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云裳说完这话,拍了拍他的脑袋,便转身进屋换衣裳去了,只留花景容一人站在那儿。
他脸上原本的颓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铿锵的坚定。
姐姐说得对!他们根本没做亏心事,真正该心虚害怕的也不是他们!
而且,只要有姐姐在,他就感觉没什么可害怕的。
花云裳再出来时,便换上了一身皎白的长裙,换上了女子的发饰。
她的身姿妙曼,轻盈纤细,面容比桃花更加绚烂,整个人便如花仙子似的。
她朝人看上一眼,便能叫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太过粗鲁,亵渎了她。
花景容对姐姐的美貌已经有了免疫,对此便只觉寻常。
但那几个官差却一时有些看傻了眼,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花云裳淡淡出声,“走吧。”
几人闻声,纷纷回神,面上却都染上了些许不自在。
这般美的女子,待会儿就要到那堂上,接受刑讯,想想便叫人不落忍。
一行人走在路上,花云裳破天荒地主动与他们搭话。
“官爷,小女子能否问一问这件事的经过?”
花云裳的整体体质都很冷淡,哪怕她现在是作为嫌犯被带往官府听审,周身也自有一股子让人不敢轻易冒犯的气质。
现在她竟然主动开口搭话,几名官差瞬间就有了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从这几名官差这里,花云裳对事情的经过便也有了更加确切的了解。
花大强卖假药是事实,官府在药铺里便搜出了大量掺假或劣质的药材。
所以,卖劣药假药的罪名,花大强三兄弟便是把嘴皮子都说破了,也都说不出一朵花儿来。
今天上门讨说法的那户人家,患者是一位三十出头岁的男子,他患了疱疹,一开始病症并不严重。
他到了同济药铺看了大夫,拿了药,情况反而每况日下,竟是痛得卧床不起。
这户人家便把患者带到郡县去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不得了,他们这才发现患者吃的和敷的药都有问题。
那郡县里的大夫说:“他若是一开始就来找我,我自然能治。
可是现在,他这病硬生生拖成了这样,又敷了那等假药,老夫也束手无策啊。
他啊,就只能硬生生地挨着等死了!你们尽早给他准备后事吧!”
那户人家听到这个噩耗,如遭雷击。
那病人是家里的主心骨,上有老下有小,他若是没了,那一家子就没法活了。
于是,他们这不就直接上同济药铺来讨说法来了嘛!
这一闹之下,倒是让其他在同济药铺也买了药的人开始检查自己的药,不少人也都发现了问题,那药,还真是掺了假的。
如此一来,同济药铺就捅了马蜂窝,花大强三兄弟,也成了众矢之的。
若非有人报了官,他们只怕已经被激愤的百姓打死了。
几名官差你一言我一语把事情经过复述了一遍,花云裳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异样的情绪,反而是花景容,一张小脸气得通红。
之前尚未听到各中细节,他尚且还没那么大的情绪波动,现在听到这些,想象着那位病患的痛苦煎熬,还有那病人亲属的绝望哀恸,花景容的心中就像是被针扎了似的。
他自小便跟着爹爹学医,受爹爹教导,这段时间更是深受姐姐的教诲,对医药之术抱着十分敬畏的态度,对每一个病人更是心怀慈悲怜悯。
学医若不为了治病救人,那学来做什么?
可是现在,三位堂兄却公然贩卖假药,害人性命!
他们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难道他们完全忘了爹爹对他们的教导吗?
花云裳却没有把情绪花在这无谓的气恼上,她的关注点落在了他处。
“那位病人并未过世?”
“还没有,不过已经只能躺在担架上,出气多进气少了,估计也撑不了多久。”
花云裳闻言,沉默了,没有再多问其他。
只要人还没死,一切就还有转机。
她的这双手,救过很多曾经被别人断言药石无医的人,挽回过很多在别人看来绝不可能挽回的局面。
哪怕是死了,谁又能断言一切就板上钉钉,尘埃落定,不可逆转了?
她自己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原本都已经死透了,现在,不也好端端地活了过来?只不过是换了一个身份罢了。
所以,不到最后一刻,她都不想过早下定论,过早轻言放弃。
更何况,花家大房在她看来,也不过如此罢了,她还并不放在眼里。
府衙门外,已经聚拢了不少围观的百姓。
那件事闹得不小,牵涉的人也不少,自然引来众人围观。
花云裳姐弟到时,又引起了一阵喧嚷嘈杂,大多数人都对她的容貌感到惊叹,也有人酸溜溜地道:“长得再美有什么用?心却是黑的!”
花景容听到这些话,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神色十分难看。
待进到了堂内,看到跪在地上的三位堂兄,还有站在旁边一脸焦急的蒋氏、岑氏和花芳芳,花景容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花大强、花大壮和花大力三人形容都有些狼狈,脸上挂了彩,这些显然都是百姓激愤之下的杰作。
医馆里的一个跑堂和一个老大夫也都挂了彩。
花云裳看来,打得还轻了些,怎么也得打到缺胳膊少腿才能稍稍解气。
大堂的另一侧,赫然跪着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后面缀着两个瘦骨嶙峋的孩子,面前还摆着一张担架。
担架上躺着一个形容消瘦憔悴的男人,因为痛苦,发出一声声低低的呻.吟。
花云裳姐弟的到来让她们转头望了过来,那一老一少两个女人的眼中顿时迸射出了怨恨的光,像是认定了她是幕后那个黑心烂肝的无良奸商,想要用眼神杀死她。
花云裳和花景容跪了下来,朗声自报家门。
“民女花云裳拜见县令大人!”
花景容有样学样,跟着报了姓名。
甄有才甄县令肃着一张脸,一拍惊堂木,沉声开口,“你们可知,今日本官为何将你们二人召到堂上?”
花云裳颔首,“民女听闻,家父生前所开的同济药堂卖了劣药假药,害了人命,民女受召前来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