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听说有人托何素替郭将军安人时,不禁失笑,又为何素庆幸。她知道萧家的事,萧国公一支三族已经都已经溺亡,只活下来萧显重一个,萧显重失去了所有亲人长辈,也就没有人会压何素一头,逼着她为萧显重安排几户妾室,或者索性不承认她。
徐氏知道大门大户的规矩,有一些已经没落了却还摆着架子,不会让说不清来历的女子进门。
没人提醒何素让她遵从女子该遵从的规矩,替夫君安排妾室,何素自己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这个,就是想到了只要是个聪明的,也不会特意在家中添人让自己生气。在徐氏看来,何素一向随性,不会上赶着找不痛快。
京中大户人家的妾室要么是家中安排,要么是友人或者上锋相赠。萧显重的上锋就是郭义,他的儿子曾受何素照顾,想来也做不出这样的事,至于友人,这就不好说了。何素性子单纯,要是后宅真的添了个心思沉的,她怕是斗不过。
想到这个,徐氏就很是为何素忧心,反倒是何素,一点也没想过这些。
作为一个现代人,男人大大方方地把小三领进门的事,到底是少,这么渣的人不甩了难道还留着过年?她知道古代小三合法,可是知道归知道,没有真真切切地发生在她身上,她很难感同身受,就连成亲这事她到现在还觉得像做戏一般,更何况别的。
就算一个正月下来,她见识了许多人家的妻妾相争,心里也没有当一回事。这一切就像是看戏一样,她得努力记清戏中人的名字,免得她进入戏中没法融入,可是戏就是戏,她并不是戏中人,只是一个看戏的。偏偏她又发觉自己好像没法当个真正的观众,却也没有办法好好的融入戏中。
二流就是二流,或者这也是每个特工都会遇到的问题,幸好她有足够多的时间,可以慢慢调整。
郭义作为大将军又是一个鳏夫,向来受众人瞩目,相关的人都知道朱应俭手下二十万大军,有十万是郭义的。许多人都想跟郭义搞好关系,能想到最有用的办法就是给他送女人。郭义怜香惜玉的性子许多人都知道,他们会用女人从他那里入手也不算错。
也是有郭义在前面挡着,他的几位副将反倒没人用这一招接近。不过郭义他们平常都在军中,旁人就是有心也很难接近,他们只能从其他人身上下手。
郭萧两家走得近,郭义的独子又养在萧家,萧家还有一个跟他同龄的女人,这不得不让别人多想。
他们有的直接在宴会上塞人的,有的想先跟何素打好关系再图其他。何素还想着来人处处捧着她是为了什么,对方是真心还是假义,她还是分得出来的。等听说是为了郭义后,她马上跟对方疏远了。
次数多了,她有了一个错觉,好像许多人都盯着郭义,盯着萧显重的几乎没有,也许只有像陈三姑娘这种连她也不看在眼里的才会盯上萧显重。这样也挺好的,哪怕是为了挡灾,她也不希望郭义早早再娶。
知道何素这边走不通,又有人把心思放到郭威那里。郭威也时常由朱庄主带着来见客,有些客人是他上次去濠州时就认得的,有些却是头一次见,不管是哪一种都会给他送礼,也会给跟着他一块儿来的朱高泰送礼。
收了一堆见面礼或新年礼后,郭威就算是个不贪财的心里也得意,不过这得意在有人旁敲侧击地提醒他得为他父亲挑个继母时荡然无存。
来人知道儿子一般都不待见继母,也没有说得很直白,郭威又是一个直肠子,使得他久久才转过弯意识到他人的意思。
他们说郭义早晚要再娶,与其娶个拿捏他的,不如娶个他拿捏着的,还说可以先安排妾室,说不定郭义有美人在怀,就不惦记着娶继室了,而一个身份低微的妾室不会对他这个嫡子有什么威胁……
郭威幼年离家,在乡下住了这么些年,对京中嫡庶相争这一套早点淡忘了。听他们这么说时,他是一点也不明白的,可是听得多了,他哪怕什么也不懂,却又觉得他们好像说得很有道理,就好像何素有时跟他说的话,他其实也不懂,可是他猜她说的是对的也就乖乖照做了。
这次他却不想照做,就算他们说的有道理,他也不想照他们说的去做。
为着这个,他还偷偷去问了何素。
自从何素从山上寻了他回来后病了一场,对他的口气一直都不怎么好,明明生病是她自己身体弱的错,又不能怪他,他也一起上了山,比何素还在山上多呆了许久,就没有生病了。
女人有时会无缘无故发脾气,这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想法,他已经记不清家里的那些事了,却还记得姨娘们时有争吵。父亲那时还跟他说过,女人得哄着,不能跟她们吵。他也就照着父亲教的,不跟女人计较,还得多跟她们说好话。
“婶婶,你看,这是昨天一位寨主送我的,猫眼石珠子,我瞧着挺好看的,送给婶婶镶在钗子上。”
郭威拿着一个荷包,从里面倒出昨天得的黄色猫眼石,在阳光的照射下,珠子中间的猫眼灵动透亮,瞧着挺让人稀罕。何素拿过来看了一眼,又不解地看向郭威,心生警惕。
这货想干啥,不会还想上山吧?何素暗想。
“婶婶,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郭威被何素盯得发毛,他都主动上门送东西来了,她不会还要训他吧。
“什么眼神?”何素问,把珠子放给了荷包推到他面前。
一个未成年人送的东西,在法律上也是不作数了,既然不作数,她还是不要收了,免得事后扯不清。
郭威还来不及说,看她把东西推回来了,忙又嚷道:“怎么,你看不上呀,我瞧着这个挺有意思的呀。要不要我再去拿些别的让你挑,说不定有你能看中的?”
在郭威眼里,何素喜欢的东西可能跟他喜欢的差不多,谁让何素不像个女的。
“好好的为什么送东西?”
“这不是听你病了,送点东西想让你病早点好。”郭威讨好笑着,觉得自己这理由说得是合情合理。
“什么早点好?这都初几了,我的病早好了。”何素翻了个白眼说:“要是我还病着,我能去参加宴会吗?没得过了病气给别人。”
“那你就收着,就当是让你以后少生病。”
“你这话说得好像我病痛很多似的。”
就算病痛不多,情绪也不稳定,郭威心下说,面上干笑几声:“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就算了,我再看看,有没有更好的。”
“罢了,你要有这个心,好好写几张字就好。我看你这几天玩得挺高兴,每天的字还练吗?”
一提到这个郭威就没了笑脸,他当然没练,谁会在大过年的练这个。余光朝练字的月儿瞟了一眼,倒还真有一个,郭威暗想,也没有接话。
“这几天来的客人挺多了。”他说道。
“收了不少礼吧。”何素笑着问,不然怎么会这么大方拿出来送人。
“是有一点。有些伯伯人挺好的,一直在教我各种道理。”
还有他能听得进去的道理,何素兴趣十足地问:“他们说了什么?”
郭威扁了扁嘴,又朝月儿看看,没好意思开口。
何素见他如此,忽地想,不会是跟女人有关吧,就是那些贬低女人三观不正的话,尽管她的三观也不怎么正,她却不想让郭威也如此。要是这小子敢摆架子对她说什么女人就得听男人的,她说不定火气一上来会削他一顿。
清了清嗓子,何素淡淡地说:“世上有各种各样的人,这个人觉得对的道理,另一个人并不一定觉得对,要说哪个人说的道理是真理,也不好说。不同的事情适用的道理不一样,不同的人讲究的道理也不一样,你莫要听了一个人的就觉得他说的是对的,多听听别人的。
我们庄子,像是朱庄主,一看就是个有学识,懂得很多的人,你跟他聊聊也许会有收获。”
朱庄主不但看着很有学识,更重要的是他惧内。魏氏与他成亲多年并无所出,他也没有纳妾,还一直宠着她,许多人说是因为他怕老婆。何素却从魏氏或明或暗的炫耀和两人的相处中,看出朱庄主是真心疼惜魏氏才没有纳妾。
让这样一个男人来教郭威,总比让外面乱七八糟的人来教好,就算是郭威的父亲说不定也没有朱庄主教得好呢。她多少也打听到一点郭义的旧事,对郭威偶尔的油腔滑调才见怪不怪。
郭威听何素提到朱庄主,心下也豁然开朗,他和朱庄主说过几次话,觉得这个伯伯看着就是个有本事又脾气好的,就是有些话,他不知能不能就这么去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