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南生耐着性子听自己的老板解释。
朱子墨伸出右掌,把食指弯向掌心,正色问道:“任哥,你觉得咱们公司的技术部怎么样?”
任南生皱了皱眉,他尽量中允的说道:“……很不成熟,目前只能算个花架子。”
其实,就算这个花架子,任南生也是尽了全力的。就大环境来说,计算机技术在国内还处于萌芽阶段,低端的技术员好找,真正能挑大梁的就没处寻了。有志于此的人要么正在国外留学,要么就在硅谷打天下,鲲鹏公司刚成立,又没什么名气,规模也只能算是一般,连去挖墙脚的资本都没有!现在技术部的几十个员工,可是任南生跑遍各大高校才搜集到的。
朱子墨点了点头:“没错!任哥,我虽然不如你经验丰富,好歹也知道一点——计算机行业是朝阳行业,,能早一步下水就早一步抢占先机!咱不能跟国外比,毕竟比尔盖茨现在就已经是首富了,可只要有人才,有好点子,不说世界级首富,成为财富新贵总是很容易的吧?任哥肯来鲲鹏就任总裁,不也正是确信这一点吗?”
朱子墨微笑着继续说道:“所以,我们需要把握住三个关键词,一个是人才,一个是先机,一个是好点子。只要三样齐备,不愁不成功!任哥,说句实在话,我本人虽然有点小钱,但并不是背靠大山的□□,拉不来那些油水丰厚的政府工程,不可能凭借着一些乌七八糟的软件、程序就大把大把的赚银子,而且我也向来恶心那些事儿,咱凭真本事,不能在一开始就把自己的格局框的那么小对不对?”
任南生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来,他端起茶杯来喝了两口,毫不客气的说道:“行了,这些套话就不用冲我忽悠了,要是理念不同,一开始我就不会理你!时间宝贵,咱们也没必要兜圈子,还是有话直说好了。我不信你没看出来,站这一块还没什么利益可图,国内不是没有这样的网站,可都是在小打小闹,不成气候……”
“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朱子墨仗着年龄小,光明正大的翻了个小小的白眼,仿佛在嘲讽任南生年纪大了落伍了,把对面的商场精英生生气笑,“现在当然没有什么利益可图,但你要非等到人家把蛋糕做好,端上桌,那时候你还有入席的资格吗?要知道,互联网行业比任何其他行业都更看重消费者粘性,你不提前让大家记住你,以后就得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而且即使如此,说不定照样只能捡捡人家先行者的肉汤喝!”
在二十一世纪初刚开始的时候,互联网时代还只是刚刚揭开了一个序幕,少数有眼光的人看到了这个新兴行业的巨大潜力,但大多数的人,却根本没意识到这里面孕育着多少财富!今后的数百年里,除了炒股和抢银行之外,都再没有哪个行业能像是互联网行业一样一本万利了。哪怕到了朱子墨生长的二十四世纪,仍然不乏有‘某手游开发者、某网站创立者、某软件推广者一夜暴富,成为亿万富翁’这样的励志传说,作为技术宅,说不羡慕都是假的。
而如何去挖掘这座金矿?
很简单,你要比其他人快一步,永远的快一步。
最先抢占市场,让消费者打开电脑,想用某种服务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就是你,其他同类网站因为不习惯,根本懒得看一眼。
时时保持更新换代,培养受众的忠诚度,哪怕一时间某个网站在某种程度上超越了你,巨大的惯性仍然可以在一段时间内,让客户们继续选择你。
或者干脆成为独一无二的,彻底垄断某个小分类市场。
任南生只是一个管理方面的精英,他对互联网行业的了解,绝对不如朱子墨透彻,此时听了朱子墨的一番话,开始若有所思起来。
朱子墨则继续说道:“这个行业会发展的非常快,快的你稍微不留神,就永远都赶不上的程度。就像是炒股一样,最赚钱的不是那些眼光好运气好的散户,而是掌握着操盘手的庄家。等着吃绝对是最愚蠢的做法,我们何不自己做一盘蛋糕呢?在市场还一片空白的时候,成为握着刀子的那只手,到时候想分出多少份额都是我们说了算,这才是我一直要强调的格局啊!”
任南生听了,心中一震。
一直在暗暗留心着的朱子墨当然注意到了这一点,心中十分得意。
他这些话,其实都是现学现卖,以往听那些叔叔伯伯聊天,他虽然不敢兴趣,只顾着吃完就跑,可耳朵毕竟长在脑袋上,总避免不了听上一鳞半爪的,此时随便凑凑,就凑出了这么一大段高谈阔论来。
总的来说,还是因为他来到了一个正确的年代。
这是个掘金的年代,任何行业都是如此,在刚刚兴起的时候,最容易搅风搅雨,而等到尘埃落定,所有的东西都被瓜分完毕,再想讨得什么好处,就难了。
就像当初朱家的崛起一样,他们也是赶上了好时候。当时众多资源星正在被迅速的瓜分,朱家借着这个时机,殚精竭虑,终于从一个普通有钱的人家,一跃成为了手握数个资源星的大豪!风起云涌的十几年,过了那个时候,联盟迅速的出台了新政策,就再也没有类似的家族崛起了。
所谓站的有多高,格局就有多大,他的那些叔叔伯伯就算再怎么被人称为暴发户,那也是富可敌国的暴发户,他们看事情的角度注定了会比较宏观,也就是格局比较大——而任南生,就算资质再怎么好,他也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气魄。谁敢随便说,自己要做一个分蛋糕的人呢?这也太狂妄了吧?
可朱子墨这个刚刚成年的纨绔子弟,就敢吹这样的大气!
任南生低着头,细细的品味了一番朱子墨话中的深意,越是思索,越是觉得其中奥妙无穷,不由开始盘算起有多少可执行性来了。
过了一会儿,任南生竖起两只手指,一条一条的分说道:“我还有两个问题——第一,这笔投入,注定在最近几年无法回本,公司可有稳定的资金来源?付不付得起、有没有必要负担这时间成本和机会成本?第二,就算在几年后,想靠做站将公司做成行业巨头,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还要计算盗版、广电总局等变量……”
朱子墨突然问道:“任哥,你知道我的本职是做什么的吗?”
任南生还真不知道朱子墨是干什么的,他只是确定了朱子墨的公司发展方向和资金够不够充足等等,至于老板是靠什么发家的?只要不是涉黑什么的,都用不着他唧唧歪歪吧?而且以朱子墨的年龄来看,任南生想当然的认为他是哪家的富二代,有想法有决心,拿了家里给的创业基金,出来开公司创业的……难道不是吗?
朱子墨很恶趣味的告诉了任南生答案:“我是一个导演。”
任南生:“……”
作为一个留过学的、有情趣的中产阶级,他在年轻的时候,是经常进电影院看电影的,只是如今忙事业,没多少时间,才进的少了,但每年也会偷空去看个一两部,当然,他的选片范围都是文艺片,那些吵吵闹闹的商业片很少看了——提到这些,是想强调一个问题,任南生绝对不是那种对电影行业两眼一抹黑的娱乐绝缘体!
所以,朱子墨竟然说他是个导演?十八岁的导演?确定不是在逗他?!
他不会以为拍一部学生业余短片,就算是导演了吧?
朱子墨好好的欣赏了一番任南生的变脸秀,这才好心的给他解释道:“我真的是导演,目前有两部作品,一部已经上映了,叫做,另一部即将上映,名字是,马上就要送审了,回头我会记得给你几张首映票的。”
海底漂流记!
虽然任南生没有去看,毕竟动画片不在他的选片范围里,但年度票房冠军这么大的噱头,他偶尔看报纸,也是有瞄到一两眼的!它的导演竟然是自己的老板?!任南生自诩见识过诸多风浪,此时也不免神情恍惚了几秒钟。
朱子墨还在殷殷的向他解释着:“所以,你应该不会再有什么疑虑了吧?事业的关联性也有了,有我的电影票房做支撑,这点投资还是不用担心的,我可不是那种心血来潮就试试手,觉得行不通就干脆撒手的二世祖,鲲鹏是我除了导演之外的第一份正经事业,我一定会尽全力做好它的!”
最后,朱子墨还给任南生提供了一份粗略的公司行动指南之类的文件,比如站要怎么建,风格如何,需要配置什么样的功能等等。等这件事告一段落之后,公司就要开发属于自己的门户网站了——员工们都有什么点子,尽可以归纳提交上来,回头他看了,觉得谁提出来的比较新颖,有可行性,该员工会有相应的奖励——大家不必诸多限制,什么样的脑洞都尽管开,这个是一定要大力支持的。
他还说了些什么,只是任南生已经心力交瘁,打算还是过几天再细细沟通吧,他目前还是抓紧时间先将站的事办好。
老板竟然是个非常有才华的专职导演!任南生带着一脑门儿的浆糊飘了出去。这个,虽然投资的事看来是用不着发愁了,但,所谓术业有专攻,老板这行当跨越的是不是有点大啊?怎么越想越觉得不靠谱呢?而且他一心拍电影,还有多余的精力照顾鲲鹏吗?
虽然短短的时间里,通过对方的言谈举止,任南生发现自己绝对是小瞧了这个年纪轻轻的老板,可接下来暴露出的隐忧却也不少,任南生深吸一口气,他觉得总的来说,前景还是很不错的,毕竟老板有钱有想法,而且看样子并不会在他头上指手画脚,他可以放开手脚的大干一场了,每个外聘的管理者最期望的公司环境不就是如此吗?
……
解决了鲲鹏公司的发展大计,朱子墨终于有功夫全身心的投入到电影中了。
因为这次报审仍然走了中影的路子,审批结果下来的很快,广电总局的反馈是——有少许镜头涉及到暴力,以及结尾几乎全灭的剧情也需要稍微修改一下,想要上映,就必须剪掉相关的剧情。
朱子墨终于切身的体验了一次这个年代的总局剪刀手。
不过送上这个版本,本来就存着一定的‘撞大运’心理,他先前就知道总局的标准非常严格,在没有电影分级制度之前,总局只能咔嚓一刀切。送之前,包括韩四平和文昌在内,都非常不看好送审的结果,可朱子墨觉得不试试看怎么能甘心呢?总局又没有具体的标准,也许这次抬抬手就给他过了呢?结果他果然是在发春秋大梦,电影就这么被打回来了。
朱子墨一点儿时间都没耽误,他马上就把另一个版本送上去了。
这个版本,是一早就预备好的,剪了一些过于暴力、过于血腥的镜头,最后的大结局也给搞成了开放式,规规矩矩的没有过界,这次总局很干脆的就给通过了。
时间到了五月份。
朱子墨没有急着在国内上映,他订了去法国嘎纳的机票,带着整个剧组一起,作为参赛电影,非常低调的首次在世人面前亮相了。
而沈平章作为主演之一,自然也位列其中,坐飞机的时候和朱子墨导演并排坐在一起。
这还是在剧组解散之后,他们第一次亲密接触呢!
唉,朱子墨忙晕了头,没功夫去骚扰沈平章,结果这家伙就不知道躲去哪里装死了,偶尔能见见面,却也是在宣传的时候惊鸿一瞥,根本没时间叙旧,搞得朱导演别提多火大了,身上蹿出来的那股小火苗简直就要把自己给点着了!
但还是那句话,朱子墨是个矜持的人,他正襟危坐的坐在飞机上,沈平章来了他连一个眼风都吝啬扫过去,仿佛身边根本没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