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心双手背在身后,面对彭城方向伫立许久,他的双眼透着无尽的落寞,他与客死秦国的祖先熊槐同样都被尊为怀王,当年的熊槐客死秦国,落了个国破家亡。
他本以为他这个怀王会为祖先争光,重振楚国雄风,在被项梁从民间寻回之后,他一直致力于壮大自己的势力,为了打压项氏从他们手中夺取兵权,在项梁死后,他刻意委派宋义为大将军,目的就是削弱项羽在楚军中的威望。
可是他失败了,宋义是个只会夸夸其谈的文生,宋义看出了项梁的结局,却没能看出他自己的结局被项羽斩杀在帐内,熊心第一次针对项氏的夺权计划失败了。
在利用宋义的同时,他还埋下了个伏笔,对天下诸侯做出了谁先入关中,谁便是关中之王的约定。为了让约定明显的有失偏颇,他刻意安排刘邦走了一条相对容易行走的道路。
刘邦果然也是不负他所望,率先杀进关中,进入了咸阳。可是熊心没有想到的是项羽竟然会因此而大动肝火,在火烧咸阳之后,干脆把他架空尊为义帝,并且废止了他订立的怀王之约,从新在戏亭分封了诸侯。
更让熊心没有想到的是项羽竟然还看上了彭城,想要在彭城建都,他这个义帝则被赶到了长沙。
熊心一直不愿离开,他知道一旦离开彭城,他所拥有的一切就全都没有了,几个月过去了,他发现即便是不离开彭城,他原先所拥有的一切同样已经不属于他了。
许多老臣背叛了他转投到项羽门下,如今的他虽然还有个义帝的称号,却已经是名符其实的太上皇,只是名头好听,并没有任何实权。
熊心很不甘心,他还在期待,期待有诸侯能够打败项羽,重新把他扶上怀王的位置,要他继续做诸侯盟主。
所以他不愿离开彭城,项羽多次催促后,他才无奈的离开,却并没有走的很快,无非是想要磨蹭到突然出现转机。
英布麾下的几十个心腹兵士换上了百姓的服装,乘着几条小船,沿着水路向熊心追去。
还在想着如何回归彭城的熊心没有想到,他对权力的欲望竟然会给他招来杀身之祸。
他希望能够光复楚国,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别人打下的江山凭什么拱手送给他?难道就凭着他是楚王后裔?这也怪那时候没有流传“皇帝轮流做,明天到我家”的说法。
几叶扁舸趁着夜色,在反射着点点星光的河床上快速的向熊心乘坐的小船驶来。
熊心并没有注意到那几叶扁舸,更没有注意到扁舸上那若隐若现的青铜寒光。
“陛下,不好了,有强人把我们围住了?”刚回到船舱准备歇息的熊心听到舱外卫士的喊声之后连忙跑出了船舱。
船头上站着几个身穿黑衣,手持佩剑的黑衣人,这几个黑衣人看起来像是水匪,可熊心却看出他们手持的佩剑是反秦战争时楚军的装备。
熊心苦笑了一下,有些凄苦的对这几个黑衣人说道:“项羽终于忍不住想要杀我了,是吗?”
黑衣人没有答话,只是相互看了一眼。
船上的卫士本就不多,在黑衣人登船时,又有七八个卫士被他们斩杀,如今簇拥在熊心身旁的只有六七个人而已。
跳到船上的黑衣人越来越多,小船也渐渐由于站在上面的人太多而微微向下沉了一些。
双方沉默的僵持着,过了片刻,一个黑衣人点了点头,对怀王说道:“王上,我们也是不得已,上面有命令要看到你的脑袋,如果我们不取回去,会很难做啊!如此还恳请陛下心疼小人们,把脑袋借我们用上一用,用完之后自然会原物奉还!”
黑衣人话说的是言辞恳切,可任谁听了都会不禁感到一阵郁闷,哪里有向人借脑袋的道理,人脑袋要是割下来了,即便回头再奉还,拿来又有什么用?
熊心却丝毫不觉得这句话好笑,他知道今天他的大限已到,心中不由的生起了几分悔意。
若是他不想着光复大楚,不想把项羽的兵权削减,只是老老实实的做他的义帝,或许他会锦衣玉食度完一生。
可惜他太贪婪了,被项梁从民间找到之后,他忘记了在民间放羊时吃的那些苦,他真的以为自己是整个天下的救星,是因为有了他,才有的反秦战争的胜利。
他忘记了军队是谁的,忘记了天下是谁去打的,只是天真的以为凭着他楚王后裔的身份,无论是项氏还是其他楚国将军为他拼命去夺取天下是天经地义。
他即将为这个幼稚的想法付出代价,项羽终于无法继续忍受他的欲望而决定把他除掉。
虽然明知即将赴死,熊心还是有些不甘,他瞪着眼睛朝黑衣人喊道:“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怀王!我是大楚的怀王!你们竟敢想要杀我!你们难道不知道这是大逆不道的死罪吗?”
哪知黑衣人根本不理会脸色铁青怒吼着的熊心,领头的黑衣人只是冷冷的答道:“我们当然知道你是怀王,这一次我们奉命要杀的就是怀王!”
话音刚落,黑衣人身形猛的向前一蹿,手中佩剑直取熊心咽喉,
熊心身旁的卫士连忙挺身上前,两名卫士提剑朝黑衣人削了过去。
在两名卫士提剑削向黑衣人的时候,一旁的另外几个黑衣人也突然发难,纵身朝熊心扑去。
熊心身旁的卫士连忙上前阻拦,可他们却很快发现这些黑衣人真实的目标并不是熊心而是他们。
十多人只是一个错身,六七名卫士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残留着一道细细的血痕。他们脸上的表情几乎完全一致,全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卫士们倒下后,小船的甲板上只站着熊心和一群要杀他的黑衣人。
领头的黑衣人手提佩剑,几乎是脸贴着脸的站在熊心的对面,他的嘴角牵起一抹冷笑,对熊心说道:“陛下,对不住了,我们要你的脑袋,不管你给不给,我们都得要!”
说罢,他手中佩剑一挥,熊心的头颅顿时离体而去。领头的黑衣人伸手一抄,揪住头颅的头发,顺势朝怀里一拉,一颗大好的头颅像是只套在袋子里的球一般被他提在手中。
熊心那还喷溅着鲜血的躯体足足挺立了十多个响指的时间才不甘的倒下。
“兄弟们,走!”随着领头黑衣人的一声令下,上了船的黑衣人纷纷跳回扁舸,上了扁舸后,他们用力摆着浆朝岸边划去。
这些黑衣人之所以能成为英布的亲信,就是因为他们做事谨慎,一路上他们追赶义帝都是循着水路,若是返回的时候再从水路走,很可能被人发现了行迹,虽说如今是在西楚境内,但也难免不会撞见忠于怀王的势力。
纵然是他们十分小心,却还是被人发现了。
这群人刚登上岸边,把扁舸推进水中,突然有一群与他们同样穿着黑衣的人将他们围了起来。
刚出现的这些黑衣人个个精壮,只是从他们出现后的站位就能看出他们全都是百战勇士,他们人数虽然不是很多,但形成的包围圈却是密不透风,被围在中间的英布亲信根本找不出一点可以突破的漏洞。
“你们是什么人?”领头的英布亲信手握佩剑,紧张的看着刚出现的这些黑衣人,他下意识的把手中提着的熊心头颅向身后藏了藏。
“你提着的是什么?”新出现的黑衣人中走出了两个人,其中一人看着英布亲信藏在身后的手,冷冰冰的问道。
英布亲信把佩剑横在胸前,他身旁的同伴纷纷聚拢在他的身旁,警惕的摆出了防御的态势。
“我提着的是什么需要告诉你们吗?”英布亲信环视了一下周围刚出现的这群黑衣人,冷森森的答道。他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完成了英布交代的任务,他们回去唯一的作用就是向英布复命,如果他们死了,消息同样可以传到英布那里。
对面的黑衣人撇了撇嘴,好似很无奈的摇了摇头,对英布的亲信说道:“兄弟,我们都是一路的,同样是为了来杀义帝才聚到了这里,何必要搞的剑拔弩张呢?”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英布亲信听他这么一说,不仅没放松警惕,反倒更加紧张起来,握着剑柄的手又紧了一紧。
“我是衡山王帐前亲兵,这位是临江王的亲信,在这里的都是我们衡山和临江的勇士,我们是奉了项王命令前来斩杀熊心的,刚到这里却发现你们正在他的船上,于是便躲了起来,等你们上了岸才现身。”一直跟英布亲信说话的黑衣人笑了笑,把佩剑插进鞘中对他说道。
英布亲信狐疑的看着对方,等围在他们周围的黑衣人全把佩剑插进了鞘中,他才长长的呼了口气,对那些黑衣人说道:“你们可真是吓了我们一跳,要知道这可是隐秘的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既然大家都是同路人,在下就先告辞了,山高水远,后会有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