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大家修行儿女,哪里需要那么婆婆妈妈。这样处理,对于你我而言都是最好的选择。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申无垢眼睛一瞪,看着林凡。
"嗯,我觉得其实之前那样其实就挺不错的..."
林凡话还没有说完,申无垢就柳眉一竖,直接打断,"你是想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不想负责?!"
我什么都没有做,负什么责啊?!
林凡无奈,但看申无垢这个样子,心中知道,恐怕这段时间申无垢的确是想了很久,思来想去,还是无法直接放下这件事情,隐然有了执念心魔,所以倒是果断,直接要与他结成道侣,成为名义上的夫妻,了结此事。
可是,你有了执念心魔,我其实真的半点都没有。我发誓,当时看到的一切,我早就都忘了,一次都没有想起过。
林凡很想这样对申无垢发誓,但又有些心虚,迟疑一下,才道:"其实,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再考虑一下。所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红粉骷髅,实在是没有必要将这些皮囊外物,看得太重的。"
"你偷看我洗澡,然后跟我说什么红粉骷髅?"
申无垢冷笑,磨着牙齿,目光不善,"郑隐,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我都说了,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而已。难道你做错了事情,就连半点愧疚之心都没有吗?"
林凡虽然觉得申无垢不是那种会将这种事情闹得人尽皆知的女人,但女人这种生物,天知道她们的脑回路是怎么构造的,真的闹出去,跟他同归于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了想,反正申无垢也只是想要一个名义上的名分来化解她的执念心魔,自己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最重要的是郑隐只会在这个世界存在二十年,等自己离开后,这个世界,恐怕再也不会来了,倒也算不了什么为难的事情。
所以,林凡沉吟片刻,微微颌首,"也罢。只要你能够念头通达,我便答应就是了。"
"哼。"
申无垢冷哼一声,"那这件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斗法的时候,你可不要轻易的死在外面了。"
啧,女人啊。得理不饶人,无理占三分。罢了,懒得与她一般见识了。
林凡摇摇头,看着申无垢蹬蹬瞪踏着步子,风风火火的离开,也不知道这件事情究竟是好是坏,但也没有什么好说的,终究只是一件小事罢了。
...
还是那座城市,还是那间茶楼。
她坐在靠窗的位子,点了一壶茶,静静的听着台上说书人的故事,已经翻来覆去听过好多次的故事,但只要故事中有他,对于她而言,每一次都是一段崭新的故事。
外面的风吹过,她可以看见街上熙熙攘攘,热闹欢笑的人群,人终究是一种善忘的生灵,哪怕之前遭遇过那么多的苦难与凄惨,但终究还是会被时间抹去,不留下半点痕迹。
她偶尔也会想,会不会有一天她也会厌烦了这座城市,这间茶楼,还有这个故事,就好像他一样,不管自己愿不愿意,相不相信,或许终究有一天他也会忘了自己吧。
只是忽然想起来,他在这里,那么胧儿呢?他是不是也已经忘记了胧儿,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
她并不曾怀疑过他的承诺,也不曾动摇过对他的信任,只是一个人孤独久了,重复的听同一个故事,就难免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或许更多的原因,是她空闲的时间太多了,所以才会胡思乱想吧。人烟繁华处,终究不是修行之地,可她又舍不得离开,舍不得说书人口中关于他的故事。
而且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这样平淡的生活,的的确确是她羡慕已久的生活,她是个简单的女人,从来没有想过成为多么了不起的人物,相夫教子,或许就是她曾经所奢求过的最大梦想。
而现在,命运却将她推到了这个位置,当初那说起来有些可笑的梦想,终究也只是一个梦想。
也许自己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哪怕不能见他,但至少,也要想办法问问他,胧儿,现在过得好吗?
她想着,然后忽然就觉得如果自己以胧儿姐姐的身份去见他,而不是那个曾经想要嫁给他的女人的身份去见他,或许她就可以变得更从容一些,更自信一些,而不是如现在这样,只能从别人口中听到关于他的消息。
如果有认识她的人,知道这段时间来她的怯懦与犹豫,或许会十分惊讶,难以相信那个七杀魔宫中凶名赫赫的白发魔女竟然会变成这个模样。
但不管怎么说,比起那个果决的冷酷的可以满手血腥,杀人如麻的白发魔女,她宁愿一直做一个甚至有些愚蠢的小女人,至少可以躺在他温暖掌心,没有了这么多年的颠沛流离与兵荒马乱。
日子就在这种纠结与彷徨之中缓缓过去,虽然说起来有些沉闷乏味,但其实却是她这么多年来久违的平静,但这种平静终究还是会被打破。
她其实也早已经有了预感,毕竟已经被命运推到了这个位置,有些东西,的的确确是回不去了。
所以当她从茶楼里走出来,如同往常一般向着自己租住的院落走去的时候,感觉到那长长的青石街中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妖魔之气,她就忽然叹了口气。
"你是来杀我的吗?"
看到那从青石街中走出来的熟悉身影,没有了以前那总是吊儿郎当的笑容,他变得成熟而又陌生,面无表情,就这么站在路中央,注视着她。
是云飞扬,又似乎不是他。所以她开口问道。
"你知道的。"
他嘴角扯起一抹有些僵硬难看的笑容,似乎想要如从前一般对她微笑,但终究笑不出以前的笑容来,声音沙哑,"我可以杀掉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我的父亲,我也不会伤害你。"
她就沉默下来,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她知道他说的的确是真的。
"我找了你很久。"
他继续说,"那天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父亲死了,死在我的手上,与你无关。他将他的力量都给了我,以后,至少在这个世界里,我可以保护你了。"
"不必了。"
她摇头,然后一字一顿的纠正他的说法,"还有,你父亲是我杀的,而不是你。如果你要找我报仇,我会反抗。至于其他的,不要让我,不要让你的父亲为难。"
他的眼中就闪过一抹痛苦,想要咆哮,想要愤怒,想要否定她说的,但他偏偏知道这就是事实,哪怕他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甚至可以封印自己关于那天的记忆,但他知道,有些东西真的回不去了。
只是,他不甘心啊。他真的不甘心啊。
然后他又看到了她眼中那一如从前的疏离淡漠,苦涩一笑,"或许你是对的。我不会找你报仇,你做了你的选择,我做我的。也罢,你不需要我的保护,但你也不能阻止我为你做一些事情。"
"那件事情,或许杀魔尊那边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些。我现在还杀不了杀魔尊,不过还好,无量山那边不会放过他的。你不需要担心。另外,既然我找到了你,那么其他人也可能会找到你。你尽快离开这里吧。"
"我得到消息,无量山的弟子准备在灵鹫山斗法,已经有很多人赶过去了。我也会过去,争取能够帮你引开无量山的注意。"
"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要得到你的感激,或者别的什么。只是,除了这些,我已经不知道还有什么是我能做的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我的确不知道为什么而活着了。"
他说着,然后看着她,"所以,请你,一定要活得比谁都好。"
她沉默着,然后看着他一点点消失在青石街的阴影中,许久之后,她才长长叹了口气,原来其实他们都一样,都是为了别人而活的人,所以才会过得如此艰难。
只是灵鹫山吗?他也会去吗?
她不觉有些失神,然后深深看了眼那座她其实挺喜欢的小院,然后转身就走,这里终究还是不能一直待下去了。
他站在她看不到的角落里,看着她穿着鹅黄色的长裙,极美,带着面纱,就这么离开了这座城市,他忽然有种预感,明白她换了红裙,看起来只是小小的改变,但其实她已经有了他所不知道的变化。
他就一步步走进她曾经去过的茶楼里,坐在同样的位置,点了一壶同样的茶,然后听着说书人说同样的故事,当故事里说到一个叫做郑隐的人,他就不动声色的饮了口茶,然后忽然明白了她的改变。
原来,即便是她,也终究还是为了一个男人而改变吗?而偏偏那个男人还是个正道中人,甚至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存在。
真是足够讽刺的剧情啊。他想着,然后火焰一点点在他手中燃烧,在无数惊恐的目光中,燃烧,覆盖,毁灭。
这座城市,这座茶楼,因为他的存在,而让她停留,那么现在就当做利息,毁灭掉吧。灵鹫山么?他一定会去的吧。很好,这就去,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