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众人霎时间安静下来。
“你们这是……”景帝手臂颤颤巍巍的,指着衣衫凌乱的众人。“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立刻躬身跪拜,伏地不起。
景帝默然的看着众人,缓缓说道:“时候也不早了,众位爱卿都散了吧!至于你们几个……跟我过来!”
宣室殿偏殿——
景帝、窦太后坐在上首,王皇后、长公主以及淮南王刘安坐下下首左右两侧,看着在殿中站立的几人,默然不语。
景帝面色阴沉的打量着几个小儿女,太子刘彻衣衫不整,太子妃和刘陵两人鼻青脸肿,浑身灰扑扑的。只有韩嫣和周明锦看起来正常一些。不过韩嫣脸颊上还有一颗红红的唇印。
“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景帝沉声问道。
“……”众人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没人说话。
“这功夫都装哑巴了?”景帝看着众人噤若寒蝉的模样,不由得好笑。“阿娇,刘陵,你们两个先说,为什么会争吵起来。还……打的如此不堪入目!”
“是刘陵先说要勾引太子的。”阿娇愤愤说道。“她还让阿嫣帮忙将太子约出来,好给她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阿娇到底还有些心眼儿,没说出刘陵诬陷她和韩嫣有染的事。只不过她不说不代表别人不说,刘陵后来之所以会把这件事情闹得这么大,就是想把这件事情牵扯出来。当即上前一步,故作鲁莽的说道:“才不是呢!是我先问韩嫣是不是喜欢太子妃。太子妃这才恼羞成怒了,要打我的。”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众人皆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看光看向韩嫣和阿娇。只有长公主心无旁骛——恶狠狠的瞪着刘陵,恨不得用眼刀子杀死她。
景帝脸色阴沉的都能滴出水来,“你小小年纪,不要乱说话。”
“我才没乱说呢!”刘陵不服气的嚷道。“太子大婚,韩嫣那么卖力气,挖空心思绞尽脑汁的弄出如此盛大的庆典。给太子妃的催妆诗上居然还写着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么多年,韩嫣送给太子妃的珍奇异宝都能堆成一座山了。适才婚礼之上,太子妃对着太子冷脸冷相的,看到韩嫣就笑逐颜开,一脸的温柔似水,要说他们没关系,鬼才不信呢!”
“你就是因为这些就胡言乱语?”景帝沉声追问,看着刘陵一脸坚持,不由得喝骂:“荒唐。女儿家的清誉,岂能是你这么污蔑的。”
“我这不是污蔑,我只是替太子不值罢了!”刘陵反驳,旋即偷偷看了刘彻一眼,低头说道:“太子殿下那么好。天资聪颖,英俊魁梧,若是我嫁给他的话绝对不会让他这么丢脸的。”
“我之所以会这么丢脸都是因为你!”刘彻忍不住说了一句。
刘陵闻言,一脸的不可思议,泪水瞬间充满了眼眶,泫然欲泣。“太子殿下,你怎么会这么说,我可都是为了帮你啊!”
“我看你是唯恐天下不乱!”刘彻抱怨道。
“太子殿下,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刘陵大叫。“你不能这么对我!”
“好了!”景帝头痛欲裂。“都给朕住口!”
沉默片刻,景帝一脸阴沉的看着淮南王。
“微臣教女无方,还请陛下降罪。”淮南王颤颤巍巍的跪下来,俯首说道。“但还请陛下看在微臣女儿年幼无知,又少年慕艾,没有什么坏心的份儿上饶她一命吧!老臣愿意代女受罚。请陛下宽恕,老臣回去之后一定会好好教导她的。”
“你的女儿,确实需要好好教养一番了。”景帝一语双关的说道。“既然太子婚礼已经结束,你们没事的话也不要呆在长安了,快快回封地去吧!”
“诺!”淮南王唯唯诺诺的应道。
看着淮南王畏畏缩缩的样子,景帝只觉得心中气闷,摆摆手。“先带着你女儿下去吧!”
“诺!”淮南王应道。然后带着刘陵慢慢走出偏殿。
“……”
气氛霎时间冷凝到极致,韩嫣低着头,感觉到众人时不时扫过头顶的犹如探照灯一般的视线,撇了撇嘴。他这才叫站着也中枪啊!
“韩嫣,太子大婚之后,你住在太子宫也不太合适了。从明天起,你就住到长乐宫去吧!”直接让韩嫣搬出宫中,那是不可能的。要是刘陵说的混账话传将出去了,那岂不是不打自招。可若是就这么让韩嫣继续住在太子宫,出了这种事儿,也不太合适。只好让韩嫣先住到窦太后那里,窦太后毕竟是韩嫣名义上的祖母,如今那里还住着一个入侍的梁王。多他一个不多。韩嫣也可以用照顾太后的名义住过去,毕竟韩嫣出了几道方子让老太后的痛风寒腿关节疼痛以及盲眼的病情得到改善的消息已经传遍长安了。
“这个刘陵丫头,本来看着是个好的。哪知道她居然这么混账!”窦太后皱了皱眉,薄怒道。旋即又一脸心疼的看着阿娇和韩嫣。“委屈你们两个了。平白无故受这么大的冤屈。”
“不过她也是少年慕艾,谁没个年轻的时候呢!”王皇后故作仁慈的叹道。儿媳的母家太过强悍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如今在大婚之上出了这种岔子,虽然有点丢脸。可是也恰到好处的打击了陈阿娇的嚣张气焰。毕竟出了这种事儿,无论真相到底是什么,女方都是底气不足的。底气不足了,那乱七八糟的要求也就自然少了,自己的日子也能好过不少。至于颜面嘛——
王皇后嗤之以鼻,那是个什么东西。自从她抛夫弃女进了皇宫,那种累赘的东西也都随着良心抛开了。况且——
王皇后眼珠子一转,看着神情淡然的韩嫣,不由得心情舒畅。正想着没有什么能拿捏得住韩嫣的把柄呢!刘陵就闹出这么一出——这不就是想瞌睡就给递个枕头吗?多好的借口啊,都用不着自己筹谋算计了。想到这里,王皇后面上神色愈发慈悲了。“那还是个孩子,可怜见儿的,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能知道什么呢!陛下也别太苛责她了。免得吓着孩子。”
“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信口开河的人,拔了她舌头都不为过。”长公主冷哼一声,恶狠狠的开口。“皇后,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可怜她?难不成你还觉得她说的是真的?”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王皇后大惊,楚楚可怜的看了景帝一眼,眼圈马上红了。“我不过是觉得她也是因为喜欢彻儿才会这样的。事出有因,情有可原——”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因为喜欢爱慕就可以信口开河,胡言乱语?”长公主挑眉质问,“那这么说的话当年栗姬污蔑你进宫之前就已经为人妇,为人母也是因为喜欢陛下,那也是情有可原的了?”
“姐姐……”王皇后惊骇欲绝,“姐姐你怎么能拿这种事情乱说。当年我和栗姬的情形怎么能和太子妃一样。陛下,我——”
“好了!”景帝神情疲惫的揉了揉眉宇。“从现在开始,我不想听到有人再说韩嫣和太子妃的事儿!也不想听到有人再牵扯出什么别的。”
“哼!”长公主撇过脸冷哼一声。
“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不说也就罢了!不过刘陵那个丫头信口开河,因为一己之私致我大汉皇族尊严于不顾。哀家不管她是故意还是无心,这样的举动,必须严惩。”
“可是淮南王那里……”景帝有些为难的说道。
“陛下,很多时候惩罚一个人,不一定非得摆在明面上。而让一个人痛苦悔恨的方法,也不一定非得光明正大。”窦太后森森笑道。
景帝:“……”
“陛下就别管了!这件事情我会解决的。”窦太后眼皮子都不抬的将事情接下了。
既然窦太后大包大揽的将所有麻烦事都接过去了,景帝也乐得省省心。他对窦太后的手段还是信任的。这个称霸后宫几十年的女人,绝对不是个容易应对的主儿。好言安慰阿娇和韩嫣两句,让两人安安心。景帝便借口乏累将众人撵了出去。众人刚刚出了未央宫不久,便看见卞妃卞芸姝乘着步辇进了未央宫。王皇后看着悠扬而去的步辇,将手中锦帕揉成一团。
且不说未央宫,淮南王刘安领着刘陵和刘迁回了在长安的官邸之后,不由得气急败坏的问道:“你说说你,你没事弄这么一出算是怎么回事,你该不会真的喜欢上刘彻那个小儿了吧!你就算是真喜欢他的话,也不至于出这种昏招啊!”
“我喜欢他?”刘陵不屑的撇撇嘴,“父王,我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你吗?”
“为了我?”淮南王刘安不由得糊涂了。
“父王,你见了今日这番婚礼,觉得韩嫣这个人怎么样?”刘陵神情自若的问道。
“这个人……”刘安眨了眨眼睛,沉吟片刻,开口说道。“会奉承,投上位者喜好,心思灵巧善于揣摩人心。难得的是他这人还有富国强兵的能力,半年的时间就能将一盘散沙的少爷兵训练场那般的纪律严明,令行禁止。旗下各产业都是日进斗金的聚宝盆……只可惜是个庶子!不过陛下和太子两位帝王都很看重他,窦太后甚至认了他为干孙,这么一点缺点也就不算什么了。”
“也就是说,他一旦得了重用,便是一个治国安邦的能臣!”刘陵浅笑着下了定语。
“不错!”刘安颔首,旋即皱着眉说道。“这样的一个人,我们应该交好才是,你怎么还要得罪他?甚至用那么浅显粗鄙的借口。”
“父王认为,有这样一个人跟在太子身边辅佐他,帮衬他,我们的大计还有成功的机会吗?”刘陵冷笑。
“你的意思是说?”刘安有些回过味儿来。
“我原本也是想着拉拢他,甚至是威胁他为我们所用。不过当我看到了太子对待韩嫣的态度之后,我就知道,威逼利诱对他来说是肯定不成的。既然如此,那我只好挑拨离间了。”刘陵眨了眨眼睛,故作惋惜的说道。
“可是用这种手段……有用吗?”刘安不以为然。
“男女之间,涉及到感情的问题,就牵扯不清了。我今日闹了一番,无论是不是说中了韩嫣和太子妃的关系,都抹了太子的尊严。而对于一个男人,一个国祚继承人来说,尊严大过一切。只要这种事情传将出去了,太子必然会对韩嫣心生芥蒂,或者说这两个人绝对回不去原来的亲密无间了。而我们只需要再努力一番,迟早会让太子对韩嫣心生厌弃。至于窦太后那边,他不过是一个干孙罢了,又不是亲孙子。自己的嫡亲孙女儿因为他受到了连累,被夫君厌弃,到时候太后气他都来不及,还怎么会保他。而对于韩嫣这种庶子来说,没有家族背景,没有了皇帝的信任和偏爱,那么他就什么都不是。而他手中那些日进斗金的产业都会成为别人眼中的肥肉……财帛动人心,到时候想打压韩嫣的人多得是,都用不着我们出手。到那个时候他自顾不暇,即便知道是我从中捣鬼又能怎么样?他能冲过来咬我不成?”刘陵唇边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而我们则是兵不血刃的瓦解了敌人的势力。坐山观虎斗,怎么都不赔!”
“妙啊!在外人看来,这一切不过是几个小儿女的争风吃醋,顶多是嘲笑一句你行为不严谨,也绝对不会想到这个层面上来。”刘安情不自禁的拍手赞道。“所谓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就是这个道理。”
“还有啊!”刘陵状若天真的歪着脑袋说道:“人家做了这么多的荒唐事,归根结底还不是太子殿下的魅力太大了。让人家小姑娘不顾廉耻的做了那么多。男人都是逞英雄的,最爱看女人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的,这会儿他说不准在被窝里偷着乐呢!”
“今后再见面,说不准还有些少年情怀在里面!”刘安摇头晃脑的说道。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对于一心一意对自己好的人免不了另眼相待。只要他心里头有那么一丝丝怜悯……”刘陵弯了弯嘴角,眉眼弯弯,仿若怀春的少女般巧笑倩兮。“我将来的路就好走多了!”
而另一边,周明锦陪着韩嫣将一些日常用品收拾出来准备送到长乐宫中。视线扫过院里悠闲惬意的韩嫣,不由得摇了摇头,皱眉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紧不慢的。若是刘陵那个浑人真的将你和太子妃的事儿说出去了……”
“我和太子妃有什么事儿?”韩嫣挑了挑眉,反问。
“……我不是这个意思!”周明锦一时语噎,“流言最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你若是真被牵连进这种事情里面,那就麻烦了。”
“你替我担心?”韩嫣挑了挑眉,见周明锦点头不语,又追问道:“你想帮我?”
周明锦又点了点头。
“咳咳!”韩嫣起身走到周明锦跟前,笑着说道:“其实想破解这个流言很简单,不过需要一下你的帮助。”
“没问题!”周明锦立刻接口。
“那个……可能对你的名声有碍,你也不后悔?”韩嫣歪着脑袋试探道。
“只要能帮得了你!”周明锦眉头都不皱的说道。
“好吧!”韩嫣耸了耸肩,上前一步,将唇凑到周明锦紧闭的双唇上轻轻沾了一下。
“啪啦!”进来打扫的宫女失手将水盆掉在地上。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那宫女立刻跪地讨饶。
“没事了,你下去吧!”韩嫣摆摆手,看着那宫女惊慌失措的消失在院外,不由得轻笑道:“看,多简单的事儿!”
月下,周明锦呆若木鸡!
次日,窦太后将中尉田`传入长乐宫中,商谈许久。
当天晚上,田`酒醉时一不小心说出自己和淮南王翁主刘陵的桃色秘闻,其内容香艳火辣,各种十八禁,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不久之后,刘陵翁主看上大汉第一美男韩嫣求爱不成反成恨,居然心思险恶的去编排韩嫣和太子妃有染,还以此要挟韩嫣帮她牵线搭桥勾引太子,被太子妃当众识破暴打一顿的流言传得满天飞。一时间各个公侯显贵世家子弟对于刘陵的态度从趋之若鹜变成敬而远之。毕竟刘陵虽然娇柔美艳,可是心肠也太狠了。他们这些个浪荡子弟,谁没个三两知己,若是刘陵都因爱成恨……他们可没那个福气能保证自己没事。
至于韩嫣为什么看不上美艳勾人的刘陵翁主?
被问到的人不由得暧昧一笑,据说这个阿嫣公子和条侯嫡孙周明锦啊……
就是不知道这两人谁上谁下了!
半个月后,淮南王带着清誉毁尽的女儿刘陵灰溜溜的回了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