硅谷,帕罗奥图,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
夏景行坐在院子里,拿玩具车逗弄着坐在婴儿车里的儿子。
小家伙已经五个月大了,不仅会“咯咯咯”的笑,还会拿手去抓面前的玩具车,一抓住就开始往嘴里送。
克里斯汀娜拿着奶瓶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慈母般的笑容。
玩着玩着,夏泽睿就把自己给玩睡着了,满是口水的玩具车被他扔在了一旁。
夏景行从孩子身上收回目光,起身把克里斯汀娜拉到怀里坐下,搂着她柔软的腰肢说道:“这几个月让你受累了,这小家伙太顽皮了,比我小时候都烦。”
克里斯汀娜直接听笑了,“你知道你五个月大是什么样吗?”
“额……听我妈说,属于那种吃了睡,睡了吃的乖宝宝,一点都不麻烦。”
克里斯汀娜无声的轻笑,反正她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相信。
“都缩水了,该好好补补了,别把孩子饿着了。”
夏景行动作自然的把手钻进克里斯汀娜衣服里,掂量了一下宝宝口粮,发现营养严重流失了。
克里斯汀娜暼了熟睡中的儿子一眼,“饿不着的,下个月就给他添加辅食了。”
“哦,那我给你做一下恢复按摩,下垂了就不好看了。”
克莉丝汀娜低头看了一眼正埋着头认真干活的夏景行,很有自信的说道:“我注意着呢,不仅有产后塑型师指导锻炼,还有营养师专门搭配了富含胶原蛋白和维生素C的膳食,实在不行的话,我去做手术总行了吧?”
夏景行微微一笑,“别,还是原生态比较好,我给你多按摩一下就好了,祖传的手艺不能丢。”
克里斯汀娜给了夏景行一个大白眼儿作为回应,但很快她就变老实了,一张脸红到了脖子根,还发出了靡靡之音……
从少女变成少妇后,克里斯汀娜举手投足间,愈发显得有风情了。
夏景行心潮澎湃的想进行下一步动作的时候,电话铃声突然响了,多少有点扫兴。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陈宏打来的。
想了想,他还是接起了电话。
“出事了!”电话那头传来了陈宏着急的声音。
“怎么了?”
“郭伟跑了!”
夏景行怔住了,“跑了?怎么跑的?卧槽,不会是良心系那帮人在帮他吧?”
电话那头的陈宏冷笑,“现在大伙都跟你一样的怀疑,因为据相关部门的调查,郭伟在跑路前,见的最后一个人就是木志心。
现在木志心已经被相关部门请去喝茶了,那个老匹夫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还说自己当时主动劝郭伟自首来着。
但是根本没人相信他这套鬼话,圈子里都在传,说木志心这些天表面上在四处托关系替郭伟转圜,实际上却是在替郭伟跑路打掩护。
要我说,这老匹夫虽然某些方面令人不齿,就是一个现代岳不群,但爱护徒弟方面绝对没的说,为了让徒弟成功跑路,也是煞费苦心,没少搭上人情。
不过,跟木志心接触的那些高官显贵可被他坑惨了。
前脚才答应帮你木志心运作运作,后脚你徒弟就跑了。
这算什么?
总之,这件事影响很坏,就算事后木志心不用承担什么责任,但几十年结交下来的上层关系网也坏了一大半。”
夏景行本来还有点气愤,听到这里,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微笑。
“这么说,郭伟跑路还成一件好事了?”
陈宏说道:“一半一半吧!好的地方是郭伟这么一跑,把老木搞得很狼狈,以后再对付老木,应该没那么多人帮这老匹夫说话了。
坏的地方就是郭伟把公司账上的钱,好几个亿,全部卷走了。
我们追讨的赔偿,短期内肯定没有下文了。”
夏景行皱了皱眉,“那点赔偿我还看不上,郭伟跑了也无所谓,丧家之犬而已。
可话说回来,这郭伟为什么要跑啊?老木不是在帮他运作吗?蹲个几年就出来了。
但他这么一跑,事情就变严重了。”
陈宏轻叹了一声,“蹲个几年,你说的轻巧,过惯了外面的好日子,缝纫机怕是一天都不想踩。
不过,郭伟这人的内心确实虚弱了一点,没有壮士断腕的勇气。
此生怕是没机会再踏上回家的路了,只能在外面当一条流浪狗。”
夏景行默默的消化着这堆信息,同时也在心中思考下一步该如何做。
“郭伟跑哪去了?”
陈宏淡淡道:“先是偷渡到了港岛,然后经港岛去的美国。
我们国家和美国没有引渡条约,而且他老婆、孩子都是美籍,他到了美国,一家人也算是团聚了。
再说了,他还卷了那么大一笔钱,后半生基本衣食无忧了。”
听到这,夏景行基本能理解郭伟的操作了,鬼知道进去几年,老婆还会不会等他啊?
“不去管这人了,现在案情侦破到哪一步了?”夏景行笑呵呵道:“没人再搞串联动作了吧?或者嚼舌根说什么程序不正规?”
陈宏说道:“早没了!这特么现在就成一个粪坑了,谁碰谁就挨一身的屎,臭不可闻。”
夏景行微笑,“既然这样,那事情接下来该严办、重办了吧?”
“对,相关部门也是这个意思,郭伟跑路让他们脸上很是无光,只能从其他方面弥补了。”
陈宏讲述了大概的处理方案,夏景行还算满意。
挂断了电话,夏景行心情颇为爽快,把克里斯汀娜拉过来亲了一口。
“这么高兴?谁跑路了?”
克里斯汀娜刚才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通话信息。
夏景行简单给克里斯汀娜讲述了一下整件事情的原委。
听完后,她皱着眉问道:“需要我帮忙吗?我认识几位议员,他们应该不介意帮个小忙的,大不了以后请他们来脸书演讲好了。”
夏景行嘴角抽搐,克里斯汀娜现在也学坏了。
“别!千万别!”
夏景行不想因为这件事大动干戈,一旦没弄好,还容易卷入一些政治漩涡。
别看美国人嘴里天天喊着司法公正,那也只是喊口号而已,每年不知道多少跑路者带着大量的钱财涌入美国。
真要把这些人交出去,那就少了一项财源。
而且他只是一介商人,并且还是中国人,最好还是不要去趟这种浑水。
即使真的去趟了,也不一定能成功,反而容易引起美国人对他的警惕。
听夏景行分析了一番后,克里斯汀娜顿时熄灭了帮忙的想法。
不过她顺势说起了另外一件政治上的大事:“最近的民意调查,奥观海的支持率远远不如麦凯恩。
而且麦凯恩还是爱尔兰裔,跟我祖先来自同一个地方,我们老家德州大部分人都支持麦凯恩,包括我爸爸……”
“然后呢?你想让脸书支持麦凯恩?”
克里斯汀娜摇头,“怎么可能,这种中途改旗易帜的事是最令人不齿的,我只是有点担心奥观海无法获胜。”
“相信我,奥观海绝对是一匹值得投资的黑马!”
克里斯汀娜耸耸肩,“是不是黑马就不清楚了,反正是够黑的。”
“别管他黑不黑了,反正我们该……嘿嘿嘿了。”
克里斯汀娜会意,抱着夏景行的胳膊,一起推着婴儿车进屋了。
…………
…………
“这王八蛋就这么跑了!亏我那么信任他,前前后后给他投资了两个亿。”
中国会俱乐部猫厅里,史大柱墨镜也不戴了,一个劲儿的拍桌子,肆意发泄着心中的怨气。
亏两个亿对他私人来说,虽然有点肉痛,但也够不上伤筋动骨的地步。
真正令他感到气愤的是,他被郭伟狠狠摆了一道,而且今后在企业家圈子里面也有些抬不起头了。
前段时间他跟夏景行在江南群英会上发生了口角,然后他连夜联系了郭伟,追加投资,要求对方狠狠修理一下夏景行,替他找回点面子。
结果,还没等郭伟出手呢,反被夏景行干净利落的给收拾了,连带着弄得他也狼狈不堪。
这件事虽说没闹得人尽皆知,但在顶级企业家圈子里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在大家看来,就是他史大柱被夏景行狠狠收拾了一顿,脸都被打肿了的那种。
前脚才放出最狠的话,后脚就挨最毒的打。
所谓的报仇不隔夜,简直成了一句笑话,或者说他跟夏景行互换了一下角色,被报复者变成了他自己。
最近这些天,他想找马雲、郭旷昌这些同属江南会的企业家朋友谈谈心,顺便让他们开解、鼓励一下自己。
结果这群人,一个个的全都推脱没空,生怕与他扯上关系,沾染了因果!
他还没进去呢!这些人就已经当他是罪犯了。
他不知道江南会发的“江湖令”还有没有用,但他很想发一次试试,看看马雲等人究竟会不会讲江湖义气,携令亲至。
料想不会来的吧?
说好的守望相助,结果成了隔岸观火。
木志心阴沉着一张脸,没吭声,任凭史大柱在那发牢骚。
他没有给郭伟的公司投钱,所以没有直接的经济损失,可其他的损失远远无法用金钱来替代。
这些天他提着礼品,准备挨家挨户的给老朋友们赔罪。
可人家看了他,就跟看到了瘟神一样,大部分人都选择避而不见。
上面甚至有一种声音传出,表示要彻查郭伟的案件,查清所有为郭伟跑路提供便利和包庇的人,严惩不贷,扫清这股动不动就跑路国外的歪风邪气,震慑犯罪分子。
不用想,他的那帮老朋友应该都把这笔账算在了他的头上,认为是他造成的。
木志心心中挺苦闷的,感觉全世界都误会了自己,他真的没有为郭伟提供跑路便利,也没给郭伟打任何掩护,更没有利用老朋友的信任……
他其实也是一个受害者!
回想那天郭伟头也不回的离去,他还在心中感慨好徒儿的风骨,没给他这个师傅丢脸,甚至还吟了一首诀别诗赠与对方,颇有古之遗风。
结果,好徒儿很快就用实际行动打脸他这位师傅了。
他现在恨死了郭伟,不仅是因为对方的背叛,更是因为对方把他当棋子了,利用了他这个师傅的心软,玩了一手声东击西、瞒天过海、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他记得自己没教过郭伟这么多计谋啊!他能教这些,也不会被郭伟坑了……说多了都是泪。
不过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好处,比如杨大庆和朱力南这些天明显对他这个师傅更恭敬了,因为谁也不清楚自己哪天会不会步同门师兄弟郭伟的后尘,关键时刻,还是师傅靠得住啊!
中国好师傅!
木志心压根不想要这个头衔,因为一戴上,哪怕他事后不用承担什么责任,大家也会默认是他故意放跑了郭伟,包括他的那帮老朋友也会更恨他。
这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在场的阎炎、熊小鸽、童士杰等人,也没什么好脸色,他们的钱全部被郭伟卷跑了,相当于被割了一次韭菜,同时还给他们制造了一堆麻烦。
郭伟倒是拍拍屁股跑路了,他们则还需要面对这一堆破事。
“这件事是我对不住大家,都是因为我发动大家筹钱去参与华夏数码的竞价,才惹出了后面这一档子事。”
木志心起身,朝在场的企业家、风投家们深深的鞠了一躬。
他心里其实感觉挺耻辱的,自己什么辈分、什么资历,向这么多后辈赔罪!安然承受了自己这一躬的人,怕是以后都得折寿。
虽然心中腹诽不已,但木志心面上还是装作了一副痛心、悔恨的模样,演技秒杀一众流量影帝。
高官显贵们,他已经得罪一大茬了。
要是华山会、创投圈的朋友再得罪,那他这个商业教父就名存实亡了。
较真起来,大家损失这么惨重,一毛钱都收不回来,还真与他脱不开干系,毕竟是他带头号召大家涉入这件事的。
看到木志心都这样表态了,史大柱、熊小鸽等人面色稍霁。
不管对方是真心诚意也好,还是装腔作势也罢,起码拿出了应有的担当,不是选择逃避。
如果对方直接闭口不谈这件事,大家面上可能不说什么,但事后也会离心离德。
史大柱强颜欢笑道:“木老大,这事怎么能怪你呢,要怪只能怪郭伟那孙子,蒙蔽了所有人,还跑去违法犯罪,犯罪了还畏罪潜逃。
我们在场所有股东都是受害者,要想讨回公道,只能大家一起报案。”
熊小鸽眼睛一亮,史大柱这招妙啊!把所有责任都推到郭伟一个人头上,反正他也逃到了国外,无法抓回来对质。
“对对对,人多力量大,大家一起报案,追讨损失!”
熊小鸽话音刚落,他的跟班童士杰便迅速出言附和:“没错,请相关部门介入调查,同时也还我们一个清白。”
童士杰心中其实十分鄙夷,这摆明了就想拾掇大家一起表态,毕竟法不责众嘛。
何况都是有头有脸的企业家、风投家,社会名气和影响力都摆在那,考虑到现实情况,相关部门也只能控制打击面。
当然了,较真起来,他们作为只投钱、不涉及经营的股东,也承担不了多大责任。
哪怕现在华夏数码正在起诉郭伟创办的那家公司,他们作为股东,承担的经济责任也有个上限。
不过,这么大一个粪坑,能摘干净一点还是摘干净一点吧。
众人纷纷出言附和,表示将响应史大柱的号召。
实际上,在场的人投资都不多,唯有史大柱跟陆志强投资多一些,占了大头。
如果不是担心郭伟搞出来的脏水溅到自己身上,这千把万的投资根本没人放在心上,亏了也就亏了。
史大柱见大家纷纷响应自己的号召,暼了一眼暮气沉沉,仿佛老了十岁的木志心,心中感慨,这老木经此一事,心气儿和威望貌似都受到了不少的打击啊!
这华山会会长的位置,怕也是岌岌可危了。
想到这,史大柱决定多表现一下自己,于是他沉声说道:“现在华夏数码那边颇有抓不到郭伟,就揪着我们这帮股东不放的意思。
这是哪门子的道理?抓不到犯罪分子,就拿我们出气?
我提议,大家一起发动力量,让华夏数码看看,我们也不是软柿子。
如果他们想将事情扩大化,那我们就奉陪到底。”
史大柱越说越激动,一张脸涨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可他慷慨激昂的一番发言,竟然没人附和,房间里鸦雀无声,场面一时间有点尴尬。
童士杰死死咬着牙,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还没认清自己?还要跟我大老板斗?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了吧!
其他人跟童士杰也差不多的想法。
这夏景行太凶残了,一不小心就送人进去踩缝纫机,或者亡命海外!
这特么谁还敢跟他斗啊?
惹不起,我躲不起吗?
在场人你看我,我看你,均没人敢附和史大柱。
史大柱知道自己玩脱了,低估了众人对夏景行的恐惧。
他马上话锋一转说道:“当然了,我的意思也不是要跟华夏数码斗什么,他们跟我们一样,也是受害者。
但是受害者也不能加害其他受害者吧?
我的意思是,想办法与他们建立沟通,向他们表明真实的情况。
他们不是被郭伟用非法手段抢走了业务吗?可以协商一下,把业务退给他们。
如果这中间产生了什么损失,我们股东也可以凑凑,稍稍给他们一点补偿,尽快把事件平息下去。
毕竟大家都家大业大的,没太多时间耗在这件事上面。”
木志心深深的看了史大柱一眼,对方刚刚说话的那番气势似曾相识,好像有点自己的影子?这是想干什么?
就这么迫不及待想上位吗?
暂时按下心中的那点猜疑,木志心拿出了商业教父的气势,环视四周一圈,中气十足说道:“大柱的这个意见不错,虽然过去我们与远景资本、复兴工业集团有过很多不合,关系搞得很僵,但这件事不一样,需要尽快平息下去,把影响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
所以,暂时与他们和解,是可以进行的。
但是,对于赔偿这件事,我持保留态度!
我们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赔偿?真的赔偿了岂不显得理亏?”
木志心边说边摇头,为了压史大柱一头,他故意挑了对方话中的不足之处。
尽管威望大失,但商业教父还是有点余威的,木志心一开口,其他人纷纷响应。
史大柱虽然表面上笑呵呵说“木老大说的对,是我考虑不周”,但其实他心里很不爽。
不出点血,夏景行会跟你和解?会善罢甘休?做梦吧!
他觉得木志心迟早会再出洋相。
不过他也懒得提醒了,老东西早点掉下神坛最好,自己说不定还有机会取而代之。
一番商议,一伙人确定了两件事。
第一件,股东集体报案,将所有罪责推卸到郭伟一个人头上;
第二件,与华夏数码建立沟通,尝试平息事件。
出了中国会俱乐部的院子,熊小鸽邀请童士杰上了自己的车。
“士杰,很抱歉,这次又拉你下水了。”
熊小鸽一脸歉意的看着童士杰,类似的话他已经说过无数次了,所以尴尬的脚趾头都抓紧了。
也不知道倒了什么霉,最近两年很是不顺。
貌似不顺的时间点刚好与夏景行回国的时间点对得上……熊小鸽心中若有所悟。
“哎,熊老哥,你说这些话就见外了,风险投资失败是大概率事件。”
熊小鸽苦笑,“可这概率也太大了点!”
“不说这个了!”
童士杰毫不在意的摆摆手,随即问道:“熊老哥,你觉得我们这样抱团投资有效率吗?”
熊小鸽不解道:“什么意思?”
“要我说,木志心、史大柱为了打击报复夏景行,不管是投资也好,做事也罢,都太不冷静、太心急了。”
熊小鸽沉思了片刻,随即叹气,“不仅是他们,我们也是这样啊,要反思。”
童士杰轻轻点头,点到为止,不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