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庆商人的崛起,又与一种叫做毛板船的特殊船型分不开。资水滩多险峻,有七十二险滩之称。在没有公路的年代里,资水两岸的人们就靠河运与外界沟通,当时资水的船运以邵阳、冷水江、新化、安化、益阳等地的码头为中心,而最赚钱的贸易,就是从新化运送煤炭到汉夏,而毛板船就是作此用途的。
毛板船是资江上运煤主要工具,一只船可载120吨以上的煤,最多的可达200吨,毛板船的航路主要是从邵阳到汉口或长沙。这种船要发大水才能起航,因此风险很大,但是每一船煤运到江夏,可获成本五倍以上利润。也就是说每十条毛板船,在江上打烂七条,剩下三条到江夏还有赚头。
这种毛板船与普通船的外形是一致的,由敞口船舱、四根桡橹、桅帆等组成,船舱由四个挡板分开五格,很简陋。只是造船用的木料粗大,用马钉钉好粗木板后不加整修,只是在板与板的缝隙处抹些桐油石灰浆防漏,船表不上桐油,船体很毛糙,所以叫做“毛板船”。
毛板船造船木料主要是用刚锯开的松树毛木板,因它仅用马钉钉制而成,不如鳅船、摇橹船、洞驳子结实,一旦不慎碰上礁石即碎裂。但制作简易,造价低廉,装运量大,毛板船随即大量出现。
当时造毛板船的主要基地是新宁、武冈、邵阳,因新化境内产煤,船造好后放空到新化县的沙塘湾、北塔底、大洋江,再装煤而下。毛板船只运煤一次,是“一次性使用”不必返航。
船到达目的地后,船体拆下的木板与煤一同销售,因松木耐水浸,敲掉船身上的马钉,船板还是新木板,色泽没变,散发着淡淡的松木香,所以销路很畅。就靠着这样的灵活方式,宝庆商人得以在汉夏一带崛起,所以要想找宝庆商帮的人,只需要到江边去找毛板船就行了。
果然,赵守宏很容易就找了宝庆商帮的人,经过他们的引荐,其领袖胡诚和张兆南两人同意在贺阳酒楼与赵守宏见面。与此同时,赵守宏还找自己二爷爷手下的那些人帮忙,将他想要见的几大商帮主事人都邀约到了贺阳酒楼。
以官家邀请商户,本来是很受商人忌讳的。因为官家邀请商户,不是捐粮就是征地,反正没有什么好事情。这次原本各大商户也是硬着头皮来的,可是官府的人直接宣扬宝庆商帮的人要去,他们也就安心了不少。
胡诚和张兆南不知道消息,当他们准时登上酒楼的时候,却吃惊的发现二楼之上已经挤满了同行。这些人都是中原省有名望的商贾,甚至连另外两大商帮的主事人都来了。胡诚和张兆南赶快上前寒暄,张兆南与益阳帮的主事人陈铋相熟,他凑过去低声问道:“老陈你怎么也来了?难道也是那位赵守宏大人亲自相邀?”
“我是被总督府的人发了帖子,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啊。你说这位赵守宏大人不是中川的道台吗?怎么跑到咱们中原省来了。”陈铋也不甚了了。
“恐怕是总督大人的意思,又要加征捐饷了吧。总督大人不好出面,又让他的侄孙出来找咱们。”安化帮的主事人高林显然更加清楚官场上的关系。
“你们安化帮卖茶叶药材赚了不少钱吧,这次恐怕你们要大出血了。”胡诚笑着说道。
“才怪,你们倒卖煤炭才是赚大钱,我们这点小打小闹怎么能跟宝庆帮相比。”高林与胡诚很熟悉,说起话来也没有多少顾忌。
“不管怎么说,咱们哭穷就是了,能少捐一点就少捐一点。”陈铋是个持家谨慎的人,要无偿为官府捐助银两,等于是剜他的肉。张兆南就曾经打趣他,说陈铋的钱都串在肋条上,扯下一个大钱都会肉疼半晌。
众人正在闲聊忽听卫兵一声唱喏,赵守宏带着几个卫兵缓步走上楼来,而身后则跟着轻摇纸扇的黄炎培,他纯属是来看热闹的。
“想来中原省商界的人物都到齐了吧,实在太好了。”赵守宏笑着对众人致意道:“在下赵守宏,虽然是个官员,但也经营工厂,与大家算是半个同行。”
人群中发出几声干笑,这些人显然只是捧场的,此时没有人能笑得出声。赵守宏一说开工厂,那些有固定产业的商人们心都悬了起来,生怕赵守宏要强买强卖他的地皮或者商铺。
赵守宏却不忙着说话,他挥挥手让大家坐下,然后对着卫兵道:“让店家上菜上酒吧,今天我要与商界各位同仁喝上一杯。”
“大家都不必客气,其实我对商界同仁都是很敬重的。在中川地面上,与我称兄道弟的商贾就有好几个。”赵守宏自嘲的一笑道:“在官场上,我这样做可是被称为不务正业的。”
赵守宏语调十分轻松,让众人的神经都稍微舒缓了一些。见到赵守宏如此亲切,并不摆什么官架子,陈铋首先说道:“我们益阳帮只是一群种地的苦哈哈,拿不出多少钱来,如果赵大人要在中原办商铺,我可以在益阳帮的地皮上划出一些地方给大人。”陈铋说得很大方,实际上却等于没说一样,他们益阳帮是粮食大商,拥有的都是耕地,给赵守宏当商铺耕地能有什么用?何况益阳并不繁荣,在那里也开不起来大商铺。
赵守宏微微一笑,并没有接陈铋的话,他只是扫视了屋内众人一眼道:“我这次来并非想要在中原开商铺,毕竟我的产业都在中川,如今我也在那里任职,跑到此地来经营商铺,实在有些远了。”
听到赵守宏并非要地皮,不少人都松了一口气,不过他下一句话却让众人的心再次提了起来。“我这次来,是想要与大家合作,做一桩大买卖。”
众人听到这句话,无不心里打鼓,以前官员也有干过这种事情的,假意与众多商户合作做买卖,然后自己从中捞取好处。等到好处捞得差不多了,他再将买卖倒闭,所有钱都被其私吞,众多商户碍于官家的情面,都是敢怒不敢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