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威也知道自己是进了深山,他是追着一只兔子追到这儿的,想想都进来了,怎么也得把兔子抓回去。但是没有人走过的野林子连路也没有,他很快就把兔子追丢了,人也迷了路,正在林子里乱转呢。
四周的树看起来都长得差不多,他一时也不记得自己是从哪个方向来的,却还想着先把兔子给抓了再找下山的路。冬天日短,他也就打个转的功夫,林子里暗了下来,方向也变得更不好辨别。郭威这才有点慌了,林子里太安静了,连鸟叫声也没有,像是陷入了死寂。
他想起了何素无聊时用来吓他的那些精怪传说,还有一些村子里口口相传的吓人故事,不由咽了一下口水,茫然地四处看。到了此刻,他才算有点后悔闯到了深山里来,要是他再找不到回家的路,也许晚上就得留在山上了,夜里那么冷,他要怎么办?说不定,他会被老林子困住,再也走不出去了。
他又冷又饿又害怕,正在想要怎么办,忽地听到身后传来“咔嚓”一声,接着一声狼嚎从远处传来,吓得他寒毛直坚,都不敢回头。紧紧地握着弓箭,他忽地感觉肩膀上多了一只手,也有可能不是手,而是爪子。他曾听人说过,有些狼会站起来,用前爪按住人的肩膀,趁着人回头的时候一口咬断他的咽喉。
一想到这个,他不由冷汗直冒,仿佛已经感觉到一张血盆大口越离越近。
“哇~”他大叫一声,猛地朝前冲,却被人用力一拉,立马摔了一个狗吃屎,他也感觉不到疼,手脚并用就想离身后的东西远远的。
“你喊什么?”何素都没眼看在地上划水的郭威,这都还没到晚上呢就能吓成这样,就这胆子还敢到深山来,这是有多想不开?
郭威却没有听到何素的声音,还在地上一边爬一边大喊,吵得何素差点想上前打晕他。
“你就不怕把狼招来吗?”
何素上前踹了他一脚,对他实在没有多的耐心,她这可是不顾身上的不爽利上山来寻人,这会儿她只庆幸天暗了她身上又穿着深色的裤裙,不然有多狼狈就不说了。
她踹得也不重,却足够让郭威镇定下来,他大着胆子回头看着何素,用力盯了好一会儿,才问:“你真是婶婶?”
“你别是傻了吧?”何素嫌弃地看着他说。
“我才不傻呢。”郭威马上说,心下已经确定眼前这人的确是何素,是呀,只要他眼没瞎一眼就该认出她来,刚刚他不是一时想岔了以为她是山里的精怪变的想要吃他的肉嘛。
“不傻你现在会在山上,不傻你会等着我来找你。”何素说着,也没有去扶他,“快点起来吧,下山去了,不然整个庄子的人都该上山来寻你了。”
郭威自知理亏,起身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乖乖点点头,却又朝边上指了指,看得何素眼皮一跳。
“我们能不能往那儿走,我刚刚看到兔子往那儿跑了,说不定那里有个兔子窝呢。”
何素简直是无语,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想兔子呢。
“兔你妹呀,下山去,再不下山天就黑了,到时候事情就闹大了。就算庄子里有擅长夜间寻人的人,总不好这样给别人添麻烦,你也不小了,这道理还得让我教了一次又一次吗?”
庄子里有这样的人吗?郭威暗想,却不敢在这当口问出口。
何素也没有理他,顾自转身走了。郭威马上跑了上去,生怕一个错眼何素顾自走了真不管他了,以前两人上山的时候,何素经常动作麻利的下山,不会特意留下来等他,要是他在山上耽搁太久,她之后进山就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带他一起去。
天越来越黑,两人飞快地在林子里走着,郭威也没功夫再去想什么精怪,只担心没能跟上何素。等回到庄子时,进山的路口已经围着好些人,看到他们回来了还欣喜地去回报了一声,郭威一看连朱庄主也在,恨不得把身子缩起来。
两边见过礼后,何素就在郭威背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去给各位叔伯致歉道谢。”
“是。”郭威老实地应了,上去很是郑重地拱手,“小子给各位添麻烦了。”
“以后进山当心点,记得多叫几个大人,庄子里箭术不错的叔伯好有些呢。”朱庄主好声安慰道,估计是见郭威认错态度良好,以为他是真的知错了。
跟郭威相处过好几年的何素却不会被他这副样子给骗了,他也就这几天会乖,过段日子肯定又会闯祸,最好让郭义把他带走。自己儿子自己看着,怎么好总麻烦邻居呢,何素暗想,想到郭义是萧显重的上司,帮上司带孩子似乎是亲信的荣幸。
一般上司总会提一些强人所难的事,何素在现代听得多了。
这样一想,她对郭威反倒没有那么气了,谁让他是官二代呢。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快回去吃饭吧。”朱庄主说道,也朝何素看了一眼。
何素回过神,微微一笑,刚要走时,马上想到还有一件要紧事,便说:“请庄主移步,小妇人有几句要说。”
“什么事萧夫人尽管开口。”朱庄主应道,显然不知道何素这个时候会说些什么,若是吃穿用度上的事也该找他的夫人才是,怎么会跟他说。
何素使了眼色后,就跟朱庄主去了边上,周边还围着不少准备上山去找郭威的人,心下皆有些好奇,却也不敢多看。郭威也在想何素会跟朱庄主说什么,莫不是想写信去给他父亲告状?不过两人也就说了一两句话,何素便微笑着回来,朱庄主也微微笑着,似乎说的并不是什么要紧事。
等何素和郭威回去后,围着的人也各自散了。朱庄主也没有在原地多作停留,转身大步离去。
何素一路走也没有回头,郭威倒是好奇地问了一句,何素却没好气地打量了他一眼。
“你事怎么这么多,能不能消停些。”
郭威一听就知道何素的火还没有消呢,顿时不敢再多问什么,谁让今天的事的确是他理亏呢。等回到萧家院子时,忠伯也在那儿等他,见他回来了,还拉着他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确定他只是看着身上脏了一点并没有受伤,才在道谢后带着郭威回去吃饭了。
“我们也吃饭吧。”何素说,看了一眼天色问月儿:“你吃过了吗?”
“没呢。”月儿以为她很快就会回来,就想等她回来了再吃,没想到等到这么晚。
“以后这些事还是交给男人吧。”何素叹道,等菜上齐了让底下的人也先去吃了,估计她们也都陪着等到现在。
月儿暗暗内疚,怪郭威顽劣,年纪都不小了还不知道轻重,只会给大人添麻烦。若不是看在大家一块儿住了几年的份上,她是绝不会跟这样的男孩子说话的,坐下来安安静静看书有什么不好,为什么非得往山上跑呢?
何素也是这么吐槽的,就算她也是个坐不住的,可是她坐不住并不是为了玩,而是为了不浪费任何可以锻炼的时间。她也不会给别人添麻烦,在确定自己的能力之前,她是不可能独自去尝试什么危险任务,也不可能去深山作死。
在纯靠肉搏的古代,她可不敢呆在深山里,要是碰到虎狼,光靠射箭她不一定能活下来。不过郭威这次误入深山也不是一点收获也没有,这事还是先不要让他知道了,何素暗想,端起碗喝了一口热汤。
热乎乎的汤水下肚,她也感到身体有一股热流释放了出来。她僵了一下,暗暗后悔没有先回房换身衣服再出来。快速地吃完饭后,她跟月儿说了一句就想先回房,可是她一站起来,眼尖的月儿就发觉不妥。
“阿娘,你怎么流血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月儿惊声问道,看了看凳子上的血迹又看了看何素身上。
“没有。”何素连忙说。
“明明就有血迹。”月儿站起来,想要仔细看看何素身上是不是有伤。
尴尬地退了一步,何素看向面色紧张的月儿,抿了抿唇。
“等我换身衣服再来跟你说,你也差不多到年纪了。”
“什么?”
月儿不解地看着她,看着她飞快地出了屋子回了房,一点也不像受伤的样子,不由狐疑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匆匆把剩下的饭吃了,目光又时不时朝何素坐过的凳子上看。
凳子上的确是血没错,她是不会认错的,屋里的家具都是新的,几个下人打扫的又勤快,这肯定是何素刚刚坐下印上去的。她到底是哪里受伤了?还是在别处沾到了血?
何素动作也不慢,等她换好衣服出来时,吕娘子正领着风暖收拾碗筷。吕娘子朝何素身上看了一眼,知道她换过衣服便没有再多问。月儿也细细打量着她,跟着她去了偏厅坐着。何素并没有上榻,而是坐在圆凳子上,让月儿更是不解。
“阿娘,你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何素深吸一口气,把学过的生理知识在脑中转了一遍,组织语言正色说道:“你现在也大了,有些事也该知道。女人大了之后,每个月总会有几天下面会流血,一般会来三两天,每次相隔二十八月,有人称之为月事。
你只有来过月事,才证明你的身体已经大了,可以准备生孩子了。不过也不是来了就能生,最好还是年纪大一些再生,不会伤身体。”
听何素说到这里,月儿已经脸上发烫,哪怕何素用再正经不过的语气说着这事,又一副坦然的模样,她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何素却不觉得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她正专心把一些生理知识说得通俗浅显些又不超出这个时代所知的范畴。这些事早晚月儿都得知道,教她的想来也只有她了,既然如此,她还不如趁这个机会说了呢。
在门口正要端茶进来的云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隐约知道她们在说什么,这才羞得不知要怎么办。风暖远远看她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总一直不进去,心下生疑。正好云晴抬头时看到了风暖,她眼睛一亮,马上朝风暖使了眼色让她过来。
风暖慢慢走了过去,手上就被塞了茶盘。
“你快送茶进去。”哪怕风暖比她大,云晴还是会常让风暖帮她做一些事情,并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只有一步路了,为什么让她送,风暖很是不解,马上也听到了里面在说的内容,耳根不由红了起来。害羞归害羞,云晴已经顾自跑了,这茶她总要送。
何素看着她僵着身子进屋时,也看了她一眼。
“风暖,你年纪也差不多了,也留下来一起听,这些事女孩子都得知道。”
风暖木木地点点头,乖乖地在边上站着听何素说事。小日子什么的,她隐约还是知道的,老家她有好几个堂姐,有一个每个月总会有几天脸色惨白,躺在床上都没法起床。听何素的意思这样的日子是最好多歇歇不要受累,还不能碰冷水,不能吃生冷的东西,酸的辣的也不能吃。
她懵懂地听着,心下却在想,大户人家就是讲究,在乡下哪有歇下来不干活的日子,娘亲每天都要洗一家子的衣裳,就算是下雪天用的也是冷水,幸好她们现在不用过这样的日子了。
晚上,风暖回屋和吕娘子睡下前,吕娘子好奇问了她刚刚在屋里听夫人说什么,怎地云晴会满脸通红的回来,把端茶的活推给她做。在风暖简略的讲述下,吕娘子总算明白了过来,也不由脸上一红。她不知道大户人家是不是说这些事都这么大胆,却也听得出何素说的可比她娘当初教给她的仔细得多。
“夫人的话总是没错的,你便照着夫人说的做,好好养好身子。”
“哦。”
风暖应道,就算何素说的是错的,她也会照何素说的做,她比吕娘子更敬重何素,一个有主意又有本事的夫人,比一般娇滴滴的女子更值得人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