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7章 这一..夜……
“是,是,不是啊……”眼前的人突然害怕的叫了起来,并且一点都没躲闪,直接抱着头顿了下去。
听声音,看样子,丁凡发现这回不是刘大明啊,起码说刘大明要蹲在地上,眼前那也的像个小型粪堆,占着大片的地方,他踢哪里都是一堆肉啊。
眼前这个人,明显的比刘大明瘦了一大圈,缩在地上,头翘着喊着:“报告政府,我是大辉啊。”
丁凡慢慢适应了眼前的光线,靠着昏暗的灯光看清了,这人正是自己在里面认识的危险分子刘辉,马上正色而警惕的看着他,板着脸说:“小子,你特么的跟踪我?还是想别的了,有事你特么的去单位找我啊,你……”
对于刘辉这种不速之客,丁凡就算是此前想帮助他了,现在自己正在做一件很神秘很神圣的事呢,岂能容忍有人在门口蹲着。
何况刘辉在里面都是个危险分子,现在出来了,随便干点什么大事,都会极具杀伤力的。
赵小娴在里面听到门口好像有点什么情况,马上穿好了衣服,到门口问了下情况,丁凡回头单位她说:“在里面认识的朋友,可能……”
没等他说完,刘辉翘着头诚恳的求助说:“哥们,你不是答应帮我了吗?说帮助我啊,我爹,我爹,快不行了,我现在兜里比连还干净呢……”
他说这句话时吸了吸鼻涕,满脸长长的胡子跟着动了动,看起来倒是很滑稽的,赵小娴带着同情的笑了笑说:“丁子,你快点借给他点,他不是你朋友吗。”
丁凡身后是自己安乐窝,跟前是刚放出来的狱友,不光吃不上喝不上,老爹还快不行了,你说他这觉咋睡?这要是眼看着不管了,不光要留下见死不救的恶名,恐怕赵小娴对他印象也得打折扣。
回去从赵小娴那里取钱时,他轻轻的品着空气中属于两个人独有的爱情气息,满是不甘心,但还是果断的走了出来,和刘辉去路口打了个三轮车去了他家。
郊区荣光乡一个临道独门小院里,丁凡跟着刘辉身后进去时,还侧身到处看着,看看有没有看家狗什么的,刘辉发现他到处看呢,淡淡的说:“走吧,这个院子里,就俺爹还喘气呢。”
俩人进了屋里,闻着一股子腐朽的味道,在一个土坑上看到了老爷子刘石。
刘石瘦骨嶙峋的样子,眼窝脸颊深陷,头发花白,看起来像个乡村教师,脏乎乎的白衬衣已经看出原来的颜色,他躺在看山不时的看着热水,只有这样才能压着不断的咳嗦。
“肝癌吧,肝脏是不行了,我刚从里面回来就去买去疼片了,送他医院他不干。”刘辉和丁凡也没客气,小声在跟前嘀咕着,嘀咕完然后给刘石介绍说:“爸啊,这是我公安局的……”
老爷子狐疑的看看丁凡,又看看光头的儿子,不觉得露出了一丝害怕的颜色,但马上苦笑了两声,绝望的说:“公安局的啊,你,你,你又咋了……”
他是中午才见到儿子的,刘辉回来后,老爹弄了点白菜土豆正要下锅,去县里市场上弄半斤肉给他改善改善,等老爷子回来时,刘辉吃都吃完了,连锅都收拾干净了。
刘辉的老妈早就得病没了,一直就他爷俩相依为命,见到了刘辉被放了的刘石表面上虽然还在教育儿子要遵纪守法,不能胡来乱来,可心里自然是满心欢喜,干过中午就弄了几个菜,一边听儿子说里面的事,一边喝上了酒,喝到下午时分,刚和儿子说这几天歇歇,然后进山区矿里打工去,老头一大口酒喝下去,脑袋迷迷糊糊的,从炕上摔了下来,就成这样了。
刘辉要送他去医院,老头就不干了,人家什
么事看得开,说的实在,一共就他爷俩,现在儿子回来了,没什么惦记的,他的病早就不能治了,还浪费那钱干啥。
“丁公安啊,我这身体啊早就病入膏肓了,咱不浪费那钱,大辉说了,你非得来看看我不行,你们叫什么走访,唉,我还寻思呢,来就来吧,你俩不是挺谈得来吗?”刘石脸色蜡黄,躺在一堆破杯子上,眼神浑浊的说。
丁凡站在他对面,身体往前微微弯曲,省得让老头感觉自己太有架子了,一听刘辉编的瞎话净往他自己脸上贴金了,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心想要不是你现在把我拽来,我现在还不的和女朋友在床.上那个……,至少也能好好甜言蜜语一阵子,可发现老头总看着他的警服,连忙奉承的说:
“老爷子,没错,没错,大辉在里面也干的好着呢,我去检查工作,和他接触的不少,觉得他那个事太冤枉人了,就帮他说话了,这不是放了吗,对了,病入膏肓,病入膏肓,能说出这个词来,您也是文化人吧。”
刘辉在里面那个熊样,还一个劲的往自己脸上贴金呢,丁凡受他的影响,瞬间脸皮变得厚多了,心想你不是想说我是领导吗,那就当把领导吧,反正刚才刘大胖已经把任命书抄下来我看了,中队长这个官也凑合事了。
刘石听丁凡从他说话里发现了自己是文化人,眼里顿时释放出一丝兴奋的光辉,冲着他慢悠悠的举起了大拇指,张了张嘴,那没有牙的地方黑乎乎的,好像有些漏风,“大辉,看了吗,人家领导就是领导啊,都能看出我是六几年的大学生啊……”
老头今年六十多岁,快七十了,按照他这个年龄推算,应该是20多年前的大学生,这倒是符合条件的,可丁凡心思我来看看你就行了,你现在当务之急时能看病看病,实在不行就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的了。
“丁老弟,不瞒您说,老爷子还经常给我讲什么微积分呢,旁边郊区初级中学学校里数学组语文组老师遇到什么题不会做了,就来找他帮助解解,都是一早一晚的来,省得学生家长说他们水平不行,嘿嘿……”刘辉在旁边赔笑着说。
他笑的很生硬,丁凡从来没见过他笑,这第一次见,顿时想起他在看守所里玩的那些恶心的节目,不由的感觉后背发麻,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剩下的嘛,丁凡就慢慢的安慰老爷子,说什么刘辉年轻力壮的,回来了,自己还是担保人,街坊邻居的也不能看不起他,自己干点什么都能养活一家人,再努力点,娶个媳妇,给老爷子生个大胖孙子,好让老爷子继续发挥余热,教教孙子孙女数学语文什么的。
老头听得双眼放光,不停的抬头看着儿子,仿佛儿子除了经常打架斗殴外,其他方面还是很有潜力的,嘴里含蓄的说:
“那敢情是好啊,我们刘家几代人都是热爱国家崇尚知识的,我七八岁时,我爹我我妈带着我在山里干活,吃了不熟的炖蘑菇,我妈和我,就是你奶奶都食物中毒了,毒上来了,毒的嘴都青了,你爷爷跑着回县里请医生去了,你奶奶在山泉边上继续给我讲红岩讲江姐的故事,还得让我一边听,一边写在本子上……”
深夜里,老头说起这件事来,声情并茂,干瘦的脸上不断的放出希望的光芒,剧烈的咳嗽声再次响起来,丁凡能说什么呢?只能恭维的说:“老爷子啊,您可是家学渊源啊,有空我组织街坊邻居向您学习学习,要不您先教教大辉,他说话办事逻辑性很强的,脑袋瓜子也不差,现在学什么都来得及,就拿他当试验了…… ”
那老头看样病的严重,不时的用拳头压着肝部,每咳嗽几声嘴唇发抖的厉害,又咳嗦了半天,喝了两口水才停了下来,颤颤巍巍的说:“丁公安啊,我看出来
了,你对大辉不错呢,这要是白天再来,你说该多好啊。”
丁凡寻思我俩一天出来的,刚出来就那么多人等着我,想来我也不知道你病了啊,可脸上还是热情的说:“这点事,老爷子唉,您就放心吧,我俩在一起待过,帮助他都应该的,改天我再来。”
从他家里出来,站在明亮的星空下,丁凡站在他家门楼下,轻轻点上一根烟,悄声说:“大辉,我看着你爸身体还行啊,能坚持一段吧?”
他说的是老头看着状态还行,至少这几天死不了。
刘辉狼蹲在地上,双手使劲的撸...着头发,呼呼的大口抽着烟,举着的烟头照着憔悴的脸颊,犯愁的说:
“丁子啊,你不会寻思我找你要救济款,让你帮我弄钱给我爹看病吧!老爷子有文化也有性格,我还有大事没和你说呢,他一喝多了,就提到这件事了,说我要是办不明白,他就死不瞑目……”
他说的这件大事确是也够大的了,刘石在省城化工学院上完大学后,回到县城化工厂当技术员,那时候可是宝贝级的人物,全工厂这个文凭学历的不到三个人,他工作干得好,学历又高,被县里选上了劳模,还经常去地区开会,年纪轻轻就入了.党。
按说他的事业应该是一帆风顺的,可闲来无事,加上单位工资就那点死钱,就动笔谢点理论文章,比方说英文方面的学术探讨,还有化学微积分,再比如高深化学理论在现实生活中的运用,怎么运用风力和热能让孔明灯飞的更高什么的,邮寄到国外杂志上发表。
这种文章对于别人来说,可能写个十年八年的都不会采用,人家刘石一写就中,时间不长,样刊和稿费就邮寄来了。试想在那个特殊年代里,呼鹿县这种小地方,经常有个人给外国写文章,外面还时不常的给他邮钱,那还得了!
不久后,刘石引起了有关部门的注意,调查他的时候他讲了不少国外的好处,被扣上了崇洋媚外的帽子,开除了党籍,直接被发配到西疆乡一个技术站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然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平时在村口修鞋为生。
“什么意思?我自己的事还弄不太明白呢,大辉啊,我……”丁凡听出了弦外之音,但直接就给回绝了。
在他心里这件事优点大,这种事很复杂,里面又是这事那政策的,往往符合了这个政策,又违背了别的规定,再说了哪个部门也不愿意管这个事,就像麒麟市不愿意管呼鹿县提供的素材似得,经常出力不讨好的。
现在他是站在刘辉家门口呢,要不是在他家得给他点面子,丁凡肯定说的比这还直接。
怼的刘辉哑口无言,一个劲的抽烟,送丁凡出胡同时跟在后面悄无声息的走着,当丁凡一下子感觉出来了,他神情沮丧,有很多想说的话没说出来。
这时候都半夜一点多了,在一片狗叫声中,他阔步前行,向着旅店走去。
快到旅店门口时,感觉后半夜露水冰凉的丁凡远远的看到了旅店门口的招牌,疲惫的摇了摇头,小声苦笑道:“今天晚上就这样了,改天得找人看看了,我和这个赵小娴是不是犯什么说道啊,一见面就出问题,办点什么事都这么难……”
当他站在门口,想去摸门把手时,心里顿时多了一份警惕,暗道:“刘大明不能还在里面等着我把,这个癞蛤蟆,不咬人恶心人,唉……”
他自然的跺了跺脚,手握在把手上正要拽开时,只听里面有人着急的说:“丁子,你可回来了,局里都着急死了。”
“啊?是吗?你告诉刘大明,我现在就和他单挑,你们组团欺负我是吧?”丁凡一听又有人找自己,顿时火冒三丈的小声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