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叔,外面,我得去吗?”何素香小声问。
林叔这才想起这事,便说:“夫人莫怕,老仆陪你出去,听听那人说些什么。”
何素香为难了片刻,终是无奈地点点头,跟着林叔去了前厅。红雁气势汹汹地跟在后面,一心想着把来人骂走,倒没有心思再注意别的。
在前厅站着的妇人正是今天跟陈海元打架的马大郎的母亲,人称马娘子。她年近三十,只得一个儿子,向来把他当成眼珠子一般疼着,没想到却被陈家的小混蛋给打了,要是不讨个说法闹上一场,她咽不下这口气。青森首富又如何,她家又不指着陈家吃穿,怕他个球。
何素香到了前厅时,便见一妇人满面怒容地站着。她穿着一件紫色立领中衣,配着深金深紫二色撒花褙子和深色绸子马面裙,瞧着就是个不好惹的。马娘子见人出来,也打量了何素香一眼,见她穿着浅色立领中衣,白底绣梅花褙子和墨绿色暗花马面裙,端得是清丽动人。
马娘子听说何素香不得宠,原以为会看到一个神色哀婉的小妇人,谁知她的气色竟比她这个掌着管家权的还要好。何素香倒有心示弱,偏她刚从街上回来,连上粉遮掩气色的时间都没有。她近来吃得好又没什么心事,整个人容光焕发,身边日日相处的人看不出,外面的人却一眼看穿。
幸好何素香还知道垂下头遮掩一二,顺便假装害怕,希望对方有事不要找她,找孩子他爹去。
“你就是陈大郎他继母吧?”马娘子故意问道。
何素香怯怯点头,说:“是,你是不是想找大郎的亲娘?她过世已经快五年了,不然……”
不然也不会由她出面管这倒霉事,其他人心里补了她下面的话。
不然你下去找找她,何素香促狭地想。
“不管今个儿是谁出来,你家大郎把我儿子打了,你说这事怎么算?”
何素香不作声,看向林叔,林叔还不曾开口,红雁就把话头抢了过去。
“你好大的脸,我家野小子把我们少爷打了,我们还没有去讨公道,你竟还找上门来倒打一耙!我家少爷这么金贵,岂是你儿子能比的!”
哪个当娘的听到这话不火大,何素香眨巴眨巴眼,感觉红雁就是出来吸引火力的。她默默退后一步,决定彻底当背景。
“不过是个刑克亲人的小混球,也就你家老爷当宝。你也别假模假式的好似真忠心护主一般,一看你就是上赶着想给你家老爷暖床的。装着像那么回事,好像谁不知道你是贱骨头似的。”
“你……”
红雁被说中了心事,又羞又气,整个脸胀得通红。林叔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又转头去看何素香,见她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默默为她叹了一口气。
何素香心有所感,却只能当不知,不管是谁在同情她,她现在只能装情绪低落。
眼见两人越吵越凶,隐隐有动手的趋势,林叔一个男子也不便出面拦着,便叫婆子过来把两人拉开。
“快把这没规矩的拉下去。”林叔指着红雁说道。
红雁还想争辩,被林叔冷眼一瞪,脸色一白便乖乖退下了。马娘子得意地呸了一声,昂着头看向何素香。
“陈继夫人,这样没规矩的下人你竟然还留在府上,贵宅的规矩还真是……”
“她平时挺好的。”何素香弱弱地说,言下之意,她是遇上马娘子才会这般没规矩。
马娘子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心下的火却也没被她软弱的样子扑灭,反倒越烧越旺了。她也不知怎么的,听着何素香的话更有来气了。
“现在该说说要怎么赔我儿子!”
“你想怎么赔?”何素香小声问。
“一百两。”
何素香一听,暗想上次原主被继子推入荷花池也就赔了一百两,还丢了性命换了芯子,怎么小孩子之间打个架也要赔这么多?身后的红杏明显倒吸一口冷气。可怜红杏的卖身银都不到十两,少爷莫不是把马家少爷打残了,怎么得赔这么多。
马娘子当然不觉得陈家真会这么傻拿这么多钱出来,一百两只是为了表达她的态度,讨价还价之下,能赔个一二十两,她就心满意足了。
“若马少爷真伤得这般重,该赔的我们陈府分文不少。”林叔淡淡盯着目光发亮的马娘子说:“我家少爷也受了伤,贵府是不是也该赔?”
马娘子眼珠子一转,说:“我问过其他同窗,我儿子都被打出血了,陈少爷却只擦破一点皮……”
“我们少爷就在院里躺着,马太太可以去看看,是不是只破了一点皮。”林叔不客气地说,让人给马娘子带路。
“去就去。”
马娘子心想陈家说不定想让孩子装病赖钱,哼,当她是个蠢得不成,她就当去看场热闹,出去后好好跟外面的人说道说道,让镇上的人都知道陈家这小气劲。
何素香站在边上,迟疑也一下,也不知要不要跟过去。陈海元的病情如何,跟她没什么关系,但是她要真的一点也不过问,等她的便宜夫君回来了,她也不好交待。外人面前样子还是要装的,她暗想,也想跟去看看马娘子吃瘪的样子。
果然,当马娘子看到躺着床上烧得浑身通红的陈海元后,也说不出他装病的话,再说了,镇上最有名的老大夫还在边上盯着他的小僮熬药呢,这怎么看都不能是假的。
“马太太还是先回去吧,我家少爷没事倒还罢了,要是真有什么不好,我定会告诉老爷,让他上门跟贤夫妇好好谈谈赔偿的事。”
“这……”
马娘子还想说几句,林叔却抢先开了口。
“来人,送客。”
马娘子有苦说不出,咬了咬牙先跟着下人离开,她得回家先问问家里那个臭小子,打了陈少爷哪儿了,别真把人打出好歹来。
何素香抿了一下唇,忍着笑一脸担忧地看着床上躺着的陈海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