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下楼时就看到一大一小两个脑袋凑在工作台边,詹妮弗似乎在和迪克讲着什么,穿训练服的少年小鸡啄米般点着头,时不时还用手指指资料纸。那堆资料分明是这两天他在忙活的东西。
蝙蝠侠挑了挑眉。
他觉得自己作为一家之主应该有所表示,但没等他说出什么话,詹妮弗已经开始向他招手。“过来这里,布鲁斯。”她说道,“你找到这个坎贝尔先生的社交链了吗?”
布鲁斯发现他的腿好像有生命一样走到了蝙蝠主机边上。
“我记得坎贝尔集团。”詹妮弗用腿给他勾了把椅子,“圈内有个朋友和坎贝尔现在的当家人有点猫腻,他们生意铺得很大,在世界各地都有分点......这个索德格林·坎贝尔恐怕和坎贝尔集团脱不了关系吧?”
布鲁斯点了点头,没有否认也没有确认。
他从回忆里找出了老坎贝尔年轻时的样子,那时他还是个**岁的男孩,托马斯·韦恩曾多次邀请生意上的同伴来庄园用餐或举办宴会,老坎贝尔就是其中一个。这个家族在哥谭不能说扎根很深,和大家族更是靠不上边,但也凭借着在化妆品行业上的地位跻身上流社会。
托马斯·韦恩曾夸奖他是个“真正的朋友”,现在看来这位真正的朋友也隐瞒了许多事。受害者有罪论固然可恶,但也不是每个人都会被神秘势力以这种方式处决,索德格林的交际链大有问题,通过分析交际链说不定就能找出风暴来源。
“老坎贝尔在家族斗争中落败,权力旁落给年轻的侄子,现在靠卖保险维生。”布鲁斯开口说道,“两天前他在老城区的住宅里被发现死亡,同时发现的还有坎贝尔夫人和他们次子的遗体。从吉姆发给我的资料来看,三个人的死亡方式都极不寻常,”
“很残忍。”迪克面露不忍。
妻子和孩子在二楼被吊死在二楼窗前,窗户开了一半,窗台边缘全是脏兮兮的脚印。施暴者在挂上去时就算好距离,本意是想让受刑者速死,可母亲为了保护孩子能爆/发出极大的能量,她的身高不高,拼尽全力也只能把脚堪堪碰到窗台边缘去构建支撑,最后还是力竭而亡,死之前的痛苦不言而喻。和妻子孩子想比丈夫就是速死,他在大门口被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勒杀......
“绞刑。”詹妮弗喃喃地说。
“不错,绞刑。”布鲁斯点头。
绞刑在实施中分成缢死和勒死两种,坎贝尔夫人和小坎贝尔都是被人用绳子圈住脖子吊在半空死亡,而坎贝尔先生则被人勒断脖子。与很多人的固有思维不同,比起斩首,绞刑其实才是种更不体面的处决方式。旧时的王公贵族常用斩首,而平民百姓则多用绞刑。近代也有用绞刑处决犯人的记载,这些人通常身背重罪,判决者认为他们该受绞刑之辱,以此来警醒其他人。
这个对比透露出至少两个信息:其一,无论是谁杀了坎贝尔一家,他们都是在进行一场“处决”;其他,这些人认为坎贝尔一家,或至少是他们家中的一位,在某种程度上犯下了重罪,应当被绞死来受千夫所指并警醒他人。
戈登局长查到当天早些时候索德格林·坎贝尔曾在老南瓜酒吧现身,根据酒保的供词,当时把索德格林带走的是一名穿风衣戴兜帽的男子,他身材高大,手指干枯,语调阴柔,有酒客可以作证。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从角落边经过的酒客提到了交易——“风帽人给了他一沓钱,他给了风帽人一沓纸”。
“神盾局通过fbi联系了吉姆,他们宣布对这场交易负责,却不愿意提及交易的内容和目的。”布鲁斯最后总结道,“你们可以把它理解成一个扩大化的国土安全部门,超级英雄就像雨后春笋那么多,现在的神盾局完全可以说是安全理事会下的一个机构。”
“至少他们不可能下此狠手。”詹妮弗指出。
“是不可能。”布鲁斯同意,“除非——你要知道,神盾局并不是铁板一块。我设法调查了这个机构的部分据点,那些信息和数据流最后都去了两个方向,除了神盾局本体还有一个组织。你还记得在背后赞助莱克斯·卢瑟的罪犯组织吗?”
詹妮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索德格林·坎贝尔和那个组织有染,犯罪组织察觉到神盾局的动向,所以把老坎贝尔灭口?”
“这个答案只有神盾局知道。”布鲁斯脸上带着一种陌生的表情。
他和詹妮弗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觉得这个解释十分通顺,但彼此也都觉得似乎遗漏了什么重点。
迪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终还是选择了低头去咀嚼资料里的细节。
***
第二天清晨詹妮弗推掉行程去医院看了安东一趟。
奥斯本工业的研究人员和其他被紧急调来的治疗师拼尽全力留住了他的性命,此时距离安东发病已经过去了十天,对狂犬病患者来说已经算是个惊人成就。
只有一个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自然之心在城市中没有太强的力量,它的一切给予和创造都在荒野中完成。安东被直升机接走的第二天,也是排行榜开启的第一天,自然之心同詹妮弗进行了一场谈话。
“这种悲剧总在上演,通常我不会去干涉它们,但鉴于你还有要学的东西,危机可以说是来得恰到好处。”自然之心当时说道。
“什么好处?”詹妮弗当时问道。
“我已经向你展示了连最低级的微生物都能被虫巢意识控制。你可能会认为控制微生物比控制小型动物更容易,但前者恰恰是后者的进阶,或者说,大幅跨越。自然不仅仅存在于宏观层面,也存在于微观层面。要使钟摆摆动,你必须明白如何去施加作用力。”
自然之心旋即向它的造物降下神迹——
那些金色的光芒在半空中汇聚,形成巨大无匹的圆环,将周围的一切都朝里牵拉而去。棕色乔木拧转成扭曲的形状,黑色泥土、绿色叶片和蓝色天空相互融和,如同被画笔划拉过的颜料,分不清谁是谁。安东·斯坦的躯壳出现在光芒正中。
詹妮弗感知到了他的存在,也只有他的存在。
旋即,自然之心把整个连接放大。
无数色块出现在画面上,然后是经络肌肉,然后是最微小最微小的细胞,在细胞之外游离着病毒,一些体型怪异的生物。
生物。
“感受它们。”自然之心教唆道。
“可我不——”詹妮弗本想说“可我不会”,一股力量却被操纵着从她体内发出,生命呼应了生命,存在呼应了存在,法则呼应了法则,她就像被按着脑袋扎入水中的挣扎者,万般不适又无法反抗地进入了一个崭新世界,从宏观骤然穿越孔洞进入微观。
“小心,詹妮弗,感受庞大的东西是危险的,感受微小的东西也是。”自然之心谆谆告诫,“感知连接是最强大也是最脆弱的东西,你的存在可能会被更伟大的存在吞没,也可能会被更渺小的存在同化。”
这说得通。
就像《哈利·波特》里的阿尼玛格斯的一样,变化成动物的时间太长,巫师有时候就变不回来,会被完全同化成动物。詹妮弗能和其他人类、乃至拥有高等智慧的动物顺畅相接,但感知昆虫就可能对她造成伤害。自然之心的教导解决了一个始终盘亘在她心中的问题。
奇异的是,知道能力有副作用后,她反而松了一口气。可自然之心接下来的话又让这口气提了起来——
“现在你可以尝试影响它们,如果你做得好,安东·斯坦就会从病毒手中幸免遇难;如果你做错了,他就会提前迎来故事结局。以上无论哪种都不能在你身边发生,所以我到今日才开始引导你。”
“这是个不错的开始,詹妮弗。我们会慢慢来,一步一步来,不要走得太快,也别寸步难行。你在心里质问染病是否有我的手笔,别急着否认,我听到了。但我要告诉你,任何发生在地球上的事严格意义上来说都有我的手笔。”
“现在不要反抗我,好好感受这股力量,你会发现这个世界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詹妮弗隔着玻璃窗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安东。随行的记者被安保人员挥退,没有人能进来打搅病人的安宁,也没有人知道什么样的生死博弈和法则奇迹曾经在这个病人身上发生过。
那天上午在亚马逊雨林里把致命病毒控制在手中的了悟从未显得如此清晰,如果自然之心愿意,整个世界都会从完整的个体变成一堆一堆组合在一起的细胞,对它来说这些都是可以随意切换的视角,对人类来说这不亚于降维打击。
詹妮弗看了一会儿,终于转身离开。
她把手伸进口袋,那里静静躺着一张名片。薄薄的硬纸仿佛开过刃的唐刀,挺括地不屈服地从指间滑过,带起些微的刺痛。所有的犹豫都退却了。
暴风雨就要来了,索德格林只是风暴来临前撞死在灯塔上的一只海燕,吉姆·戈登,布鲁斯知道,她也知道。
这个世界的确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即使任何能力最终都有代价,她也必须得竭尽全力去保护属于自己的锚。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是谁的名片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