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女孩子相伴,聊聊家务、聊聊野菜、聊聊花样子,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月儿也就不想再抽出时间来跟男孩子玩。
被她冷落的男孩子们倒不怪她,要怪就怪那些跟他们来抢点心的女孩子。
这天,女孩子们从月儿家出来,就被柱子等人堵在了路上。
“二芽,你们是不是又去月儿家吃点心了。”柱子上前气势汹汹地问。
被叫二芽的小姑娘比柱子矮半个头还瘦小不少,仔细一看,能发现她和柱子生得有几分相像,两人是隔房堂姐弟,论起来二芽比柱子大两个月,但是柱子从来不肯叫她姐,一直都只叫她的名字。
二芽一向不喜欢她的这个堂弟,确切地说是她的奶奶跟柱子奶奶这两妯娌关系不好,连带着下面的孩子关系也不怎么好。
听他这样问了,二芽就想起去年柱子从她手里抢过一个她刚要摘的梨,便不服气地点点头:“对,怎么了?你管得着吗?”
“谁让你们去的。”
“月儿让我们去的,她更喜欢跟我们玩。”
“你们那些东西有什么好玩的,闷死个人。”
“你们那些东西才不好玩呢,一点意思也没有。”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生气,最后还打了起来。如果是其他家的孩子,二芽也许还让着点,但是柱子,哼,奶奶都说不用让的。剩下的孩子有的大喊声援,有的想上去想把他们分开。结果凑上去的都被卷入了打架,最后两个人打变成了两派人打,只有年纪最小的几个在边上站着哇哇大哭,有点被吓到了。
大人听到动静都赶了过来,心里都在想,果然还是得让这些孩子多干活,一闲下来就生事,实在烦人。几个妇人匆匆赶到现场,一时也没有发觉天比刚刚暗了一些,等她们要上手把孩子分开时,才发现这天好像暗得厉害。
快到中午了,天怎么会黑?莫不是要下雨?可是刚刚明明晴天呀。
有人一边拉孩子一边也朝天空看了一眼,这一看她手上的动作就停住了。
天下的太阳已经少了一半,而且还越来越小。
“娘呀~”有人喊了一声。
正在厨房准备做午饭的何素也奇怪怎么大中午的天这么暗,她在厨房切菜都看不清了。拿着菜刀走出外面,她朝天空看了一眼,便马上收回目光。
日食她还是知道,不能用眼睛直视,不然会伤着眼睛。见萧显重和月儿正站在门前朝天空看,她马上提醒了一句。
“别看,伤眼睛。”
两人听到声音,马上低下头,不解地看向何素。
“太阳不见了。”月儿反应过来,一脸惊奇地看向何素又看向身后的萧显重。
“是天狗食日。”萧显重皱起眉,还是抬头看了一眼确定了一下,心下有些惶然,不知要怎么办。
“过一会儿就好了。”何素不以为意地说,转念一想,作为一个古人,面对这种异象总不能太淡定,便连忙补了一句,“都要看不见了,好吓人。”
可惜萧显重已经听到了她前面的话,朝她看一眼,心下的不安一扫而空。既然她都不怕,他也没什么好怕的。
过了不到半刻钟,天渐渐又亮了,何素继续回厨房做饭,好像一切没发生过似的。
她一个现代人什么没见过,流星雨、彗星、地震、海啸、火山喷发……跟这些一比,日食不过是小意思。不过她隐约好像听人说过,发生日食后会有灾祸,也不知是不是迷信。
跟肖家的镇定不同,外面因为日食都闹开了。
远的不说,就说刚刚在打架的两帮孩子,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后,都停了下来,现在架也不打了,都呆呆坐在地上。
“阿娘,刚刚太阳是不是没了?”忘记打架的孩子看着近在眼前的长辈问,他们不明白的事,长辈总能明白。
可惜呀,这事就是大人也是不懂的,听孩子问了,妇人还有一点恼羞成怒。
“还不是因为你们两个孩子打架,老天发怒了,把太阳给吃了。完了完了,以后村子里不会有好日子了。”
领头打架的柱子和二芽惊恐地互看了一眼,什么话也不敢说,默默决定以后再也不打架了。
天狗食日,可以是大人吓孩子不敢再争斗的借口,也可以揭开战争的序幕。
西北甘州,肃王正和几位将领在军营巡视兵士的训练情况,一行人站在高台之上,看着下面的兵士威猛如虎,一个个都露出满意的表情。有这样的虎狼之师,他何必怕那黄口小儿,他的幕僚已经献策,要在二皇子登基之时搞出点动静来向世人揭示上天对他继位的不满,到时候他就可以起兵了。
这时,边上传来喧闹之声,肃王微一皱眉,身边的副将正要喝斥下面的人不守军纪,就听到有人喊了一声。
“是天狗食日。”
众人心下一惊,不由地看向天空,果然,空中金乌正在被黑影渐渐吞没,四周也跟着黯然失色。肃王心下一紧,暗想,这莫不是上天给他的警示。
他身边的几个将领早就知道肃王有继承大统的心思,里面有个机灵的,一见天生异样马上就跪了下来。
“殿下,上天不忍朝堂被奸佞所占生出异象前来示警,还请殿下为了天下苍生,驱逐奸佞,继承大统!”
其余几位一听,马上附和,“请殿下为天下苍生驱逐奸佞,继承大统!”
众将领的话唤回了肃王的心思,他心念一转,觉得这天象也许正是他们所说的意思。传令的将士一听,也跟着跪地相应,求他继承大统的话语在广场上荡了开来,像是天地间唯一的声音一般,渐渐地,让陷入黑暗的世界现出一点点清明。
“好吧,为了天下苍生,就算孤王受人唾骂,也会铲除奸佞,还世间清平盛世。”
肃王的话音一落,底下人就很是捧场地高呼起来。
“殿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齐呼万岁的声音响彻云霄,上天像是受到感应,慢慢恢复了明亮,让众人心头一片火热。他们所拥戴的肃王果然是天命之人。
四月朔日,日有食之,肃王于甘州起兵除佞,日下两城。次日,庆王府世子并五公子七公子领兵起事。一时战火四起,百姓背井离乡躲避战祸。
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决断远离家乡去向未知的远方,一些久居当地的百姓如此,去年因为灾情刚刚安顿下来的百姓也是如此。一年最重要的春耕刚刚结束,正是他们期待着丰收的时候,让他们就这么走了,他们也不愿意。
许多人还心存着侥幸,想着是新帝和逆王之间打仗,也就是说是一家人之间打打,应该不会太为祸百姓。他们只要安份守己,战事也波及不到他们。也怪大乾安稳了好些年,许多人都忘记了战乱之苦,只知道颠沛流离有多受罪。再说新帝都已经继位了,一个北边的逆王和一个西边的逆王哪里会是朝廷大军的对手。
是的,原来的二皇子已经在先帝百日那天继位了,他改国号为“正统”,下诏称天现异象乃是上天不忍先帝骤逝,又将肃王和庆王的大军定为逆党,提拔跟他有亲的钱将军为天下兵马大元帅讨伐逆党,又令还在江南平乱的郭将军改道去云南阻劫庆王军。
放在江南平乱的军队原本就是准备于今年春种后调往别处,只是先帝驾崩,没人能随意调动大军,他们只能继续呆在江南。
军队的首领叫郭义,是将门之后,三十出头,当年因为在京中得罪了人被调往边关,在那里混了十余年,靠着自己的努力还有祖辈的关系稳步提升,在一众同级的将领中算是年轻的。先帝对郭家本就信任,难得郭义又能干,先帝才派了他去江南。
郭义不是二皇子一党的人,甚至在江南一带为了找出二皇子谋害五皇子的证据做出了许多鲁莽的事,得罪了二皇子一派的官员。如今能护着他的先帝已经不在了,他似乎得向新帝表一下忠心才不会被清算,就算不为了他自己着想,也得为他在京中的家人着想。
虽是如此,接到让他去阻拦庆王军的旨意后,郭义一时还是有点迟疑。
“将军,这是一个机会,要是你能得到圣上的信任,先前的事也许他能既往不咎。”副将王元伦劝道。
王元伦跟郭义相交多年,郭义对他的话多少还是听得进去了,现下帐下只有两人,郭义见他说得恳切,一时有些动摇。其实他心下更想要去投了肃王,当年他去过西北军中,经过甘州时跟肃王有一面之缘。甘州军的精气神比中军可要好多了,肃王本身也有大将之风,令他心下敬佩。
可惜呀,谁能知道局势变化得这般快,他就算要做什么总得先安排家人,肃王那里,他一时还真不好过去。
“唉,既然是皇命,我们也只能受着。”郭义叹道,只盼在京城的家人不会有人为难。
他不知道,新帝并不打算真的重用他,他的家人即将蒙受巨难。
外面要打仗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里湾村,据镇上的老人说,这一片历来不是什么兵家必争之地,都是谁坐上了大位就稀里糊涂地跟了谁,打不打的跟他们也没有什么关系。不过一但连年征战,朝廷就会再次征兵,到时候他们这儿也会跟着遭殃。
一想到这个,村里人就说前些天出现日食这样的凶兆,怕是要应在这事上了。
大人们为此犯愁,小孩子们也都跟着绷起神经不敢再皮。他们还记着大人把先前天狗食日的事怪到他们打架的事,到现在他们也吃不准大人是不是在吓他们,要是天上的太阳真的因为他们不乖就没有了,以后岂不是都是黑夜。他们之中还是有人挺怕黑的,再说了要是一直是黑夜,他们就没法好好玩了。
月儿也在发愁,她愁的却不是日食,家里的两个大人都没愁这个,她隔了一天也就把这事忘了,反而为她的小伙伴们迟迟不来找她玩觉得奇怪。他们以前每天都过来的,有时一天还会来两拔人,都害她没有时间练字了,怎么现在他们都不来了?
凭心而论,她更喜欢跟女孩子一块儿说话一块儿玩,但是她也喜欢看男孩子玩那些在她看来很可怕的游戏,像是捉虫子。她可不喜欢碰虫子,那多脏呀,但是他们捉了,她却愿意凑到前面仔细看看被他们牢牢抓在手里的虫子。
有些虫子长着漂亮的花纹,有些虫子是真的丑。上回他们让她摸一只绿色的螳螂,她没敢伸手,螳螂前面的爪子弯弯的像两把大刀,看着可吓人了,但是回到家她再想想,又想要摸一摸,也不知道摸起来会是什么样。可是他们都没有再来找她,也不知道这几天他们有没有再抓到。
二芽姐也没有来找她,都说好了一起去挑一朵花绣在帕子上的,为什么他们就不来了呢。
一向都是他们来找她,她不太主动从家里出去,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出去,要是被坏人发现了带回舅舅家怎么办?
同样发现村里其他孩子不再上门的,还有负责提供点心的何素。
这是怎么了,是她做的点心对他们已经没有吸取力了吗?这些孩子也太喜新厌旧了,不是说他们先前还为了谁能吃到点心打了一架,怎么一转眼就厌了。何素没想到他们不上门的原因就是打架,毕竟那天正好碰到日食,大人们都没怎么罚他们,打架的事就算过去了。何素之后听说还在想这些孩子运气好,正好是打架这天来了日食,大人都没有心思罚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