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雪下的更大了。

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罗安坐在马车上，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家的方向而去，拉车的两匹马都累的气喘吁吁，拉一段就要停一段，坐在车厢里，都能听到车夫在咒骂这该死的鬼天气。

罗安透过车窗向外看，道路上，很多在寒风和大雪中佝偻的人正在打扫。

他们都是救济院雇用的贫民，正用以工代酬的方式在为自己和家人争得一线生机。

是真的一线生机。

救济院用棉衣和口粮将他们组织起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以换取报酬，这样既避免了助长不劳而获的惰性，又能解决城市交通迫在眉睫的难题，应该说是个善政。

但是……

罗安注意到，在这些扫雪的人后，还跟着一些衣不遮体的妇孺和孩童，寒风中，这些人缩成在一团抱在一起，一个扫雪的工人活动开了，头上冒起了热气，就连忙将身上的棉衣脱下，交给后面的妻子，妻子赶紧穿上接着扫雪，而那工人就用身上还没散去的热气将自己的孩子抱在怀里，又缩成了一团。

一件棉衣……

车夫在大声喊骂挡住路的工人，不远处的监工提着棍子大声斥骂的走来，那人就跪在积雪里，连连求饶，他身后的妇孺和孩子也在他身后跪下，麻木且卑微。

车夫还在不依不饶，像是要将怨气全都发泄到这一家人的身上，罗安敲了敲车厢，制止了车夫，并让身边人下车，施舍了一些零钱。

不多，才七个苏，还不够买一件棉衣的。

一直到马车走远了，还能看见这一家人在后面磕头道谢身影，罗安一声叹息，心绪激荡，久久不能平静。

克莱尔也很悲惨，但他的悲惨和这些人的悲惨不同，像是两个世界的悲惨，但讽刺的是，他们都生活在同一个城市。

回到家中，天也快亮了，罗安送走了研究会的马车，上楼进了仪式房，坐下来开始盘点今天收获。

魔药总算开始消化了。

研究会果然有用。

总结一下，学习并不是学习那些众所周知的、泛泛的历史，而是真实发生过的、铭记在历史长河中的、鲜为人知的、真实的人或者事件。

并将学习和了解到真实的人和事在意识中“描绘”出来，越接近真实的历史印记，就越能影响历史印记与自己发生共振，从而让兽人的魔药消化。

这样清晰的消化，这样明晰的消化办法，是克莱尔等大部分非凡者所没有掌握的，甚至听都没听过。

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呢？

如果他们有自己这样清晰的消化体验，就算是试错也能找到正确的消化办法，但他们好像没有。

没有这种就好像能看到经验条在往上涨的体验，不能获得即时且有效的反馈，所以就跟无头苍蝇似的，不断的尝试，非要等有了一定的进度或者触到了雷区，才知道走对了还是走错了。

兽语者如此，其他途径呢？

自己如此，其他候选呢？

其他途径的非凡者不知道，其他候选应该也有，因为这是每个人的青铜门上显示的讯息，属于宫殿，属于通幽者的福利。

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

罗安没有困意，从二楼下来，女仆艾玛已经开始做每天的打扫了。

和她随意的交谈几句，看了看门外的雪，担忧的说，再这样下去，就要变成雪灾了。

艾玛也感叹了几句生活的艰难，嘟囔了几句该死的鬼天气。

罗安在沙发上坐下，看起来今天的报纸。

早餐快准备好的时候，摩根还没来上班，应该是在路上堵住了，又过了一会，索菲亚和露丝叽叽喳喳的下来，没有注意到在沙发上窝着的罗安，一直在说，好美的雪啊，还说要去骑马踏雪，欣赏这难得的美景。

索菲亚看到了罗安，吐了吐舌头，连忙拉了拉露丝，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好。

“日安，菲力蒙先生。”，露丝巧笑盈盈的打了个招呼。

罗安点了点头，心想这谁家的小姑娘，夜宿一个刚认识的人家里，父母也放心？

吃早餐的时候，摩根来了，问了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家竟坐着一位男爵小姐，温士顿男爵，阿尔克隆行省有名的大地主，上万亩的庄园就好十好几座，家族中也是出过非凡者的，所以也属于里世界的一员。

温士顿男爵当然放心，非人的非凡者，协会身份，同是命运教会的信徒，还有希尔执事的背书。

吃完早操，索菲亚期期艾艾的说想去露丝家里做客，罗安同意了，没过一会就有一辆奢华的马车来，将两人接走。

一同来的还有温士顿男爵的信笺和礼物。

信笺是页对折的碳精纸，镀着金箔，很是奢华，里面用得体、礼貌但也透着疏离的文字，向罗安表达了谢意，并请他在合适的时间造访位于城市北郊的温士顿庄园，并奉上礼物若干，不成敬意云云。

礼物有一匹未成年的小红马，是给索菲亚的，还有一些镶了银边和金边的陶瓷餐具，以及一箱庄园出产的葡萄酒和若干果脯和处理干净了的野味。

“至少价值50磅。”

摩根看了礼物对罗安说。

罗安有些头痛正在院子里撒欢的小红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索性就交给摩根头疼了，这样的天气也不能施工啊。

呃，也许提供一些工作机会，反对对那些生活困顿的人要好一些。

今天早上看到的那一幕改变了罗安的想法，就吩咐摩根尽快开工，慢一些也没问题，反正早晚都是要做的。

老约翰死后，所谓的侦探社已经名存实亡，有了新的消化方式，福尔摩斯神探也可以寿终正寝了，按理说不用这么大费周折的……

可看摩根、艾玛和安迪那股心气劲……还是算了，等到了序列6，自己就能名正言顺的享受这些产业带来的便利和安逸，麻烦就麻烦一些吧，反正资金充足。

下午要去拜访女巫。

正好有温士顿男爵送来的礼物，也不用麻烦了，让摩根挑选出一些，就静静等待女巫的大驾光临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一辆南瓜造型的马车停在了院门外，从上面下来个聋哑的驼背，一句话不说，只等罗安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