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二十九过去就是年三十, 这天家家户户早早的就烧水洗澡洗头洗霉气,大年初一是不洗的了,把自己洗刷干净之后, 就是新衣服亮场的时候, 陈建强和陈向娟争抢着洗了澡,换上了大哥奖励做成的新衣服。
他们的仿军装一穿出去就被小伙伴包围了。
陈建军的衣服就是他的工衣,这个质量好,款式也好, 加起来都有三件了。
许晓的新衣服是她做的孕妇装,颜色不怎么显眼, 但是在角落处处是巧思。
陈老三和刘田芳穿的是比较好的旧衣服, 但是里面却是新的棉衣,暖乎乎的,这时候每个人的衣服都有补丁,他们全家都做了新衣服会格外的出众, 太显眼了,他们两个就把许晓给他们做的新衣服压了箱底。
一开始陈向娟的衣服是最好的,让她的同伴只有羡慕的份,但是之后陈珍珍也穿着新衣服出来了,她穿了一条鲜亮的红裙子,脚下踩着程亮的小皮鞋,头上戴着大红蕾丝的发带,瞬间就压过了她的风头成为了视线的焦点。
许多男孩子看的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陈珍珍的爸爸是邮局的员工,平时都在县城, 偶尔才会回老家这里,是差不多年纪的女孩中首屈一指的人物。
她比陈向娟要大一岁,同级不同班,在学校里基本没有交集。
陈向娟看得眼馋,陈珍珍不用下地,上学放学也因为离家近晒不到多少太阳,所以在一群干瘪黑瘦的同龄人中,她是唯一白嫩的天鹅,高高在上。
“小娟,你的衣服很好看啊,我也想要一件,可是我妈妈就是不给,买了这条裙子,就花了二十块呢。”
“哇!”这个价格一出来一片惊呼。
陈珍珍脸上露出了些得意,这可是她哀求了妈妈很久才同意的,如果不是她乖,她妈妈都要反悔了。
这都快是她妈妈一个月的收入了。
“你的鞋子多少钱?加起来那得多少钱啊。”
“鞋子五块。”这是她大伯送她的,因为她经常给堂弟补习功课,但这能说吗?她骄傲的抬起头:“其实我更喜欢另外一双,可是去买的时候卖光了,没有货。”
“你妈妈真疼你,二十五啊。”
“我已经三年没有做新衣服了,一直穿我哥哥的旧衣服。”
“我也是啊,我是穿我姐姐的,但是她今年嫁出去了,以后就没有旧衣服了,应该能买新衣服了吧?”
“你想的美,捡你哥哥的衣服吧,改一改就能穿了。”
“你以为我们家里也有人当工人啊。”
“珍珍爸妈都是职工,真好,我可以摸一摸你的裙子吗?”
珍珍看了眼她的手,是干净的,她才点头:“小心点,我第一次穿呢。”
陈向娟也很想要裙子,她从来没有穿过裙子,更别说这么亮眼的红了。
“我刚刚问你呢,怎么不回答我?”陈珍珍撅起嘴巴。
“啊?不好意思,我没听到,你说什么?”
“我说你这衣服谁给你买的?”
“我大哥买的布,我嫂子做的,好看吧?”
“你大哥舍得,嫂子没说什么啊?”她妈买了之后她嫂子阴阳怪气了好几天,但是谁叫她是唯一的女儿呢,长得好成绩也好,疼她不是正常的吗。
“没有。”陈向娟摇了摇头。
“看来你大嫂还行啊,不过也是,她是知青吧,还是成分有点问题的,这在村里没什么,但是在城里,都要低头做人,她要是对你不好,不用怕她!”陈珍珍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
陈向娟侧目:“这又不是在城里。”
陈珍珍:“……”
等到她们回去了,她还不停的跟刘田芳说着红裙子的美丽亮眼,陈建军把她的神色看在眼里,就笑:“你下学期期末要是考了第一,我就给你买红布回来让你嫂子做给你。”
“哇!大哥,你太好啦,我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吃惊了两秒,陈向娟飞起,陈建强正要说话,陈建军知道他要说什么:“要是你考上了高中,我就给你买一双皮鞋。”
他当下就保证一定好好学习。
不过:“到时候给我念吗?”念高中可不便宜?
陈建军觉得这不需要问:“只要你考中了,就给你念,你放心,学费那不是问题,小妹也是,高中毕业找份工作可容易多了,难道说你想念书回来再去种地吗?”到时候也许高考也差不多了呢,高中读完就去读大学,在这个时代,大学生的待遇不用说,那时候才是真正改变面朝黄土背朝天命运的时刻。
陈向娟和陈建强频频点头,他们当然不想种地,种地多累呀,要是可以像大哥一样进城去吃公粮,每个月拿那么多工资……
想到这个,他们两个一脸肃容,像是接到了什么不容推拒的重任:“我们一定好好学习!考上高中!”
陈建军摸了摸他们的头:“我在车队里文化程度是最高的,多学点很有用的,知道吗?”
陈老三和刘田芳在边上点头:“我当初是在大户也是因为识得几个字才被选进少爷身边,如果不是这个,就是做杂役。”
他当初是被雇佣到大户人家当仆人的,后来人民翻身做主就成了主人。
“我虽然没在少爷身边待多久,但也学了很多。”
“你跟妈就是在那里认识的吗?”
陈老三和刘田芳对视一眼,他们两个目光都很复杂:“是啊,你妈是被后娘卖了的,是小姐身边的,因为少爷跟妹妹感情好,常常往来,我们也认识了,后来就跟着我一起回了家。”
“那些资本主义人家的日子是什么样的啊?真的是顿顿鸡鸭鱼肉,绫罗绸缎随便穿吗?”陈向娟疑惑。
“差不多。”陈老三含糊道:“他们顿顿鸡鸭鱼肉都吃腻了,反而更喜欢清粥小菜。”
“哇,怪不得要打到资本主义。”这话脱口而出,然后陈向娟小心翼翼的看向大嫂,大嫂家里就是所谓的走资派,她不应该这样说的。
“……咳,以后不要讲这些,你们还小。”陈建军看大家都沉默,叮嘱了一句,陈向娟频频点头:“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说了!”
刘田芳深深的吐了口气:“我们一家人好好的过日子,都会没事的。”刘田芳这时候的神情特别的……淡漠,好像在感伤。
陈老三拍了拍老伴的手:“已经越来越好了,以后会更好的,也许有机会还能找到你的家人呢。”
“咦?我们还有舅舅小姨吗?”从来没有说过。
“有,不过早就没联络了,大过年的,不谈这个,来,这是给你们的压岁钱,人人有份。”
“妈,我们也有份吗?”这时候,陈建民和柳兰过来了。
“有有有,后天年初二,你们回娘家吗?”
“回,肚子还不大,慢点走就没事?”
“要不要自行车用?”
犹豫了一下,陈建民还是点头了:“要。”
自行车用不到多长距离,那个路况不允许,但是有一辆自行车,那多有面子啊。
跟现在相比,大概就是豪车级别了。
普通人看看的那种。
刘田芳给每个人都准备了压岁钱,许晓和柳兰拿了两个,另外一个是帮她孙子拿的。
晚饭在天黑之前就吃完了,有了昨晚上的那一顿打底,这一次大家的吃相都好了不少,虽然仍旧是下筷如有神。
吃完了饭,就是孩子的天下了,拿着珍宝似地打剩下的鞭炮到处乱窜,天黑了就举着自制的火把,汇聚成了长长地一条火龙。
第二天,大年初一,一大早的,鞭炮声就叫醒了这个村庄的人,陈建军拉上陈建民陈建强一起跟着陈老三去拜祠堂,然后长辈在家里等其他的小辈来拜年,陈建军和两兄弟到别人家去拜年,从辈分高的开始。
陈建强还在念书,所以都是压岁钱进口袋,陈建军和陈建民就不一样了,已经结婚,已经是给压岁钱的时候了。
陈家村大部分都是姓陈的,说起来都沾亲带故,在这种时候遇到了,意思意思都要给个红包,有些囊中羞涩的人就会避开大部队,看到小孩子绕路走,免得尴尬。
陈建民腿脚快,哧溜一下就不见人影了,陈建军瞪了他跑走的方向一眼,还是只能乖乖的掏红包。
这位堂爷爷真是能生啊。
说起来关系不怎么远,他和自家爷爷是堂兄弟,再往上就是同一个祖宗,每年都要来这里拜年的,每次都要大出血,因为他这边的小孩特别多。
他生了六个儿子,六个儿子又各自生了四个打底的儿女,然后又开枝散叶……
怪不得每年都要像别人借粮,这样多的孩子,得要多少粮食才够。
趁着别人来拜年,他赶紧走了,小弟在那里没关系,反正他不用给红包。
下一家就是大伯那里。
他去到的时候陈建民已经坐在桌上咳南瓜子了。
陈建军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义气!”怎么不拉着他一起走。
陈建民倒抽一口气,我的娘诶,这么大力气:“你要拍扁我啊?你也不看看你那时围了多少人,走得掉吗!你怎么出来的。”难得碰见一个给压岁钱那么痛快的,肯定大出血了。
陈建军抹了把头上的汗:“都给了,有别人去,我就出来了。”大出血倒还好,这种压岁钱都是意思意思,面额不大,去堂爷爷家还是另外包的更小的。
陈平了解的拍了拍陈建军的肩膀。
每年他们都要来这么一回:“习惯就好。”
陈建军、陈建民:“……”
一点都不想习惯!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忘记说了,明天开始更新都是在晚上23:30左右哈,别的时间的都是捉虫(上班族只有晚上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