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从宁&范飞白(七)
一夜温存过后, 两人重归于好。
对于这个结果,就连姜从宁自己都有些意外。
她原以为,先前那话说出来之后, 想要缓和关系的话, 八成得自己花点心思才行, 着实没料到范飞白竟然会主动送上门来。
不用费心思算计, 只需要“下台阶”就够了, 这种体验着实不错。
无论是范飞白这个人的性情,还是如今的境况, 都比她嫁过来之前设想过的情形要好上许多。两人之间不说过得和和美美, 至少是有说有笑, 相处起来也很轻松。
关氏性情温和,并不是那种会刁难媳妇立规矩的恶婆婆。
虽说早些年有过争议, 但如今众人都心知肚明, 侯府的爵位必然是落在范飞白身上的。关氏对此乐见其成,平日对姜从宁多有照拂, 将不少事情交给她来料理。
侯府家大业大, 姜从宁帮着关氏处理庶务,也学到不少。
她这个人自小要强, 经手的事情总要做到最好才行, 嫁到侯府之后为了不被人给看轻,更是尽心尽力。
明绣看在眼中,知道劝也没用, 只能吩咐厨房, 变着法地给她补身体。
侯府的厨子手艺很好,姜从宁一直很喜欢。然而这日才掀开汤盅,鸡汤的香味扑面而来, 她却只觉着反胃,偏过头去止不住地干呕。
“怎么了?”明绣一见就慌了,“可是这汤有什么不妥?”
姜从宁摇了摇头,她推开窗缓了会儿,方才开口道:“我也不知怎的,往常并没什么不适,可今日一闻到这香味便觉着反胃。”
明绣未经人事,压根没往旁的方向想,只下意识地问道:“是不是先前吃岔了什么东西?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说着,又认真回忆起自家夫人今日都吃过什么。
姜从宁未置可否,凝神想了会儿,轻声道:“你说……我会不会是有孕了?”
她的信期一向不大准,但仔细算了算日子,这次是要格外晚些的。再加上如今这莫名的干呕症状,以及这几日的情况,倒的确是像极了有孕。
明绣猛地醒悟过来还有这么一层可能,掐着指头认真地算了会儿,神情立时从方才的忧心忡忡转变为了又惊又喜:“确实如此!”
姜从宁最初的筹划就是,嫁到侯府来,尽快生下孩子稳固地位,而后便可以高枕无忧。
但她自己都没想到这日竟然来得这么快,毕竟成亲到如今,也不过两月有余。这么算起来,应当是刚成亲没多久就已经有了。
“我这就让人请大夫来给您诊脉,好确准这事!”明绣喜气洋洋道。可她还没走出两步,就被姜从宁给拦了下来。
“先不急,”姜从宁抬手轻轻地按上自己的小腹,“容我再想想。”
明绣停住脚步,目光中满是困惑,着实不明白这种大喜事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姜从宁并没有多做解释,只说道:“不要请大夫来,也不要同旁人提起这件事,等我寻个合适的时机再说。”
哪怕范飞白如今的态度好得很,甚至偶尔会伏低做小,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言听计从,但姜从宁始终认为这不过是一时的好,终究长久不了。
等到新鲜感退去后,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她这些年养成了多疑性情,除却自己之外谁都不信。
所以哪怕猜到极有可能是怀了身孕,也不会像寻常的夫妻那般,兴高采烈地将事情告知范飞白,而是下意识地筹谋,想要寻个最合适的时机说出来,力求能得到最大的利益。
她并非心无旁骛地期待着孩子的孕育,而是将他当成了筹码,姜从宁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姜从宁对自己可能有孕的事情绝口不提,就跟没事儿人一样,压根没有要当娘的欢喜或是雀跃,一切照旧。
她很会掩饰,就连朝夕相处的范飞白也没觉察出不对来。
明绣得了吩咐,口风很紧,也未曾向任何人透露过。
她打从少时起陪着姜从宁一起长大,亲眼见着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慢慢学会算计的手段,成了如今这不肯轻易信人的模样,故而也清楚自家夫人的顾虑。
在感情的事情上,哪怕范飞白如今算得上是言听计从,可姜从宁还是会下意识地设想最坏的情形。所以就算什么事都没有,她还是会将有孕的消息暂且瞒下,以防万一有什么意外,能够将此当做底牌。
多年经历铸就了姜从宁这样的性情,明绣看在眼中,只觉着不忍,也盼着她这打算最好不要有派上用场的机会。
姜从宁待人面上大都是一团和气,但心底里远近亲疏分得清清楚楚,这么些年来同傅瑶的关系最好,而自己有孕之事,头一个告诉的也是傅瑶。
那是在魏府的宴席之上。傅瑶见她以茶代酒,还当是身体不适,便随口问了句。
姜从宁并没瞒她。
一来是因为关系亲近,傅瑶起初就知道她嫁到侯府去图得是什么,也能理解;二来,这事也隐瞒不了多久了,毕竟迟早有显怀的那一日。
傅瑶很喜欢小孩子,对此热切得很。离了魏家之后,陪她去逛了首饰楼,途径医馆的时候,又拉着她进去请大夫诊脉。
老大夫诊了脉之后,喜笑颜开地道贺:“恭喜夫人,你这是喜脉啊。”
姜从宁一早就有预料,此时也算不上惊喜,只微微一笑。倒是傅瑶高兴得很,忙不迭地让银翘付了诊金,出门下台阶的时候都要扶着她,再三叮嘱小心留意。
“我会多留意,你也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比孩子他爹都上心多了。”姜从宁调侃了句,分别前惦记着先前魏家的事情,又特地同傅瑶道,“我倒总是不放心你,你性子太软了……有时候,不要一味忍让,旁人只会觉着你怕了她。”
天色渐晚,两人又聊了几句之后,就此分别。
姜从宁正打算回府,结果竟恰巧撞见了自家的仆从。
卫管家领着两个小厮,步履匆匆,满脸凝重。
姜从宁出嫁前一直在管后宅的事情,与这位管家没少打交道,直接出声叫住了他:“卫仁,你这是要做什么去?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卫管家见着她后,惊讶地停住了脚步,犹犹豫豫地上前来,迟疑道:“的确是有事要办……”
“你何时成了这么个磨磨叽叽的性子了?”姜从宁见他欲言又止,笑问道,“还是说,你觉着我嫁给了旁人家,就不便过问姜家的事宜了?”
这话说得诛心,卫管家连连摇头:“岂敢岂敢。”
卫管家很清楚,以姜从宁的脾性,知道这事之后必然是会动怒的,所以支支吾吾地不知如何开口。但如今也不敢再隐瞒,放低了声音,硬着头皮将事情和盘托出——
他这是要往红袖阁去,寻四公子的。
年前赵氏狠了狠心,将姜宏关在家中罚抄书思过,但转眼到了年节,总不能一直关着,加之看他态度也还算好,便将人给放了出来。
结果这还没多久,他就又往红袖阁去了。
赵氏先是遣人来叫,结果压根没能见着人,便索性让卫管家带了小厮过来,将人给强行带回家中。
果不其然,姜从宁听了这话后,脸上的笑意立时褪去了,眉头也随之皱了起来。
“他可真是愈发长进了。”姜从宁强压着怒火,磨了磨牙。
这么些年下来,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天真幼稚的小姑娘,处事细致周到,在外人面前也颇有“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
可姜宏并不是“外人”。
两人血脉相连,自小一处长大,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她并不能做到心平气和地对待。
“红袖阁是吧?”姜从宁看了眼天色,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左右闲着无事,我随你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