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赛卡门关押的地方,竟是这院里的偏殿,一间小小的耳房,有阳光透进来,屋里倒不显昏暗,只是房里空空如也,房屋正中有张竹制的躺椅,一身囚衣的赛卡门正躺在竹椅上。屋子里还站着一位身着官服的留须老者,立于躺椅一侧注视着赛卡门,见到我们进来,赶紧跪地行礼:“臣参见皇上!”
“平身!”皇帝淡淡地道,看向躺在竹椅上的赛卡门,询问道,“怎么样了?”
“回皇上,臣已经施好引魂术,皇上随时可以提问。”老者垂首道。屋角点着宁神香,皇帝走到赛卡门面前,我赶紧跟过去,见她双目紧闭,面容平静,像是睡熟了的样子。引魂术?又是什么?我蹙起眉,见赛卡门这个样子,难道是催眠?
“你叫什么名字?”皇帝突然开口,我怔了怔,转头看向皇帝,见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躺椅上的女人,意识到他是在对赛卡门提问,赶紧看向她,果然,赛卡门的眉毛微微一蹙,平静的脸上有了一丝反应,语气有一丝迟疑:“卓……卓娅……”
果真是催眠术,而且观她的反应,显然是进入了深度催眠状态。这赛卡门夜夜用催眠术对付寂将军,不想今日皇帝也用同样的方法,对付不肯开口说话的她。之前皇帝说他有办法让她开口,我还真没想到这是这个法子。她叫卓娅,皇帝探到的情报果然没有错。
皇帝的目光幽幽一转,对官服老者道:“孙监副,你退下。”
这位老者想必也是司天台监副了,他欠身退出房,掩了门,耳房里只剩下我们三人,皇帝看着赛卡门,接着问:“你从何处来?”
“辰星……国……”赛卡门在催眠状态中,说出这个事实时,仍是有些迟疑,可见她平日将这些秘密在心中埋得有多深。
皇帝又问:“你来天曌国做什么?”
“我来找寂惊云那奸贼报……报仇……”卓娅蹙着眉,似乎有些抗拒皇帝的问题,但施在她身上的催眠术又似乎极为厉害,她心底纵然有微弱的抗拒,仍是不情愿地回答了。
“你与他有何仇怨?”皇帝平静地问,没有因为听到卓娅叫寂惊云“奸贼”显出什么不豫之色。
“那奸贼用卑鄙的手段,杀了我父亲,害得我家破人亡……”卓娅的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紧闭的双眼下,眼珠似乎在急速地转动。
“你父亲是谁?”皇帝仍旧用那种平静的语气,我这才觉得皇帝的语气似乎是故意放得缓慢平静,看来皇帝也深谙催眠之术的要领。卓娅果真顺着皇帝的问话答下去:“我父亲是辰星国兵马大元帅瓦列金……”
“辰星国的兵马大元帅瓦列金死于五年前的北疆之战,他是在战场上阵亡的。”皇帝淡淡地道,“战死沙场,是军人的宿命,岂能将他的死归罪于敌方将领?”
“若寂惊云是正大光明地与我父亲交战,我父亲技不如人,被他杀死,我也无话好说。”卓娅的唇角微微抽搐一下,语气变得激动起来,“可那奸贼根本不是靠正当的手段赢了那场仗,他,他是……”
“他是如何?”皇帝的语气也带上一分好奇,我也紧紧地盯着她。卓娅咬了咬唇,愤恨地道:“他在战场上俘虏了我姐姐,以我姐姐作人质,让我父亲不敢轻举妄动,那恶贼……”
“你姐姐,可是被辰星国人称为‘天鹅圣骑士’的女将军米拉?”皇帝的语气又恢复了平静,倒是我讶异起来,“天鹅圣骑士”?女将军?原来这个时空,也不是没有女子上战场的,虽然是辰星国的女将军,也足以让我好奇和钦佩了。
“不错。”即使在深度催眠中,卓娅的语气仍带上了一丝骄傲的味道,“我姐姐是辰星国最勇敢、最美丽的骑士,是辰星国数百年来唯一被国王亲封的女骑士,唯一能上战场杀敌的女勇士,是我们辰星国将士心目中的胜利女神!”
“朕也听说辰星国的将士将米拉将军视为胜利女神,据说她在遇到寂将军之前,从未吃过败仗,可是与寂惊云交战却三战三败,联竟不知道,原来她还被寂将军所俘。”皇帝的语气似乎带上一丝若有似无的嘲弄,似乎意指女人在战场上,终是不如男人。
皇上的语气果然激怒了卓娅,她愤怒地叫道:“若不是寂惊云使出阴险手段,我姐姐怎么会被他所俘……”
“战场之上,兵不厌诈。”皇帝冷哼道,“胜就是胜,败就是败,战斗的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你胡说八道……”卓娅激动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似乎有醒转的迹象。我赶紧低声对皇帝道:“皇上,别刺激她,不然可能问不完话了。”
皇帝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再开口时,语气又恢复了平静:“米拉将军不是也阵亡于北疆之战么?你说寂惊云俘虏了米拉将军,怎么两军没有消息流传出来?”
“我怎知那恶贼安了什么心,不将俘虏我姐姐的消息传出来,只让人通知了我父亲,说我姐姐在他手上,我父亲不敢轻举妄动,为了稳定军心,没有把姐姐被俘的消息泄露出去,两军在北疆僵持了三个月,姐姐竟然只身一人从寂惊云那恶贼的军营中千辛万苦地逃了回来……”
我偷偷瞥了皇帝一眼,见他表情平静,暗暗吁了口气。这件事看来没有那么简单,寂惊云竟然没有将曾经俘虏过那位米拉女将军的事告诉皇帝,只怕别有内情,不知道皇帝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会不会怪罪寂将军?
卓娅接下来的话有些惊人了:“姐姐回来了,还带回了敌军的重要情报,父亲很高兴,赶紧召开会议与将士们商量备战……”我心里一跳,这不是指寂将军看守不力,不但让敌国的俘虏逃走了,还让她带回了重要的军情?又偷偷地瞥了皇帝一眼,见他还是面容平静,倒是我给弄得心上心下,忐忑不安。
“姐姐自从回来后,一直郁郁寡欢,父亲以为姐姐是因为被俘一事,心里不痛快,好言安抚了几句,也没往心里去,只一门心思地准备大战。”卓娅的语气又波动起来,“哪里想得,这一战,父亲用了姐姐的情报,竟然会大败,敌军像是完全洞悉了我军的部署,父亲在这一战中身负重伤,被属下将士拼死救回军营,召来姐姐讯问,才意识到姐姐根本就是被寂惊云骗了,他故意让姐姐听到假的军情,故意放她逃走,就是想利用姐姐将假的情报带回去,设计引父亲上当,好全歼我军……”
我听着卓娅愤愤不平的叙述,其实并不觉得寂惊云做得有多错,就像皇帝所说,兵不厌诈,战场上,一个优秀的将领,不战而屈人之兵,自是上乘;而通过战术以寡胜多,或减少己方的伤亡,是一个将领最基本的领军素质。难道非要硬碰硬血淋淋地厮杀得来的胜利,才是光荣的?这是打仗,不是江湖中人一对一的决斗!
皇帝的脸上虽然没什么异常的表情,但我相信他心里肯定更会对卓娅这番话不以为然,但经过刚才,他也没再说“兵不厌诈”之类的话,只是沉默着,等待赛卡门接下来的供词。
“父亲和姐姐知道自己都被寂惊云骗了,姐姐脸色苍白、神情木然地跪在地上,请求父亲的责罚,父亲恨她的假消息害得我军伤亡惨重,下令仗责五十军棍,姐姐挨了十几棍便晕死过去,下身血流如注,士兵不敢再施刑,偷偷禀报了姐姐的未婚夫柳德将军,将军请了军医替姐姐诊治,发现姐姐竟然是流产了,原来姐姐受刑之前竟然怀了两个月的身孕。父亲又惊又怒,责问姐姐谁是孩子的父亲,可是姐姐却咬牙不说,父亲猜测姐姐是在敌军军营受辱,怒急攻心之下,伤重不治身亡。”卓娅凄楚的语声中隐含着愤怒,呼吸也沉重起来。
我心中一跳。卓娅在这种情况下,说的必然是真话,若米拉将军真是在寂将军的军营shi身怀孕,谁都知道一定与寂将军脱不了关系,她被俘的三个月,是沦为了全营将士的军妓,还是一个人的禁脔?然而,我又不太相信寂将军会如此心狠,那这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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