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儿子一起吃了饭,又处理了几件事,陈广信才有空想到自己的继室,瞧了一眼见天色已经将近傍晚,他想了想,还是去了西院一趟。
何素香倒没料到会在今天见到她的便宜夫君,照她的记忆,她的夫君很少主动到她的院子里来,都是她上赶着去路上堵他,才能跟他见上一面。难道她几天没堵,他就觉得她清新脱俗不做作?
怎么可能,她半点都不相信这样的套路会在现实生活中真的实现。
“夫君。”何素香站在门口,故作欣喜地施了一礼,脸上还带着点小娇羞,坚持原主的人设不崩。
“以后不必如此多礼。”
怎么能不多礼,你可是金主,何素香在心里回道,面上羞怯地点头应了一声,把闻讯赶来的红雁气得眼睛通红。
红雁这一天就在东院外面晃悠,盼着找到机会跟陈广信见上一面,后来见是见上了,却是远远的,估计陈广信连她的模样都没有看清。她也没料到陈广信今天还会到西院来,早知道她就不四处走了。
转头一见红杏端着茶要进去,她轻咳一声叫住了红杏,上前想要接过托盘,偏红杏侧了一下身子避开了她的手。
“红雁姐,这东西太沉,还是让我来拿吧。”
红雁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冷笑道:“你以为能在夫人身边侍候就了不得了,信不信转天就被发卖出去!”
红杏一愣神,红雁就接过托盘,柳腰轻摆地走了屋内,见何素香和陈广信同坐在桌前目光一闪。
何素香的父亲是个极为迂腐的人,一向重男轻女,何素香受他影响一向以陈广信为天,以往陈广信偶尔到她这儿来,若没有陈广信开口,何素香是不敢坐在他边上。现在的何素香显然没记着这个,她微低着头,装着害羞,还盼着进来的红雁能帮着解围让陈广信快点走。
红雁把茶放到陈广信跟前,盈盈笑道:“这是今年新到的龙井,特意为老爷留着的,老爷快尝尝。”
陈广信扫了一眼,伸手把茶端了过来,对何素香说:“你有心了。”
何素香接受到红雁凌厉的目光暗示,垂头道:“是红雁能干。”
红雁还来不及欢喜,便听陈广信说:“这是她份内的事。”
红雁脸色顿时又些难看,又不好驳陈广信的话,只能勉强笑着。
“是,本就是奴婢应该记着的,只要是跟老爷有关的,奴婢都用心记着呢。”
哇,真当她这个正室是死的不成,尽管也跟死的没什么差别,何素香垂着头想。
陈广信神色淡淡地喝了一口茶,又朝何素香看去,见她没有什么反应,倒觉得有些无趣。连个丫头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也难道管不了陈海元。
“听闻马家太太上门的时候,你被吓着了?”陈广信沉声道。
何素香头垂得更低了,声若蚊呐般说:“也……也没有……”
红雁有些不耐,却还是说道:“夫人是不曾见过那般没脸没皮的市井妇人给气着的,并不是害怕。”
陈广信冷冷的了她一眼,红雁垂下头,倒没有觉得害怕,只觉得心跳得厉害,隐隐又后悔帮何素香说话。要是夫人被彻底厌弃,她接近陈广信的机会也少了,她自然要帮着一点。
“你是陈府的夫人,在青森镇,你用不着怕谁。”
何素香点头相应,缓缓抬起头来,陈广信没有发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轻蔑,只看到她抬起头时的羞怯。
什么用不着怕谁,光是陈府里面需要她顾忌的人就不少,幸亏她不打算跟人接触,不然得郁闷死。
许是觉得自己要求太多,陈广信面色稍缓,又看了何素香几眼。
“端午,我陪你回何宅。”
真的不用!
何素香目光幽幽地看了陈广信一眼,不管心里怎么抗拒,最终还是感动地抿着唇。
“夫君不必如此,还是在家多陪陪阿海吧。”
“不过是吃个午饭。”陈广信说着,还在犹豫要不要带上陈海元一起去,想想他的脾气,马上又打消了念头。
他时常不在镇上,府城要是再出什么需要主子出面的事,他未必能马上赶回来。这种时候,留在家里的主母得立得住,至少要稳住场面等到他回来。就算他跟何素香关系淡漠,在外人眼中,两人总归是一体夫妻,何素香是陈家的主母,总不能是个轻易被外人吓住的。
陈广信有心想要何素香立起来,他总觉得何素香不是个不能担事的,唯一棘手的怕是两个人的关系,他得给她一点底气给她一点希望,再教导她几句。但隐约的,他又不希望何素香太能干,府里还有林叔在,出不了什么大乱子,她只要能撑住场面就行。
既然夫君陪她回娘家望端午,何素香除了满面春风娇羞接受,也不好有别的态度。她其实不想跟何家的人接触,怕被人看出破绽,也担心他们的态度对原主有很深的影响,她怕自己得忍受精神上的打击。
到了端午那天,何素香和陈广信上了同一辆马车,红雁面色淡淡地和来富坐在外头,一心关注着里面的动静。一直到了何府,马车里都静悄悄的,何素香是个文静的也不知跟陈广信聊什么,加上陈广信一直闭目养神,让人不好冒然打扰。何素香还乐得不用应酬,脑中细细回想原主未出嫁前的点点滴滴,免得出错。
待马车到了何宅,熟悉的朱色大门映入何素香眼中。门上的颜色鲜亮得很,跟这老旧的街道似格格不入,就连门上染了锈绿的铜环也显得有些突兀,倒是门边的对联瞧着跟大门一样还算是新的,上面工整地写着“至乐无声惟孝悌、太羹有味是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