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定是想父亲了,月儿暗想,想到这个嘴角就不由上扬。
“阿娘,父亲再过一阵子就会回来了吧?”她故意问道,弯弯的眼眉里透着笑。
何素没看出她笑中的含义,只当她是想萧显重了,便答道:“是呀,快了吧。”
她不确定萧显重现在有没有在庄子里,只能含糊地回答,如果到了晚上他再不出现,估计就是她刚刚听错了。她自以为耳朵很灵,想不到还有听错的时候,莫不是又病了?
“父亲回来就好了,他一定也想早点回来见我们。”月儿说着,看着何素的表情。
“应该吧。”何素应付地答着,没看到月儿眼中的笑意越发明显了。
月儿在乡下也听小伙伴玩笑地说起新婚夫妇关系如何好的话,还听她们说以后也要嫁一个待她们好的,她那时对此还没有确切的想法,现在却忽然有了。看到两人关系和睦,她的心里也跟着甜甜的,便想将来她也要当一个能干的能把家撑起来的娘子,也得寻一个像父亲一样顶天立地的男儿,若是能多呆在家里自然更好。
隔天,何素总算从郭威那儿确定了昨天不是自己听错是郭义真的回来过,也知道回来的只有郭义,他是为了继娶之事回来的。
“萧婶婶,以后我还能住到你家来吗?”郭威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像是被遗弃的小狗似的。
可惜何素不吃这一套,她一看就知道郭威是装的。
“你不是应该发奋图强,将来自立门户吗?”何素淡淡说道,“你要是真有能耐,就该比你父亲更有出息,最好让郭家都得靠着你,到时候不管是你继母还是继姨娘都得巴结着你。”
“什么继姨娘……”郭威就没听过这乱七八糟的称呼,也没那雄心,“我才不想让人来巴结呢。”
“难不成你想去巴结她?”
“才不会。”郭威激动地说,马上看向边上的月儿,“我有几篇字认得不熟,妹妹能不能教我?”
郭威也只在有事相求的时候才会好声好气地叫她妹妹,月儿有心想为难他一下,又见他这般可怜,家里马上又要有继母了,便轻轻地点了点头。
“就知道妹妹最好。”郭威讨好说道。
“你若是上课时认真一些,现在就不用说这个话了。”
郭威撇撇嘴,干笑几声,上前请教月儿学问。
他们说的那些已经超出了何素理解的范围,她现在认得好些字,可是让她文绉绉地写出一长段话来却是不能的,她也看不懂他们那些古文写的是什么,只能看懂一些浅显的话本子。
忠伯也知道了郭义要继娶的事,他还担忧郭威会为此闹别扭,谁知他也没怎么闹反倒开始认真上学了,心下默默松了一口气。
没过多久,郭义那边又寄了信来,说是定好了婚期,问郭威是现在去观礼就住在金陵了,还是等房屋修整好之后再来。
为了成亲,郭义在金陵大手一挥买下了一间三进的宅子,说是买其实是官府抄没在册的房子,他也就意思一下付了一点钱。萧显重也用同样的方式,买了一间两进的宅子。他们在金陵只是暂住,将来说不定会回京城去,房子也不用买得太大。
两人买下宅子后便开始修缮,里面的一应用品也得置办起来。萧显重本想把布置家里的事交给何素,但在徐氏也搬来金陵前,何素不好先从庄子离开,只能两人抽空先粗略的布置一番。
郭义那边自有他的人能帮着布置。他要成亲了,成亲用的正屋得先布置出来,这个他已经让人在忙了,也没有少问黄氏的意见,剩下的他打算成亲后都交给黄氏去办。
黄氏早早托了哥哥在城中打听哪些铺子价格公道,列出了单子先让郭义看看,心下也对宅子将来的布置有了方向。黄大爷虽觉得这样于理不合,但金陵城中的人笑话黄家的事也不止一件两件,他索性也就不拦着,顶多让黄氏借他的名义去办。
只是让外人说也就罢了,郭威不来观礼,他却觉得不好,好似两边有多大成见容不得对方似的。
是的,郭威并没有答应去观礼,反正郭义来信也没有说他一定要去,只是问他要不要去,要是去了,他住的院子还没有休整好,他就得跟郭义和黄氏住在同一个院子里。想到这个,他就觉得别扭,哪里会愿意去。忠伯劝了几句见他不听,又见郭义来信的语气也不迫切,也就由着他。
郭义没有想得太多,等两边成了一家人,总会在一个屋檐下相处,何苦现在逼着他。他军务甚忙,两人相处的时间多着呢,都不是心思歹毒的人,不会相处不来的。
他自认为眼光很准,这辈子除了在他原先的副将那里栽了大跟头很少有看走眼的时候。
事实如何也没有人知道,至少他看女人的眼光是不错,原先的妻妾都是有情有义之人,黄氏也是如此。知道郭威不会出席婚礼,她还特意又问了郭义一遍。两人现在已经定亲,就是见面也没有什么,就算她想拦着郭义不让他来,她也拦不住呀。
从郭义的反应上来看,他似乎不在意这事,也许将门男儿都是直肠子,不会顾虑太多。既然如此,她也不要去多想,跟他儿子相关的事还是听他的安排最好,她只要等郭威住进来,照顾好他的衣食起居即可。
两人的婚事办得很是热闹,哪怕两人都想办得低调些,郭义的身份摆在那儿,想低调也不可能。金陵城中想要跟他拉关系的人众多,大乾眼看着气数将尽,朱应俭名声鹊起,所靠最多的便是郭义的大军,要是现在郭义另投他人,朱应俭必定元气大伤。
朱应俭在南方的名声之类的,许多人都觉得是虚的,想着他得靠郭义,说不定以后许多事得听郭义的,他们便想把郭义拉拢过来。
除了金陵的几大家族,郭义这次成亲,连辽东王也派人送了贺礼来,所图为何旁人心知肚明。
当时婚宴正热闹,礼官却唱起了“故人周鹏达”派人送来的重礼,郭义还不想到周鹏达就是辽东王,以为宴会场上一时的安静是因为这份礼格外贵重。
“想不到周大将军还能如此大方,不错。”主桌上一发须半白的英伟男子摸着胡子笑道。
在场的人精认出说话的是南京布政使徐平,马上想到他曾在周鹏达的父亲手下当兵,又在周老将军死后被周鹏达排挤离开了辽东军。周鹏达是不是个大方的,他最清楚,反正在场许多人都听说此人心胸狭隘,听了徐平的夸赞也不觉得他是真的在夸赞,反倒听出了一丝讽意。
徐平倒是没有嘲讽,周鹏达在财物上倒的确是大方的,但也不是对所有人都大方,至少在他这儿小气得很。他这样大张旗鼓地送东西过来,就是郭义并无异心,郭朱两家之间也有可能起龃龉,徐平想着,不由看向同席的朱应俭,朱应俭却是微微笑着,夹了眼前的一粒花生米,像是没有听到刚刚礼官说了什么。
朱应俭也算了解郭义的性子,周鹏达越是挑拨越是使手段,郭义反倒越不会投向周鹏达。郭义不会喜欢有人算计他,也不喜欢一个精于算计或者小肚鸡肠的主上。
除了这个小小的插曲,婚礼进行的很是顺利,萧显重并没有参加,军中需要有人看着,所有副将总不能都出来。知道能够名正言顺地出来吃上一顿好的,他们都抢着要来,萧显重跟着郭义不算久,怎么也轮不到他。
萧显重也不跟他们争,他反倒不是很想出席婚礼,一看到郭义继娶办得如此热闹,他便觉得他跟何素补办的婚礼太简陋了。
下次补点东西给何素吧,萧显重暗想,他看出何素不是一个喜欢礼俗的,要是他提出再办一次,何素估计不会答应,倒不如买些东西送她。
要是她日日都能高兴才好,总好过只高兴一场,萧显重暗想。
郭义的婚礼一结束,萧显重也要开始准备接何素等人来金陵。
朱家庄的位置到底偏了一些,徐氏之后少不得要跟一些家族的女眷来往,要是一直呆在朱家庄等着别人上门来总归不好。先前金陵城中还有些不太平,现在形势已经稳定,朱应俭便选一个日子接徐氏母子来金陵,何素等人自然同行。
何素先前就听萧显重说过他们在朱家庄住不久,可是他还说清明会回来,怎么都过了清明了还没有出现,就连去金陵也是别的将领来接。难道他就格外的忙,连假公济私的时间也没有?要么就是他太实诚,没能抢到这活?
要是他们在路上遇袭,护送的将领又能在危险之时救下徐氏,肯定会在朱应俭那儿挂上号,这么露脸的活他为什么不抢?他们现在都以为朱应俭是江南这一带的主事人,只有她知道不是。想到这个何素暗暗得意,却又为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