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玉兰是真的, 双标糖万岁！”

“没错，而且安安和郁郁是有对手戏的！！！之前我还一直担心他们俩会不会没有对手戏，现在稳了, 肯定是有的！只要有对手戏, 我们玉兰绝对能爆！”

“必须的！就今天那个路透，程哥和安安那个颜值, 我的天, 太帅了吧！生图都这么帅更何况电影里, 绝配了！”

“实话实说，不是我骄傲姐妹, 就玉兰的颜值，放眼娱乐圈这简直找不出对手, 不爆我把头给你！”

“好想一觉睡醒就能看到《芸芸》, 嘤嘤嘤, 张导你快点拍，等的好着急啊。”

被给予厚望的张导这时候正和程郁因为景焕的眼神而争执呢。

时间倒回刚刚拍摄的时候，林安澜和程郁准备完毕，开始新一幕的拍摄。

顾书禹敲了敲门, 提着果篮和牛奶站在门外, 景焕开了门，见是他，不觉有些惊讶。

“我来看看你妈妈。”顾书禹道。

景焕点头, 侧身让他进了门。

景母已经睡了。

顾书禹见此，放下了东西, 和景焕到了病房外聊天。

他看着景焕，景焕换了衣服，不再是之前两次相遇时穿的衣服。

他问, “钱够吗？”

景焕没想到他会如此开门见山，直奔中心，一时有些尴尬。

他点了点头，又诚实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顾书禹也就“哦”了一声，“没事，慢慢来吧，治病嘛，总是这样。”

“谢谢你。”景焕道，“这次的事情多亏了你，欠条我已经写好了，给你。”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自己写好的欠条，顾书禹接过，上面白纸黑字的写着景焕于10月21日，欠顾书禹1万元。

顾书禹把欠条装进了钱包里，和他道，“不够再给我说。”

景焕想拒绝，却又想到他拒绝了顾书禹，也没有其他人可以帮他了，因此只能沉默着“嗯”了一声。

他其实挺不明白顾书禹为什么会借钱给他，他们说白了也只是萍水相逢，他是帮了顾书禹，可那也只是顺手罢了，不值得这么多钱。

不过他到底有求于顾书禹，所以即使这么想着，也没有说。

那天晚上，顾书禹没有得回家，他们家就他一个人，他回不回去都没什么。

他在景母的病房内写了剩下的半张卷子，期间景焕给他倒了一杯水，还给他切了他带来的果篮中的苹果。

顾书禹道了谢，问他，“你应该和我差不多大吧？”

景焕看着他的卷子，那是他熟悉又不熟悉的内容，他问，“你高三了？”

顾书禹摇头，“高二。”

“那你这个卷子？”景焕很惊讶。

顾书禹笑眯眯的，“今年高考卷子，老师让我们试着做做，所以就试了一下。”

景焕看着他卷子上几乎没留什么空白，轻声道，“那你成绩一定很好。”

“还不错。”顾书禹谦虚道，“你呢？该你回答我了。”

“17。”景焕想到他刚刚问自己的问题，回复道。

顾书禹也不惊讶，“你辍学了？”

“我成绩不好，家庭条件也不好，上学这种事情，对我而言，没那么必须。”他低着头，眼眸轻垂，语气有不自觉的自嘲。

顾书禹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从桌上拿了一牙切好的苹果，递给了景焕，景焕和他道了谢，没有再打扰他，走到了一边。

他坐在另一张椅子上，拿出手机，开始玩手机。

顾书禹没在意，一直到他水喝完了，景焕放下手机，帮他去接水的时候，他才无意间瞟见了景焕的手机里的内容，那是电子版的修车指南，顾书禹心道，原来，他是做这个的啊。

夜已经很黑了，他在景焕母亲的病房住下。

这里有一张陪房的小床，景焕见他要留下，就把床让给了他。

“你不睡吗？”

“我趴桌子上睡也是一样的。”

“那多不好意思。”顾书禹道，“一起吧，你又不是女生，我也占不了你便宜。”

景焕无法，只得和他一起挤在了陪护的小床上。

顾书禹很久没有和人一起睡了，更确切的说，他很久没有在放学之后，和别人待在一起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庭，都会在放学后回自己家。

可顾书禹的家里没有人，只有一室的寂寞。

顾书禹很理解，他的父母很忙，他享受着父母忙碌给他带来的金钱，自然不能倒回去指责父母的忙碌。

所以他没有插手父母的工作，按照他们的希望，乖巧懂事的长大，成了所有家长都羡慕的别人家的孩子。

但是现在，他和景焕挤在这个一米的陪护床上，感受着身边还有人陪他在晚上说话聊天，他由衷的觉得放松与难得。

顾书禹不缺钱，不缺爱，但他缺少一个在放学后，在夜晚，能陪伴他的人。

他为此曾经去过好几次朋友家，可是那到底是朋友家，不是他家，他不能一直去，更不能在别人家过夜。

但是，他很希望，有一个陪他一起度过黑夜的人。

顾书禹很安心的睡了。

他睡的很踏实，一夜好梦。

第二天，他再次在放学后，来到了景母的病房。

景焕去工作了，景母醒着，见他来了，好奇的问他是谁。

顾书禹说他是景焕的朋友，景母见他背着书包，以为他是景焕上学时期交的朋友，感慨的拉着他的手，和他说着话。

“要是小焕没有辍学，也就该和你一样。”她叹了口气，难过道，“要不是他生在我们家，他现在，也该和你一样，好好读书，那至于早早就离开学校去打工呢。是我和他爸不好，是我们对不起他。”

顾书禹安静的听着她的话，也终于知道景焕辍学，归根结底还是经济困难。

景焕的爸爸死了，临死前什么都没留下，只给母子俩留下一堆债，债主找上了门，景焕的母亲咬着牙还了部分钱，家里也就什么都不剩了。

景焕成绩不好，又面临这种情况，上学确实花不了多少钱，但是上学也意味着这时候就没法赚钱。

他安静的思考了一周，自作主张的离开了学校。

景母很生气，骂也骂了，吵也吵了，可是也没有结果。

景焕很冷静，他说，“我这成绩，考不上大学，还不如早点出来工作，还能多几年工作经验。”

他说的很平静，景母却知道，还是钱的问题。

她拿自己的儿子没办法，但是她也知道，没有钱，没法补课，他这样的成绩，也确实是考不上大学的。

富裕的家庭永远不会知道贫穷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就像贫穷的家庭，每一步，都是没有办法的选择题。

景焕下了班回到医院，就看到景母正和顾书禹一起吃饭。

景母很喜欢他，和他有说有笑的，顾书禹也笑着，似乎很开心，见他进来，还很主动的问他，“吃饭了吗？要吃点吗？”

景焕拒绝了，他说，“我吃过了。”

吃完饭，顾书禹出去扔垃圾，景焕跟着走了出去，问他怎么会来。

他们依靠在窗边谈话，夕阳西下，晚霞铺满了天际，金色的光慢慢游走在窗边，为窗户镀上了一层金边。

顾书禹在这样的景色中，突然开口道，“景焕，你以前是哪个学校的？”

景焕愣了一下，回他，“15中。”

“哦。”顾书禹点头，“你们学校不太好啊，师资力量不行，校风也一般。”

景焕低低“嗯”了一声，莫名有些自卑。

“所以你成绩不好可能不是你的问题，是你们的老师不行，你需要换个学校，换个老师。”

“都是过去的事了。”

“也可以是将来的事。”

顾书禹回头看他，在夕阳的余晖中，冲他笑了一下，他说，“景焕，你还是需要读书的。你现在这样，以后是没有办法给你妈妈好的生活的。”

“我承认，读书并不是唯一的出路，人的价值也不一定要通过读书实现。但是对于大部分人而言，读书是最简单最容易成功的一条路。你现在是在修车对吗？可你也不能修一辈子的车。你可以幻想你以后有个4s店，成为店长，但是店长总是少的，店员才是多的。”

“所以，你还是回去读书吧。”

落日的余晖给他的脸上染上了橘红色的光芒，他站在光里，熠熠生辉。

景焕说，“我没有这个时间，我也没有多余的钱，我也不觉得，我会是学习的料。”

顾书禹温柔道，“我帮你啊，就算是我资助你，等你以后上了大学，出来再给我们家工作。”

景焕摇头。

顾书禹问他：“你对自己没有信心吗？你连这点信心魄力都没有，以后怎么靠高中文凭去和别人争。”

他说，“景焕，我可以帮你，我不是无条件帮你，我也有自己的私心，我帮你重返校园，但是，你得把下午放学以后的时间留给我，还有未来的时间。”

景焕不明白，他问，“为什么？”

“你没有必要这么帮我？”

“可你想要不是吗？”顾书禹的语气平静且温和，“我们同龄，我比你的母亲，更了解你。”

景焕怔怔的看着他，霎时，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面前的少年，顾书禹的脸一半在光里，一半在人间，他微微笑着，光霞灿烂，宛如暂留人间的神祗。

他盯着他，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眼里的感情慢慢汹涌，那些被压制的渴望与不甘，那些被放弃的曾经与梦想，都在这一刻重新死灰复燃。

过重的情感冲击着他的心房，为他眼里的顾书禹包裹出一层梦幻。

他在那一天，心里有了一个人。

这不是他对顾书禹爱情诞生的起点，却是他无法忘记的属于顾书禹的瞬间。

他的母亲让人留恋这个人间，可是顾书禹，让他学会了感谢这个人间。

他成了景焕这一生，最想成为的人。

“卡。”张导出声打断了程郁的情绪，“程郁你的眼神里感情太深了，你应该再收一点。”

“好。”程郁点头。

他闭了闭眼，在听到“action”后，重新和林安澜走了一遍这场戏。

然而等到最后，他看向林安澜的时候，眼神却和之前相差无几。

张导再次喊了“卡”，“程郁你的眼神不对，还得收，不要有那么深的感情，这时候景焕还没喜欢顾书禹呢。”

程郁皱了皱眉，不是的，他想，即使这时候的景焕没有喜欢顾书禹，这一刻，他对顾书禹的感情也会只深不浅。

他为什么要收呢？

这时候的景焕，意外、欣喜、感激、甚至无法相信，他无法抑制自己的激动，他本来就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接受到了这份惊喜，那么，他怎么可能可以去收敛自己的情绪？

而如果不是刻意压制，他这时的眼里的感情，又怎么可能会不深呢。

程郁转身朝张导走去，认真和他道，“张导，我不认为景焕这时候眼里的感情会很浅，对他而言，这是他从未想到的，是他压在心里的渴望，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也觉得不会有人窥探到的渴望，可是顾书禹注意到了，他满足了他的渴望，他不可能会只是呆愣的看着他，他眼里的感情必然是很深的。”

张导劝他，“小程，这时候景焕还没喜欢上顾书禹呢，他的眼神怎么可能有这么深的感情？”

“因为顾书禹窥探到了他内心的渴望，并实现了他的渴望。哪怕这时候他对顾书禹没有爱情，但是他在心里也是很感激，很惊喜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的。”

程郁看着他，努力的耐心的和他解释着这种情绪。

张导开始还想反驳他，后来却慢慢觉得他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他到底离开学校的时间太长了，程郁更年轻，比他离开学校的时间短，所以他可能更能体会这个时候十七岁的景焕，是什么心情。

“好吧，那就按你说的吧，没想到小程你对景焕这个角色，吃的这么透。”

程郁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之所以会走到张导面前，会和张导一遍遍的分析着景焕的心理，会很笃定的告诉张导，景焕的感情不可能只是一层水的波动。

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

他和景焕一样，都曾经希望有人窥探到他内心的渴望，伸出手，陪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往前走。

所以，景焕遇到了顾书禹，他遇到了林安澜。

只是不同的是，顾书禹看到了他隐藏在内心的渴望，他满足了他的渴望，成了景焕这一生都不敢触碰的光。

而林安澜……

程郁不自觉朝身后望去，林安澜站在不远处，关心的看着他这边，在看到他回头时，冲他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他笑得轻柔又漂亮，程郁看着，仿佛看到了八年前，看到了在时光没有变的漫长前，他们的模样。

那是他记忆清晰的曾经，也是他无数次午夜梦回的起点。

那时的他才高二，林安澜也高二。

他们是一个班的同学，只是林安澜是班里的第一名，他是班里的后几名。

不过程郁并不在意，郁蘅对他的要求是只要考进火箭班就可以，至于其他人，他们对他的学习也好，生活也罢，从来都没有任何要求。

那时的程郁对一切都没什么兴趣，他大部分时间都是打游戏、上网、看漫画。

郁蘅不忙的话，会来看看他，管管他，而一旦郁蘅忙起来，程郁觉得，自己似乎就和这个世界，都没什么太大的联系了。

他就这么枯燥且无聊的生活着，直到，林安澜闯入了他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