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既沉又静下心来细细品了品那四个小名, 好像也都不错。虽然最后那个名字, 透着浓浓的土味。
俞倾现在一句话也不想说, 只想自闭。
她趴在车窗上,思绪混乱。
车外面, 路上赶着上班的人群, 匆匆忙忙。
二月的天, 仍然透着凉意, 她却一点都不冷,甚至感觉到燥热,想换上t恤。
不觉间,到了乐檬大厦楼下。
正逢上班高峰期,门前车来人往。
傅既沉没下去,在俞倾下车前,他给了她一个特别用力的拥抱。“晚上你是回家住, 还是去我那?”
俞倾想都没想:“我回家住。”
她现在嗜睡,加上昨晚又没睡好,家里没人打扰她, 能睡个安稳觉。
去了他那,他说不定又要半夜睡不着,找她讲话,问她各种跟孩子有关的事。
傅既沉现在怎么都好说话, “明早我来看你。”
“我暂时不想看到你。”俞倾两手捏他腮,“你太嘚瑟了,刚才笑了一路对不对?别以为我转过脸就感应不到。”
傅既沉尽量板起脸, “刚才我没笑啊。”
说完,他别过脸,再次失笑。
俞倾对着他乒乒乓乓一顿打,开了门,扬长而去。
傅既沉目送她进大厦,这才吩咐司机发动车子离开。
俞倾从来没这么晚到公司过,她看了眼手表,已经八点半。电梯门打开,她快步踏出去。
刚走了几步,突然意识到什么。
再次落地的脚步,优雅缓慢。
秦墨岭正好从办公室出来,他打量着俞倾,她背着包,看样子刚从外面回来。
他以为她先去了律所。
朵新经销商老钱和卓华商贸那事,他听说了。
俞倾还是不紧不慢走着,“找我?”
秦墨岭面无表情,“少了两个字,算账。”
找她算账。
俞倾笑了,她现在唯一的乐呵点就是秦墨岭对那两片维生素疑神疑鬼,耿耿于怀的表情。
俞倾开门,秦墨岭随其后,把门关紧。
俞倾搁下包去开窗,凉风吹着才舒心。
秦墨岭昨晚没怎么睡好,想到那两片避孕药,他心里怄得慌。
俞倾虽然宽慰了他,说那是维生素c。
可他不傻。
只有用维生素瓶子装避孕药的做法,不会有人脑残,把维生素装在避孕药的瓶子里。
还堂而皇之地带到公司来吃。
他昨天好好回忆了一番,俞倾第一次吃维c时,他很确定,那是维生素的瓶子。
看在他委屈的份上,俞倾亲自给他泡了咖啡。
秦墨岭双腿交叠,一言不发靠在椅子里,视线一直随着她来回转动。“我这辈子的名声都毁你手里了。”
这绝对是他三十年人生里,最黑的黑历史。
大男人,竟然吃了避孕药。
俞倾把咖啡放他面前,“到底要我说几遍你才信?”
她找出昨天那个瓶子,打开,倒出一粒给他,“不信你再尝一粒。”
秦墨岭没接,“你昨天怎么不给我再尝一粒?现在马后炮有什么意思?肯定后来换成了维c。”
俞倾:“一孕傻三年,我昨天不在状态,忘了给。”
秦墨岭一愣,“你说什么?”
“一孕傻三年。”
“......你...怀孕了?”秦墨岭不敢置信,“傅既沉的?”
俞倾觑他,“不然呢?”
秦墨岭两指揉着太阳穴,缓了缓,“你看吧,这避孕药的副作用已经出来了,现在连这种弱智问题我都问得出来。”
俞倾没忍住,再次笑出来。
“你还笑,有点同情心行吗?本来你是我未婚妻,按理说,孩子也是我的。”
“......”
“现在你跟我没关系,孩子跟我也没关系。这就算了,结果避孕药成了我的。”
俞倾让他打住,“别把自己说那么可怜。有没有傅既沉,我们俩都不可能,你本来就不喜欢我这个类型。”
秦墨岭:“别那么没良心,我不是都打算娶你了吗?还给你把包买下来,讨你欢心。”
俞倾毫不留情揭穿他,“那是因为我不爱嫁给你,不惜跟家里闹翻,你觉得没面子才想娶的。网球场那次失约,你心里就有了答案。因为你不是没见过我,之前家宴上我们就见过,你知道我长什么样。”
她拿出纸巾铺桌上,把一瓶药都倒出来,开始数有多少粒。
秦墨岭瞅着她,“你没事干了?”
俞倾没吱声,专心数数。
秦墨岭起身,从茶水柜里拿了三条糖过来,全都放进咖啡杯。
心情从昨天苦到现在。
听说她怀孕了,他心里才稍稍踏实。
避孕药的副作用对他来说,也不是那么担心,糟心的是,傅既沉要是知道他误服了避孕药,不得嘲笑他一辈子?
秦墨岭搅动咖啡,盯着俞倾看,她不是不婚的吗?还愿意生孩子?
他不免担心。
“诶。”
俞倾终于数完,拿支笔记下数字,“有话就说。”
秦墨岭:“你可别打掉孩子。”
俞倾:“......这也是傅既沉操心的呀,跟你有关系吗?”
秦墨岭:“有。你要是不要这个孩子,说明那个药是避孕药。我的黑历史要靠这个孩子洗白。”
他抿一口咖啡,“你说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傅既沉的孩子,我还得好好替他看着,保证孩子顺利生下来。”
俞倾趴桌上,笑得直不起腰。
秦墨岭收起玩笑,言归正传,“你这是准备结婚呢还是?”
俞倾心情也轻松不少,阴霾散去一些。
她坐好,“没想那么多。以后就算孩子生了,休完产假,我还是回乐檬。我跟傅既沉,我们一起爱孩子,爱对方。但他是他,我还是我。”
秦墨岭点点头,“那就好。不然我得考虑,要不要再跟你搭档。”
俞倾捏着纸巾,把药片又倒进瓶子里。
秦墨岭一脸不解,“你是不是真的闲的没事干?”
俞倾拧上瓶盖递给他,“卖给你了。我以后改吃叶酸,不用再吃这个。还剩78片,你给我三块钱就行,零头我就不要了。”
秦墨岭:“......”
还没来得及怼她,有电话进来,是冷文凝。
秦墨岭给俞倾看一眼来电显示,他接通。
冷文凝开门见山:“今天你不传话可能都不行。俞倾要是执意不再续约,公开招标,我会送她三波大礼。”
秦墨岭余光扫了眼俞倾,接着跟冷文凝道:“送大礼?我还是劝你三思。有什么话,你找她沟通。”
“我找她沟通?”
冷文凝冷笑两声。“不管是俞倾还是俞璟歆,我这辈子不会主动找她们,更不会求她们。俞倾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她接着说正事,“替我把第一波大礼转告她,哦,忘了恭喜她妈妈和她继父又复婚。她继父庞林斌在北京这边的不少人脉,都是我大舅给介绍。”
秦墨岭知道庞林斌跟冷文凝舅舅往来不少年,有利益牵扯。
庞林斌在华尔街起家,集团总部也在那。他定居在国外,对北京这边的分公司很少亲自过问,都是职业经理人运营。
即便像庞林斌这样的金融大佬,也有关系网到不了的地方。
在他们这个圈子,不管是谁,都不可能随心所欲,都被千丝万缕的关系网给钳制着。
牵一发,动全身。
冷文凝的声音又从电话里传来。
“最近庞林斌感兴趣的一个项目,也是我大舅引荐。”
秦墨岭明白冷文凝什么意思了,她想用俞倾的母亲来让俞倾服软。
“我到时找我大舅,让庞林斌出面找俞倾,你说这个时候俞倾是给庞林斌面子好呢,还是不给面子好呢?”
冷文凝又道:“我好心提醒,这个项目是我大舅经手,就算是傅既沉外公家,也爱莫能助。”
她把后果也说给秦墨岭听,“到时俞倾要不给庞林斌面子,自然会影她妈妈跟庞林斌的感情,她跟她妈妈的关系,大概要再次雪上加霜。”
秦墨岭喝着甜到腻的咖啡,“你这是赤.裸裸威胁上了?”
冷文凝:“是俞倾先不仁,不能怪我不义。”
她话锋一转,“不过,我也不是赶尽杀绝的人,毕竟都是为了赚个吃饭钱,我也想和气生财。”
“我给她时间,下午六点前,她要是联系我,主动示好个,继续跟文凝策划合作,我既往不咎。要是她没诚意,还是执意要断了合作,那她就等着过几天,庞林斌约她吃饭。”
“还有。就算她同意要合作了,也必须得她亲自给我打电话。”
“这只是第一波大礼。等到需要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第二波大礼。我不喜欢来暗的,我得让她知道自己错在哪,要怎么跟我道歉。”
冷文凝挂了电话。
秦墨岭把手机扔桌上,想着要怎么跟俞倾说这事。
俞倾跟她母亲的关系,本来就经不起任何折腾。
而厉阿姨跟庞林斌昨天才复婚,如果俞倾不给庞林斌面子,执意不跟冷文凝合作,导致庞林斌丢了项目。
那厉阿姨大概要更讨厌俞倾。
和母亲的关系,是俞倾心里的一道没愈合的疤。
明明咖啡甜到齁嗓子,他还是尝到了苦味。
俞倾见他沉默,“冷文凝威胁我了?”
秦墨岭把冷文凝那番话据实相告,“文凝策划,冷文凝大舅也是隐名股东,冷文凝要是找到她大舅,她大舅肯定会找庞林斌,这不是儿女情长的事,你断了他们家的财路。”
她千算万算,没算到她母亲又跟庞林斌复合了。
关键的一点,庞林斌想要投资的项目,就在冷文凝大舅手上,找谁帮忙说情都没用。
俞倾问:“冷文凝让我六点前给她打电话,先道歉,再续约?”
秦墨岭颔首。
俞倾‘呵’了一声,“不怪她。这是白天,适合做梦。不用等到六点了,你现在就打电话给她,就算是三十波大礼,我照收不误。”
秦墨岭:“......”
他放下咖啡杯,拿过手机,转了五块钱给她。
俞倾抬眸,“你记性不好?三块钱就够了。”
“多出来的那两块,是我给你的崇拜打赏。”秦墨岭欣赏她正面刚时的傲气,他拿上那瓶维c回自己办公室。
他没立即给冷文凝回话,想让俞倾冷静冷静。
对他来说,跟谁合作都一样。
但对俞倾不一样,她跟她母亲的关系本来就摇摇欲坠。
五点半,下班了。
秦墨岭去找俞倾,不知道一天过来,她有没有想好,是跟冷文凝合作,还是跟冷文凝刚到底。
刚到俞倾办公室门口,俞倾从里面推门出来,她外套穿上了,手里拿着包。
秦墨岭没拐弯抹角,“考虑得怎么样了?”
“什么?”俞倾在想,他问的是哪项工作。
秦墨岭提醒:“六点前的答复。”
俞倾皱眉,“我好像记得,我当时就让你回复她了,她有招尽管放,来多少,我接多少,但让我服软,门都没有!”
“你考虑好了就行。”
“没什么好考虑的,我要是退让了,冷文凝以后指不定要怎么拿捏我,我不可能一年花那么多钱请个祖宗供着。”
秦墨岭没再劝,“你今天走这么早?”
“去趟律所,找秦与跟于菲姐吃饭,商量一下怎么修理修理朵新。朵新这么闹腾,他们自己一点损失都没有,影响了我们的销量。”俞倾问他:“你晚上有没有其他安排?要不要一起?”
事关公司利益,秦墨岭决定一块过去。
俞倾没开车,搭了秦墨岭的顺风车。
路上,秦墨岭给她宽心,“公司是我跟你的,有事也是我在前面担着,庞林斌那边,我去...”
俞倾打断他,“不用。我惹的麻烦,我能处理。我要是不亲自收拾冷文凝,我心里也不爽。”
她让司机在药店门口停一下。
秦墨岭:“你要买什么?”
“给我家小小鱼弄点鱼食。”
“......”
俞倾到药店买了几瓶叶酸,付款后就拆开来吃了一片。
一天没跟傅既沉联系,他也没敢打扰她。
她拍了一张叶酸的照片发给他,【不用回,不想看到你的消息。】
傅既沉在回爷爷家路上,他把那张照片放大,看了又看。
他还是没忍住,回了她:【谢谢。其实,你爱我比我爱你多。以后我会赶上你,再超过你。】
傅既沉到了爷爷家,父母早已经过来。
他今天没压制住那种幸福和喜悦,跟家里所有人都分享了。
今天的菜,没让厨师忙活,爷爷奶奶,叶瑾桦和傅董,每人下厨做了几道。
满满一桌子菜,色香味,一样没有。
爷爷道:“将就吧,高兴时吃什么都是香的。”
叶瑾桦亲自给傅既沉倒了半杯红酒,“感谢你和俞倾,让我成为年轻又美丽的奶奶。”
傅既沉已经许多年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他站起来,跟每个人碰杯,“谢谢你们让我成为一个还算有趣也还算有担当的人,不然俞倾也不一定看得上我,我也不可能是她孩子的爸爸。”
“谢谢。”
他仰头,把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老太太替孙子高兴,幸福溢于言表,连皱纹都舒展开来,“既沉啊,你们婚礼打算在哪办?要不办两场吧,中西式各一场。”
傅董接过话,“妈,您就别操心那么多了,既沉现在没时间考虑婚礼,他现在就等着孩子出生,替他混个结婚证。”
傅既沉:“......”
老太太无奈瞅着儿子,虽然话糙理不糙,不过也不能这么直白,“你说话就不能艺术一点?”
傅董也感觉真话是有点尖锐,他干咳一声,“既沉他,打算等孩子出生后,跟孩子一块分享领证和婚礼的喜悦。”
傅既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