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平倒是能替他周旋,汤直知道后却不情愿,彼时他也在迟疑都在军中呆了十余年,难道他还要呆上一辈子不成。正好那时朱应俭要组建商队,向徐平询问有没有退役的军士推荐,徐平就提了汤直。
汤直到了朱家混得不错,朱应俭又送房又替他张罗亲事给的薪酬又丰厚,还帮着汤直安置了好几个跟他亲厚的军士。汤直感念朱应俭仁义,也踏实地呆了下来。本来训练新人的活也是汤直的,偏朱应俭不久前派他去了南方,他遇着朝廷平乱道路阻滞,一时回不到濠州。朱应俭急着用人,才找到了何素。
其实他还可以挑别人,但是他对何素的身手很是好奇,若是能掌握后加以完善,相信于将来是大有用处的。
“汤教头教人的方法,你我又不是不知道,与军中的如出一辙,本以为这样已经很好了,想不到民间还有人有这样的巧思,也不知多少人用来练过。”刘长旭叹道。
“端看萧娘子大方把这些说出来的态度,就比一些敝帚自珍的人强。我也算消息灵通,不曾听闻过有地方用这样的法子训练,想来并没有多少人知晓,许是萧娘子的‘家学渊源’。”
“家学渊源,倒让一个女子捡了便宜。”
“捡了便宜的明明是我。”朱应俭厚着脸皮说。
刘长旭斜睨了他一眼,戏谑道:“你倒是放心,也不怕她用这稀奇古怪的法子把你手下的人教坏了。”
“我看不能。不但那二十个不能,其余的,也不能。”
刘长旭走到茶桌前,端起常春刚刚替他倒的茶,略闻了闻却没有饮,在手中端了片刻后,他看向一边悠闲喝茶的朱应俭。
“你打算让他们也知情?”
“我是有这个打算,不过机缘还未到。”他笑道,看向自己多年的好友,“我知你瞧不上庶子也瞧不上女子,但这世间的庶子也未必个个都是狡诈奸佞之人,就算嫡子也有像我这般不成器的。”
刘长旭沉着脸瞪了他一眼,叹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嫡庶什么的,只要不是出自我家的我也不管,只是让一个女子知道这么多,你也不怕坏了事。要知道女子皆多舌,保不齐她就泄了密。”
朱应俭一笑,说道:“我总算是知道你为何一直不肯娶亲了,原来在你眼中,女子竟是这般的。”
一听他提亲事,刘长旭脸就黑了。
“我跟你说正事呢。”
“是是是,我会注意的,现在不还没到跟他们交底的时候嘛。时候也不早了,我就不在这儿跟你多聊了,免得跟你呆久了,回去对我家夫人也生出疑心来。”
“枕边人本就是最该提防的。”刘长旭小声嘀咕道,知道朱应俭听不进这个。
朱应俭无奈,与他告别后便回了府。到了府里,已经是月上中天,他回到自己的院里时发现主屋的灯还亮着。自徐氏怀孕后,两人就分房睡,他就在主屋边上收拾了一间屋子充作书房睡在那里,不过每日睡前他都要去徐氏屋里坐坐。
先去书房换了一身烘得暖融融的衣服,他才去了主屋。
“夫君。”
徐氏已经知道他回来了,早就站在门口迎接。屋里都有暖炉,她穿着中衣,披着一件大红牡丹的袄子,除了贵气,还显出几分娴静来。难得有人穿着富贵的红色,还能穿出几许沉静来。许是她生得鼻梁纤巧、眼眉温婉淡然,才不管穿什么衣服都有一股恬淡。她又生得极白,不是那种被胭脂堆砌出来的白,而是自然的如玉一般晶莹剔透的白。
盈盈施了一礼后,她又张罗下人送了热汤点心来,“夫君在外面受累了,小厨房里的淮山枸杞乌鸡汤还热着,您喝上一碗暖暖身子。”
“你自己身子重还顾着旁人,也不怕受累。”朱应俭扶着她的腰,陪着她去暖阁坐下。
暖阁的坐榻上还放着徐氏的绣篮,里面是徐氏做了一半的小衣裳,朱应俭拿过来细看,在心里夸了一句。徐氏的针线才算是真的好,她跟何素一样,以前曾靠做针线补贴家用,哪怕徐平回来后她家的日子好了,家中父母兄弟并徐平的四季衣服也是她亲手做的。到了现在,她也会给家里人做衣服。
“怎么能做这个?凭白弄坏了眼睛。”
“我也是得闲才绣上几针,已经很慢了。”徐氏小声道,竟有些不好意思,朱应俭已经跟她说过许多次不要做活,可是她到底是闲不住。
朱应俭问过大夫,也知道光是让徐氏坐着不动,对身体也是无益的。若是天气好,他倒是愿意早些回家陪徐氏去花园走走,偏是冬日,他生怕徐氏去外面吹风受凉,只能让她做些绣活解闷。见她在烛光下低垂臻首,正好露出皎洁的玉颈,朱应俭的目光不由多停留了一会儿,直到侍女巧枝端了鸡汤进来,他才收回目光。
巧枝带着一眼,不由也跟着垂头,假装什么也没有看着,心下却为两人主子夫妻情深欢喜。待鸡汤端出来后,她便知趣地退了出来,打发了其他丫头,只她留在门前守着。
朱应俭闻着鸡汤香浓的味道,不由有了胃口,还不忘照顾着徐氏。
“你要不要也尝尝?”
“妾身早先已经喝过一碗了。”徐氏连忙说。
“就尝一口。”
朱应俭故意逗她,舀了一勺出来硬是喂她喝了下去。徐氏推脱不过,只能就着他的勺子喝了一口。
“味道可好?”朱应俭看着她问。
徐氏在他的注视下,粉面含羞,无奈地点头相应,心下暗想,成亲都这么多年了,自家夫君还这般爱逗人。
朱应俭心情大好,喝了鸡汤后又陪着徐氏说了一会儿话才回了隔壁。院中有几个衣着单薄的丫头见他从正屋出来,皆一脸期盼地望着他,可惜朱应俭连多余的眼神也没有给她们就回了屋,留下她们在原地跺脚。巧枝得意看着,高兴地扭身回屋侍候徐氏去了。
徐氏自怀孕后,就准备照着规矩给朱应俭安排通房,不过在那之前她也先问了朱应俭的意思,若有他先前有瞧中的倒正好趁这个机会抬举了,也不必她受累挑选。谁知朱应俭竟不肯收,连身边侍候的人也都换成了小厮。
为了这事,她的母亲还特意进府来说过她,哪怕她一再说是朱应俭自己不愿意,母亲也有几分不信,令徐氏颇为无奈,却也有几分欢喜。
同一时间,何素一边泡着澡,一边也很无奈。
其实她是不想泡澡的,大冬天的屋子里也没有暖气,光靠几个火盆也没有热多少,这天气泡完澡从浴桶里出来的时刻简直是酷刑。再说她已经擦过澡了,根本用不着再泡一遍,偏偏萧显重不知怎么地特别积极地给她烧了热水,她不泡都不行。
“这男人也太体贴了一点。”何素暗想,全然没有发现烧热水的时候被萧显重套了不少话。
她要教二十个人,这些人与她年纪相仿,里面有个刺头,好在现在已经乖乖听话了……萧显重总结着从何素那里问出来的话,大概了解她今天做了些什么,且从她的言语中,他还发现了她挺乐在其中。
在外面跟一群男人呆在一起就这么高兴,萧显重有些不高兴,却在听何素说她本来想赶回来做晚饭后,心情莫名又好了。
明天要记得出去买菜,他暗暗跟自己说,又想,其实也不必非得何素回来做饭,他看过何素做过好几次,好像也不难。
何素还不知道明天有什么等着她,匆匆泡了一个澡后,她马上换好衣服出来,就着热水把今天换下来的衣服洗了。萧显重听到动静,走到她的房门前敲了敲门。
“我们要不要买个粗使下人?”
何素停下手上的动作,想了想后,说:“你说了算,我都听你的。”
如果换成是她,是不喜欢有外人进入她的生活领域的,她总觉得自己会暴露。但是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也许她也习惯起来,只要把下人当成是洗衣机、洗碗机,也许就没那么不容易接受。
先前朱应俭说过要送一房下人给他们使,萧显重当时拒绝了,这会儿若转头便去采买下人,似乎有几分驳朱应俭的面子。唉,也怪他一开始想得不周全,竟没想过家里这么多活让何素一个人做有多辛苦。尤其是现在不比先前了,以前何素有空,把院里的活都包了下来,现在她不在了,自然得雇人来做活,想来朱应俭知道也不会多想。
“唉,也不知你这教人做针线的月钱,能不能养得起一个下人。”萧显重故意说道。
“那肯定得够,不然我早出晚归的图个什么呀。”
萧显重倒不好意思问她到底要了多少钱,心下又担心她被朱应俭哄了去吃了亏。
“是得多要些,可不能吃亏。”他提点道。
“是,我一定多要。”
何素乐呵呵地应道,还在想,原来萧显重也是个爱钱的,不对,这也不能说他爱钱,得说他精明。男人还是要有一点精明,要是跟她一样什么事都浑不在意可不行。她和萧显重既然已经在搭伙过日子了,两个人总得有一个是精明的,不然这日子怎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