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可以一直呆着,呆到你嫁人为止。”
“呵,你小小年纪,倒知道嫁不嫁人的。”
“我当然知道,”陈海元挺着小胸膛,说,“要是姨母能嫁到我家,一直住在这儿就好了。”
叶菁华心念一动,却低声责怪道:“莫要乱说,要是旁人也这般想,我以后都没法来陈家看你了。”
陈海元动了动唇,心说府是不少下人就是这么说的,但又怕把叶菁华气跑了,只得微微点点头。
“将来你就知道这话的轻重了。”叶菁华缓和了脸色,又说,“我就是离开了陈府,以后也会常来看你的,你就是我在世上最亲的人了。”
“除了父亲,姨母也是我最亲的人。”
“这张小嘴,忒会哄人。”
两人说说笑笑,倒是如同母子一般,翠柳也发觉两人亲近,却没有多想,西院的何素香却多想了。
看吧,大女主果然是想当首富夫人,何素香自以为发现了真相,觉得叶菁华之前下毒,并不是想取陈家父子性命,而是想要借机接近陈海元。她很懂陈广信的心思,只有哄好了陈海元才能吸引陈广信的注意,可笑翠柳舍本逐末,竟然抛下了她一直坚持的贴心保姆人设,去讨好陈广信了。
叶菁华会不会还想过让她去照顾陈广信,好让她和翠柳斗起来,何素香抓了抓脸,觉得叶菁华的脑子也太厉害了,幸好她不是原主,不然真有可能跟翠柳起冲突,到时候叶菁华隔山观虎斗,一举把两人打压了下去成为陈广信最看重的女人。
好可怕,何素香缩了一下脖子,有点开始担心自己在陈府未来的处境。
就算何素香在陈家只是一个不受宠不被下人敬畏的半隐形夫人,日子还是过得去了,陈广信对她也不算太差,可要是再来一个叶菁华……她不会被扫地出门吧。一想到这个她也是怕怕,倒不是害怕被休弃,而是不想回她的娘家去。
回娘家还不如在陈家死赖着呢,何素香暗想。
当然,她也不是只有这两种选择,毕竟她不是原主,她的思维不受这个时代所限,现在体能也跟上来了,至少对付一般人没什么问题。她甚至想过躲到山里去,她野外生存的能力还是挺强的,但是想想还是算了,有大房子住有现成的食物可以吃,谁想去野外吃苦。
接下来的日子陈府还算平静,何素香觉得这是陈广信不在的缘故,只要这个祸头子不在,家里的女人也正常了,她的日子也好过了。
就是街上的气氛有些压抑,让难得出门的她嗅到了危机。
“听说了吗,南方发大水了,淹了好几座城呢。”
何素香和红杏正在一家馄饨摊里小坐,馄饨这东西她在府里点了也没人给她做,吃了也不占肚子,两人出来何素香每次都要吃上一碗,还能顺便听听各种小道消息。她常来的馄饨摊做的馄饨味道不错,汤底是骨头汤的,但看得出骨头汤熬得很稀,就是添个味没多大油水,却比其他只放点葱花调味的馄饨摊味道要好。
何素香和红杏每次都是等人少了再过来,想着能多坐一会儿。
隔壁桌的两人也已经坐了许久,看样子像是跑商的,生得一高一矮,刚刚那话就是矮个子男子说的。
“真发大水了?我倒也听说了几句,可现在不是才四月,怎么就发大水了?”
“谁知道呢,天要下雨你还能拦着?我看今年的年岁不会很好,我跑完这趟就在家里窝着了。”
“怕有灾民?”高个子男人问,瞧对方那身板估计也抗不住几个人。
像是猜到他在想什么,矮个人男人白了他一眼,说:“灾民现在就有,你没瞧见街上乞丐变多了。”
“还真是。”
边上何素香也注意到了,想来还有些惭愧,她竟还没有一个普通人心细,如果这些乞丐是特工……刺客扮的怎么办?好在这个世上也不会有刺客,有也不是针对她的,何素香很是放心地想。
“听说县令大人已经准备封了城门,不准灾民入内。我的货本就是一些摆件,灾民也瞧不上,但年岁若不好,又有几个人有这心思给家里添这件不实用的东西?且路上有个万一,我就赔大发了,还不如回家。”
“说的也是。我看做粮食生意的又要大赚一笔。”
“那也得有门道守得住。”
两人后面的话,何素香没有再听,只要灾民不再到镇上来就好。
县令虽下令不让灾民到镇上来,却拦不住灾民去附近村子,幸亏过来青森镇这边的灾民人数不多,就算讨不着吃食,去山上挖些野菜一时也饿不死。怕就怕生病,他们没地方住,连吃都吃不饱,根本看不起病,一旦病了就只有等死了。
镇上一条破败狭长的巷子内,一名男子正抱着他年幼的孩子,哪怕孩子脸上脏兮兮的,却也看得出不正常的红。男子痛苦无措地朝巷子外的人流看了一眼,希望有人能好心救救他的孩子,却又担心被人看到他们报到捕快那里被赶出了镇子,早前他去医馆找大夫时,医馆的小二便是这样做的。
巷子口的光线一闪,真的有人走了进去,男子不敢确定来人是为了什么,只得拿起边上的竹筐把自己罩起来,希望不要被人发现。来人脚步声很轻,像是一个女人,男人心思活络了一些,女人总是心软些,说不定他能从一个心软的女人那里借些银钱。但是敢孤身一人到深巷来的女人,想来不是那么简单,男人皱了皱眉,正在考虑要不要动手时,女人的脚步声停在他跟前。
难道真是来确定他的踪迹,想要报给官府?
“咯……”
金属落地的声响从他脚边传了过来,他透过竹筐的缝隙看去,见是一个鼓起的荷包,想来里面放着银钱。
“拿去给你儿子看病吧。”女人冷漠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倒让他一时不敢伸手。
“怎么,不想救你儿子?”女人冷冷地问。
男人还是没有动,也没有移开罩着他的竹筐,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做你以前做过的事。”
男人面色微沉,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