉。我下意识地用双手抵住两个太阳穴。
老黑已经跟大哥热聊上了,老黑倒不是关心未来的大嫂长得漂亮与否,而是操心她家哪里的,哪个村的,爹娘是谁。
问得很认真,很严肃,感觉跟派出所查户口似的。而且一说哪个村的,老黑能马上说出那个村的他认识的几个熟人。
无形中就拉近了距离,我这才感觉老黑认识人多,大概跟他平时用心积累也是密不可分的。
被女孩追求的感觉明显很令堂兄受用,感觉从精气神和语言数量上都上了一个台阶。喜欢说话了,开朗了很多。
看样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而我的动力在哪儿呢?短丝袜的女同学,又映入了我的脑海。
她回眸一笑的小酒窝,绵柔的话语,还有风摆杨柳的走姿,当然,还有短丝袜,坡跟鞋。
我已经好长时间没去想她了,也是刻意在克制自己的情感。已经没了交集,就当是一个美好的回忆吧。
她去了财会中专,本来那天去城建中专时,也特想过去看看她,因为两个学校离得很近。
也是命运安排,头被打破后,光忙着去包扎了,就把这事给耽误了。失去了一次机会,也许是一辈子的机缘。
唉,不去想了,一想到她,心里就会烦躁起来。
“超哥,超哥,想什么呢?”
我打了个激灵,缓过神来,小义给旁边叫我。
“哦,哦,什么事?我刚才走神了,没听到你们说什么。”
“超哥,黑哥要走。”小义说。
“去哪啊?”我边问着边朝门外看了眼,天色还早,太阳还没落山,还有点阳光。
“去我家吧?晚上在我家睡。怎么样?”老黑问我。
“这,行吧,我跟二叔说一下。都回来了,家里睡着也挤。”我回老黑。
“也应该去看看大叔大姨,不过应该早点去。”我掂量着。
“没事,你没见过我爸爸我妈,都很开明。”老黑自信的说道。
“那我过去打个招呼。”我说着要出门。
“海超,等会。”堂兄叫住了我,“我跟你说点事,咱俩去院子吧。”
“你俩别出去了,我正好先去跟二叔二婶道个别,小义跟我一起吧,你俩就小西屋密谈吧。”老哥提议。
“也中,那咱们在屋里说。”堂兄很高兴。
堂兄耐心地等老黑和小义出了门,看着他俩进了堂屋,这才把小西屋们关紧。
“啥事啊?大哥,这么神秘?”我着急地问。
“唉,按说这事,我当大哥的不该麻烦兄弟,怎么说呢。”刚才满腹心事的堂兄,话到嘴边又开始吞吞吐吐了。
“没事大哥,咱们不是兄弟吗?才两服的。”我竖起两根手指朝堂兄比划着。
“中,好兄弟,我还真遇到难事了,”堂兄又犹豫了下说,“就是我那女同学,也算是你未来的大嫂吧。”
“哦,咋了?有变化?”我着急地问,“快说,大哥,到底怎么回事?”
“不是,没变化。我俩挺好的,彼此都挺满意,算是自由恋爱吧。”
堂兄脸上又重现幸福的模样。
“但是,我班里有个男学生,平常也有些狂妄嚣张那户的,经常骚扰你未来的大嫂。”
“那大嫂什么意思?”我一听就急了,“就大嫂行了,什么还未来的。”
“你大嫂肯定不愿意,我也找那个那同学谈了一次,还是依然如故。”堂兄气呼呼地说到。
“叫什么那小子?我去找他!”我气得当场表示。
“好兄弟,我就是这个意思,不好意思说出口。”堂兄高兴地握住我的手。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有人敢欺负我大嫂,我还能袖手旁观?”我的个人英雄主义思想爆棚。
“没事,大哥,别担心!你明天回学校。我下午去找你。”我干脆地说道。
“好的,但是,这事千万别让你叔和婶子知道。”堂兄特意交代我。
“这个我懂,不会说的,你也别说啊。”我回堂兄。
“行,你去了找园林班,就看见我了。”堂兄又嘱咐。
“好的,明白。那我走了大哥,老黑还在等我去他家,本来是中午去的。”我说着就拉开门。
“好的,赶紧去吧。”堂兄拍着我的后背。
来到堂屋,老黑又跟二叔和夏叔聊得热火朝天了,我是真佩服老黑,他不管去哪里,不管跟多大年纪的人沟通,都是无缝融入。
“二叔,我得去老黑家,吃完饭回学校。”我跟二叔请假。
“要走,黑儿?晚上还在这里住下吧?”
“不了,二叔,我得回家看看老的,每个礼拜都回去一趟。”老黑说得很诚恳。
“啧啧,你看看人家这孩子!”二婶在旁边表扬开了,“真不错,你这同学。海超,好好跟人家噶活着。”
“好的二婶,一定。”我笑着跟二婶说。
“你看,你回来一趟,二婶也没做顿饭给你吃。”二婶言语中有些歉意。
“中午吃了,二婶。对了,有咸菜吗?我拿点咸菜就行了。”我问二婶。
“咸菜不有的是?你稍等等,我给你找个罐头瓶子装上。”二婶出去找咸菜瓮了。
“稍等会吧,老黑。你家不远吧?”我问老黑。
“不远,最多二十分钟。就在北边昌街乡,我妈在乡里当老师,就住在乡里。”老黑说明着位置。
“哦,”我其实还是糊涂的,我对这边地形还是不太熟。
“哦,那不远,就是你姨老爷那个庄过去不远。”二叔一听跟我说到。
“哦,这我就知道了。”我点点头,脑子里有了概念。
二婶拿了两个咸菜疙瘩进来,跟我俩说,“海超,这位同学,不急的话再稍等等,我给海超把咸菜炒炒,这生啃咸菜怪不落忍的。”
“你看婶子对你多好!不用了婶子,光拿着咸菜疙瘩就行了,我给海超回去炒。”
“哎呀,你还会炒?还是我来吧。”二婶笑着说,明显没瞧得起老黑。
“这个,你还别说,黑儿还真能办了,中午饭就是黑儿做的。”二叔出来作证了。
“是吗?”二婶又看着老黑说,“你说。这孩子,这么多好处。行。那我给你用个兜子装着,你回去炒吧,一起带到学校吃。”
“好嘞,谢谢二婶。”
老黑按部就班,不失礼节地跟大家挨个告别,我俩往昌街骑去。
八十二
我们顺着“一支路”朝北骑去,“一支路”尽管是条小土路,据说以前也算是一条主干道,从我们镇上一路贯通到昌南的几个乡镇。
昌街乡很安静,街上没有几个人。也没有几家商店饭店,相比之下,我们学校南的那个镇街就成了一线城市,繁华得无与伦比。
最起码有电影院,有照相馆,有五六家饭店,还有不少商店。
老黑家在乡街北头的一个胡同里边,胡同尽头是一个挺大的院子,院子里好几棵梧桐树。
院子里种了许多花草,老黑说他妈妈特别喜欢花花草草,每天伺弄伺弄,自己看着舒心。
院子里有六间青砖瓦房,房前有葡萄架子用以遮阳挡雨。葡萄架子下面有两把藤椅,可以半躺的整个院落看起来平静淡然。
天已经快黑了,家里静悄悄的,正是灯可开可不开的时候。
老黑拉开屋门,朝里叫了声,“妈?”
“老黑?”里屋里有应答。
“怎么不开灯?”老黑进了屋,顺手拉了下灯线,把灯打开了。
屋里亮起来,这时从里屋出来一位戴着眼镜的阿姨,“妈,这是海超,我班里的同学,从烟海回来的。”老黑跟他妈妈介绍我。
“大姨好。”我赶紧鞠躬致意。
“好好,来,坐坐,欢迎,茶壶呢?。”老黑妈妈赶紧忙着找茶壶,“先坐坐,我沏点茶水喝。”
“妈,你坐着吧,我来。”老黑赶紧走过去接过他妈妈手里的茶壶和茶叶盒。
“坐下吧,你家是烟海的?”靠墙边有张长椅,我坐了下来,“对,大姨。但是我老家是昌河的,就在北边不远的龙家庄。”
老黑妈妈坐在我对面的方凳上,“回来不适应吧?家里条件不行,教学质量也有差别。”
“挺好的,刚来时不太适应,老黑对我帮助很大,挺照顾我,现在很适应了。”我跟老黑妈妈汇报着。
“嗯,俺家黑儿愿意交朋友,一定一起好好学习,别惹事。不过老黑有个好处,胆小,不惹事。”知子莫若母,老黑妈妈慈爱地笑着说。
“妈,俺爸爸晚上回来吃吧?”老黑边沏着茶边问。
“你爸爸去城里开会了,晚上不回来了,说是住招待所,开好几天,不知道什么会。”老黑妈妈说。
“哦,我去准备点菜,海超晚上在咱家住下。”
“行,我以为你上午就回来了,赶集买了只鸡,炒鸡吃吧,在学校也都吃不了什么东西。”老黑妈妈安排着。
“买鸡了,好!好久没吃了,我炒!”老黑高兴地说。
“再看看,有西红柿,有芸豆,还有什么菜,你看着做吧。”老黑妈妈说。
“学校条件不行是吧?吃的也不好,这我知道。”老黑妈妈说,“我们学校也这样。”
“我妈也是老师,你别害怕。”老黑端过来茶壶茶杯,添了三杯茶。
“不怕,大姨看着比老师和蔼多了。”我笑着说。
“是吧?我不大批评学生,我教初中,可能孩子还小,还都算听话。有几个皮的,也都能听进去。”老黑妈妈笑着跟我们聊着。
老黑妈妈短头发,半圆的黑框眼镜,眼睛不大,衣着很朴素整洁,知识分子的模样,总是面带笑容,看起来和蔼可亲,让我想到了自己的妈妈。
“你这边老家还有什么人?”老黑妈妈轻声细语地问我。
“还有二叔在家。”我回答。
“哦,爷爷奶奶还有吗?”
“我爷爷奶奶都没有了。”
“哦,老人都不在了,那你爸爸就回来少了,爸爸当兵出去的?”老黑妈妈很关心地问。
“我父亲是考大学出去的,毕业分配到烟海。”我回答。
“海超爸爸是警察。”老黑不知啥时候去里屋了,说着话从里屋走出来。
“哦,那不错,那海超肯定各方面都不错。”老黑妈妈肯定地说,“”这个家教很重要,家风很重要。”
“嗯,海超挺好,他爸爸让他回来考大学。”老黑又把话题往考大学上引。
恨得我赶紧扭看了他一眼头,老黑低着头忙着找什么,也没对上眼神。
“海超也想当兵,他爸爸不让,让他必须考大学。”老黑继续叨叨着。
“嗯,考大学好啊,可以多学点知识,深造自己,结识更多的天南地北的好朋友。”老黑妈妈说。
“老黑,我帮你做点啥吧?别自己忙。”我赶紧站起来,走到老黑身边,蹲下,小声说,“别提考大学的事了!”
“好好,不用你,我很快就好了,炒个鸡,西红柿炒鸡蛋,炒个土豆丝,再炒个咸菜丝,也么样?”
“这么多,吃不了吧?”我说。
“别炒咸菜,海超来一趟,怎么给人家咸菜吃?”老黑妈妈不同意。
“咸菜疙瘩是我二婶给的,让我带学校吃的。老黑炒一下,我们一起去学校吃。”我跟老黑妈妈解释着。
“哦,那行,其实咸菜疙瘩炒炒也很好吃,下饭。”老黑妈妈笑着说。
“家里有馒头吗?妈”老黑问。
“有,中午刚蒸的,还挺软和的。”老黑妈妈说。
“玲哪去了?怎么不在家,天都黑了。”老黑问。
“去她同学家写作业了,一起玩玩,天黑马上就回来了。”
“行,那我开始做吧,做好了,玲回来正好吃饭。”老黑盘算着。
“玲是谁?”我凑近了怎老黑。
“他妹妹,老黑有个妹妹,还有个姐姐,姐姐上大学了。”老黑妈妈说。
“哦,姐姐学习很好啊,考的哪个大学?”话题不由自主地又回到了考大学上。
“北大。”老黑妈妈很平淡地说。
“北京大学?”我惊到了,没想到老黑还有个读北大的姐姐。
“对,大二了,去年去的。”老黑妈妈说。
我无语了,不知该怎么往下接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