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2月11日, 元宵节, 忌嫁娶、作灶, 宜纳财、入宅。
因着公馆那边的陈设太过奢侈, 不管是为避人口舌还是单纯的嫌麻烦,宋逢辰两人也没有大肆操办的打算,只请了交情不错且知根知底的人过来凑个热闹。郑德辉几位老爷子不用多说,加上成翰飞以及徐舒简的几位发小和老友,满打满算不过是摆了三桌席。
即便是这样, 家里还是结结实实的热闹了一天。
傍晚, 宾客散去。
想起之前住了将近一年、不到六十平还被杂物堆了个满满当当的小屋, 再看眼前光是占地面积就超过一千五百平的公馆, 环境使然, 宋逢辰的心情也忍不住的跟着开阔起来。
“这盆花你打算放哪儿?”徐舒简挽起袖子,准备把地面上的东西都规整好。
宋逢辰回过头, “先搬到三楼阳台上去吧,等哪天有时间了, 再移栽到外边的菜地里面去。”
在没做好完全的保护措施之前, 他可不敢把这宝贝种到外边去。
“嗯。”徐舒简应了。
从小屋那边搬来的东西可不少, 大头是徐舒简书房里的那堆书籍和文玩古董, 这些自有徐舒简去整理,宋逢辰也插不上手。
剩下的东西收拾起来倒也简单, 三十几瓶各式各样的酒水统一送进酒窖里保藏。一些珍贵的食材和药材比如海参、鲍鱼、鱼胶、藏红花、燕窝、石斛、天麻这些,则是被他一股脑的扔进了专门的储物室了。
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像是香烟、雪茄、茶叶什么的, 宋逢辰想了想,打算全都给塞进了卧室立柜的抽屉里,将来也好取用。只是没想到三个抽屉都没能装下这些东西,最后只好把它们分开来放,各个地方都搁上一些。
另外就是原本小屋里的那套紫檀木家具了,宋逢辰当然不可能把它们留在小屋那边。毕竟他们两人不住之后,徐适道是打算把小屋租出去的。
宋逢辰想着,反正那些家具是他最开始制作的那一批,当时他的手艺算不上熟稔,成品自然也就精良不到哪儿去,不像现在,他都能在凳子上面雕刻一些简单的花样了。
不过怎么说都是大几千块一方的木料做出来的东西,要他就这么把这些家具扔在杂物间里吃灰,他又有些舍不得。
正想着该怎么处理这些旧家具比较好的时候,宋逢辰眼角的余光落在徐舒简身前的一堆文玩古董上,他想了想:“要不,等哪天有空了,我再给你做几个盒子?”
废物利用,正好。
“行。”徐舒简自然满口应道。
元宵节一过,转眼就到了京城大学开学的日子,生活重归平淡,离着徐舒简的生日只有不到一个半月的时间了,宋逢辰惦记着那张‘宝翰凝香’的古墨方,托成翰飞帮忙找了个会制墨的老师傅,开始隔三差五的往墨厂跑。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月下来,宋逢辰总算是把制墨的技术学了个七七八八。
因着第一次制成的墨在老师傅那里得了个中下的评价,宋逢辰这天的心情着实不错,然后就在家门口碰见了一个熟人。
“杜小姐?”
可不正是当初被婆家当成风水镇物,同时也是他岳父徐适道暗恋对象的杜宝丽。
据说徐适道最近正和杜宝丽打的火热,徐家喜事将近。
“你这是?”
面对未婚夫的儿婿,杜宝丽有那么一瞬间的羞敛,但一想起自己到这儿来的目的,她瞬间挺直了身体,眉间满是担忧之色:“我是来找宋大师您的。”
听见‘宋大师’这个称呼,宋逢辰心中了然,“进屋说话吧。”
杜宝丽捧着水杯,只说道:“出事的是我舅舅家的表姐,她出嫁七八年,一直都没能怀上孩子……好在她丈夫开明,从没在这件事情上为难过她!”
这话听起来有点耳熟,当初杜宝丽也是不能生育,合了卢家的运道,然后就被卢家聘去做了媳妇。卢家明面上不介意杜宝丽不能为卢拱之生儿育女,哄得杜宝丽感激涕零。背地里却只把她当风水镇物,一到生死关头,就毫不犹豫的把她推出来挡灾。
“但她婆婆却不是个好相与的,隔三差五的就给她弄一些求子的偏方补药什么的,弄得她苦不堪言,偏偏她连拒绝的资格都没有。”
“也就是去年年初的时候,她婆婆不知道从哪儿给她弄来了一瓶一股腥臊味的药丸,逼着她每天吃上一颗,结果两个月之后,她竟然真的怀上了孩子。”
“这原本是一件大好事,没成想我表姐她生孩子的时候难产,在产房里昏死了过去,好在医生当机立断,把孩子给剖了出来,保住了她们娘俩的性命。”
宋逢辰看着她,这不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吗?
杜宝丽愁眉苦脸:“关键是孩子现在都已经出生快一个星期了,我表姐她还是没有醒过来,虽然医生说以前不是没有过这样的病例,但是我还是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自打卢家的诡计被宋逢辰揭穿之后,但凡叫她看见一丁点的不符合常理的事情来,她都忍不住的往邪魔歪道上面想,尤其是在她表姐和她的遭遇存在相似之处的前提下。
宋逢辰能理解她的心情,不管是看在徐适道的面子上还是存了做好事的心思。他想着,正好他现在也有空,去看看也无妨,于是说道:“行,那我跟你过去看看。”
杜宝丽当即站起身,激动的说道:“那就拜托宋大师了。”
杜宝丽的表姐姓陈,全名陈怡年。陈怡年的夫家姓顾,顾家当家人顾为民是现任京城市市长,顾为民膝下只有一个独子,也就是陈怡年的丈夫顾启丰。
顾启丰目前是在民/政部工作,不过二十六岁,已经是国家十三级干部,前途一片光明。
杜宝丽直接把宋逢辰带去了医院,一进病房,浓郁的死气扑面而来。
“宝丽?”看见来人,顾启丰略有些疑惑,杜宝丽不是上午的时候刚刚来过吗?
杜宝丽径直关上房门,抬头看向一脸憔悴的顾启丰,竭力保持冷静:“姐夫,我带了一位大师过来给表姐看看。”
事情还没有下定论之前,在她看来,谁都有可能是害她表姐的凶手,尤其是顾启丰,嫌疑最大。
毕竟有卢拱之的教训在前,容不得她不多想。
“大师?”顾启丰眉头微皱,他一向对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不太感冒。只是想起最近圈子里传的有板有眼的一些话题,再一看病床上奄奄一息,已经被医生下了死亡通牒的妻子,他瞬间有些意动。
顾启丰迟疑的看向杜宝丽身旁的宋逢辰:“不知这位大师怎么称呼?”
“宋,宋逢辰。”
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顾启丰努力回想,忽而眼前一亮,可不正是在圈子里流传的那些话题的主人公吗?
顾启丰一扫脸上的迟疑,也是存了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思,他忙说道:“原来是宋大师——”
话音未落,他迫不及待:“那您看我的妻子?”
顾启丰担忧的神色不似作伪,宋逢辰心中有了考量,他走到病床前,只一眼,就看出了陈怡年昏迷不醒的原因。
“她丢了魂魄。”
“什么?”
顾启丰神情一震。
杜宝丽则是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
“没错的话,她应该就是生产那天丢的魂魄。”像是想起了什么,宋逢辰问道:“今天是她生产完的第几天?”
“第、第七天。”顾启丰回道。
宋逢辰顾不上多想,只说道:“必须马上把她的魂魄找回来,否则头七一过,躯体生机断绝,她就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