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容,上来帮忙。”
花景容赶忙上前。
“把他的上衣剪了,小心不要碰到他的伤处。”
花景容当即跑向带他们来的官差,向他们讨来了一把剪刀,然后小心翼翼地剪开了那病患的衣裳。
那衣裳完全剪开,众人再次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的腰背之上,长满了疱疹,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便是花景容,都禁不住手上直打哆嗦。
这等严重的病症,他要忍受怎样的痛苦,可想而知。
花云裳转向官差,“劳烦帮忙打两盆清水来。”
那几个官差忙不迭地去了。
“培元丹带了吗?”
花景容忙点头,这是姐姐这段时间调配出来的丹药,送了他一小瓶,他一直都随身带着。
“给他喂一粒。”
这时,清水已经打来了,花云裳却并不急着用,而是取出了银针,一字排开。
作为医者,随身带一套用得称手的银针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众人看着那一排密密麻麻的银针,神情中不禁露出敬畏之色,黎氏和她的婆母都禁不住一阵紧张,两个孩子更是吓得呜咽出声。
黎氏赶忙低声哄着,不敢让他们发出哭闹声。
花云裳捏起一根银针,对着某个穴位缓缓落针,一边落针,一边缓声开口。
“疱疹是肝经郁火,湿邪留滞产生的病症。
要治此症,一般而言,只需用毫针围炉病灶,引邪外泄,随后取曲池、太冲等穴,平补平泻,即可祛瘀止痛。
但这位病患,病情严重,便需下猛针,如此方能置于死地而后生,接下来这几个穴位你看好了……”
周遭众人都听得似懂非懂,只有花景容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
他知道,姐姐这是在说给他听,是在现身教学,让他下次遇到类似的病症能知道该如何处置。
她的每一针都下得不疾不徐,四平八稳,没多会儿,那人的后背上便已布满了银针,配上那一片紫红的水泡,越发觉得渗人。
花大强三兄弟听着花云裳报出的那一串穴位,整个人都傻了。
她,她怎么这般大胆,竟然敢这么施针?这不是救人,这简直是在害人啊!
如若她当场就把人医死了,那他们就更难脱罪了!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却要强出头的女人,到时候把人医死了,可赖不到他们的头上!
然而那位同济药堂坐堂的何大夫却听得一阵惊奇。
花云裳的那一番施针,看起来像是一个完全不懂医术的生手在胡乱下针,但实际上,却是不破不立啊!
何大夫的胡子抖了抖,看向花云裳的目光都染上了些许异样。
大多数人,看的都是热闹,他们并不懂医术,也不知道那些穴位都代表着什么,他们只看结果。
令人惊奇的是,随着花云裳的一针针落下,原本呻.吟不止的男人,竟然慢慢安静了下来,到最后,整个人的呼吸平稳,竟是这般趴着睡着了。
黎氏和她婆母都惊诧不已,旋即便是一阵狂喜。
夫君被病痛折磨,已经多日不曾安眠。
没想到,现在,在这般嘈杂的环境之下竟然这么睡着了!
原本对花云裳的所有不信任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腔殷殷期盼。
她随随便便扎几针便能让夫君的疼痛尽消,若她日日施针,夫君是不是就能马上好起来?
若不是因为这是堂上,上面还坐着个县太爷,她们当真恨不得直接对花云裳砰砰地磕上几百个响头!
花大强三兄弟却有些傻眼了,一时很是不敢置信。
虽然他们也并不希望花云裳把人医死了,但是真的看到她这番妙手回春的神奇医术,他们心中平白就生出了一股被啪啪打脸的尴尬与羞愤来。
他们自诩学过医术,觉得连自己都做不到的,一个区区小女子定然做不到,没想到……
这番对比之下,立马便让双方之间高下立现了,他们的脸上都是一阵火.辣辣的感觉。
蒋氏、岑氏和花芳芳的心情也有些复杂,一来为花云裳能有这般出神入化的医术而心中泛酸。
二来,又为她能把人救了暗自庆幸,人只要没死,那这场官司便有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可能。
上首的甄有才也不禁露出了些许意味之色。
没想到花云裳这小小女子,竟然当真有些本事。
花云裳落下最后一针,也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她表面上镇定自若,不动如山,但实际上,心中也微微提着。
她所施针法十分冒险,置于死地而后生。
好的结果,便是生,不好的结果,那便只可能是加速他的死亡。
但她没有犹豫。
她下定了决心,便没有想过回头。
只有继续做下去,才可能有生的希望,若是临阵退缩了,便没了任何其他可能。
幸而,她赌对了。
花景容小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色。
但他还是不大放心,忍不住开口道:“姐姐,只需这样施针他的病就能好了吗?”
花云裳摇头,“施针只是第一步,要彻底痊愈,需清热、解毒、利湿。不仅需要施针,还得配合内服和外敷。”
黎氏忙道:“那我夫君现在的情况是暂时稳住了是吗?”
花云裳淡淡点头。
“有我在,他就不会出事。”
她连最惊险的法子都试过了,对这病症,便有了十足的把握。
黎氏身子一软,眼眶中又禁不住含上了泪意。
太好了,夫君终于有救了!
过了片刻,花云裳开始拔针,一根根银针拔下来,上面都染上了些许浓血。
放入水中,清水都染上了浑浊。
所有银针都拔掉了,那病人却还是没有醒过来。
她吩咐花景容把银针好生清洗一番,自己则是掏出帕子,在另外一盆清水中沾湿,然后在他的伤处轻轻擦拭。
黎氏看到她的动作,不禁微微紧张。
之前她便尝试过给夫君清理伤处的脓血,但每次刚刚碰上,夫君就已经疼得受不了。
现在她要去清理伤处,夫君才刚刚睡下,会不会又疼得大叫起来?
黎氏心中担忧,却又不敢阻拦。
然而,令人惊奇的是,花云裳的帕子擦到了那伤处上,夫君却半点反应都没有,整个人依旧沉沉地酣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