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白面色铁青,咬牙切齿,“如果治不好,就要被治罪!”
花云裳依旧语气平淡,“我知道。”
“知道你还揭?”
花云裳语气自信,“我能治好。”
苏若白狠狠瞪着她,“你连他生什么病都不知道,怎么就能笃定自己能治好?
那是太子,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也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人!”
花云裳心说,她当然知道他生了什么病,没人比她更清楚。
对他气急败坏的模样,花云裳不以为意,“太子也只是普普通通的肉体凡胎,只要是病人,在我眼里都一样。”
苏若白觉得她就是个油盐不进的顽石。
“你这女人……皇宫是吃人的地方,你贸然进宫,还顶着这么大的压力,你就没想过万一……”
“没有万一。”
她要回去,要亲自手刃自己的仇人,就不能有什么万一。
“你……”
医术之事,是她能引以为傲的资本,她说自己能行,苏若白无言以对。
但是,她贸然就做了这个决定,事先却根本没有与他商议半句!
这个女人,心里究竟有没有半点他的位置?
苏若白面色铁青,牙关紧咬,狠狠瞪着她。
“你要是去了京城,我们就要分开,你知不知道!”
花云裳眨眨眼,“我知道。”
苏若白被她一噎,心口更是莫名一滞。
这女人,果然,果然是石头做的,捂了这么多年,也半点都捂不热。
苏若白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乱箭射中,射得千疮百孔,滴滴答答地滴着血。
他正咬牙切齿着,就听到这女人道:“不过,你跟我一起去不就行了?”
苏若白愣住,禁不住盯着她。
她的神色很自然,并没有过多的情绪起伏。
“你,你是这么打算的?”
她是打算让他跟着一道去,而不是打算撇下他。
花云裳当然不会承认,“我没有打算什么。”
苏若白却认定了,她定然是这么打算的!
瞬间,他方才那千疮百孔的心一下又被治愈了,脸上绽出笑来。
但很快,他又猛然想到了什么,那笑意倏而僵住。
他怎么忘了,他根本不能离开这里。
他连这小小的保和镇都不能离开,更不用说,要陪她一起回京城了。
苏若白的心口微微闷滞,整个人周身的气场一下沉了下去。
“我,不能离开这里……”
苏若白抓了抓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
他是被发配到的这里,没有上头那位的旨意,自己一辈子就只能一直待在这里,直到老死。
“裳裳,我,我走不了,我……”
花云裳却意味不明地望着他,“你可以。”
苏若白愣了一下,她的神色,让苏若白有种感觉,她好像知道些什么。
但没来得及细品,她已经转身往屋里走。
她得开始准备收拾行李了。
苏若白还想抬步追上去,外面就忽然传来了一阵“踏踏”马蹄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响亮的敲门声。
苏若白的心头微微一凛。
门打开,看到那身穿黑色劲服,气势凛然的人,苏若白的神色微微一变。
那人望着他,眼神一片幽深。
“苏公子,圣上有旨,您该回了。”
……
圣上降旨,请药城女神医回京为太子诊治,即日出发。
同时一道下的,还有另外一道密旨——请安王世子一道归京。
花景容一下被这两道圣旨砸晕,一时之间没能接受姐姐和准姐夫都要离开的事实。
更无法接受的是,准姐夫竟然是安王世子。
苏若白纠正,“是前世子。”
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安王,没有安王,又哪里来的安王世子?
花景容扫了他一眼,顿觉了然。
“那就对了。我还说,有哪个世子会像你这样呢。”
蜗居在这小地方,穷困潦倒——至少表面上看,的确是穷困潦倒。
苏若白:……
他抬手,就在花景容的脑门上拍了一记。
“死小子,真是没大没小!”
花景容揉了揉并没被拍疼的脑袋,吐吐舌。
他在外人面前,是少年老成的小大夫,只有在姐姐和若白哥哥面前,才会露出孩子心性的那一面。
他很想陪着姐姐一道进京,但是被花云裳拒绝了。
“药堂离不开你。”
她的一句话就让花景容无言以对。
药堂现在的确很忙,根本离不开他。
这药堂是父亲的心血,他也根本不放心交给别人。
更何况,现在整个药堂上下,也没有能力出众到能够交托的人。
花景容不能去,但幸好若白哥哥可以一起去,他心中总算略略放心。
他敛起脸上的玩笑神色,认真嘱咐。
“若白哥哥,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姐姐,不要让她出事。”
苏若白已经能预感自己此行入京必然也是前途飘摇,只恐自身都难保。
但是面对这小小少年的嘱托,他又如何能说实话?
他可以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抢,但是,一定要好好护着自己想要保护的人,绝对不会再让自己失去任何一个亲人。
京城的那位会注意到花云裳,这其中定然也有他的原因,若非他整日缠磨着她……
然而苏若白不知道,花云裳之所以纵容着他对自己的百般亲近,也并非单纯地没有私心。
她早就知道了苏若白的身份。
苏若白,当初她听到这个名字时,便觉得有几分耳熟。
之后的接触和相处,让花云裳慢慢确信,他的身份不简单。
随之,前世的一些零碎记忆浮上心头。
她与安王有过短暂的几面之缘,若她没记错的话,安王的世子,便叫苏若白。
她联想到安王府的下场,再看到眼前这位眉目有几分熟悉,明明家缠万贯,却把自己扮得穷困潦倒的人,便断定了她的猜测。
因为认出了他,所以在他对自己死缠烂打的时候,她没有拒绝。
并非贪图他的权势,他的身上,也没了什么权势可以让自己贪图。
她不过是想通过他,让自己能够进入崇文帝的眼睛,想要在太子病发的时候,自己能顺利地被请入京城为太子看诊。
她自己揭了皇榜,主动入京是一回事,崇文帝亲自带人请她入京,那又是另一回事。
这两者所代表的意义,全然不同。
这一步棋,她埋了很久,布局了很久,今天终于成功了。
苏若白对自己的一腔赤城真心,将花云裳冰冷淡漠的一颗心捂得重新暖了起来。
但现实却提醒着她,自己对他,更多的,是利用。
自己注定没法再对另外一个人完全敞开心扉,苏若白这般赤城的真心,也值得更好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