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单单觉得, 这电话机很有可能就是另外一个名额换的。要不然人家怎么可能会给屯里装电话啊。

所以沈一鸣这回又做了一回稳赚不赔的无本生意了。也不知道这名额他是怎么操作的, 杜鹃换的名额，他竟然还能用来换东西。回头得问清楚，也好学一两招。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自己这小脑袋瓜子欺负一下人还行，要办大事儿, 还是比沈一鸣稍微的差了那么一丁点儿。

没办法，有些事儿讲究天分, 她这心窝子到底比沈一鸣白一些。差一点也是很正常的。

省城这边, 杜鹃办好手续，当天就从筒子楼里面搬出来了，将钥匙都交给了周家夫妻了。

周家人拿到钥匙, 高高兴兴的准备着去把房子装饰一下, 好让大儿子赶紧儿结婚。结果第二天来的时候，这房子里面竟然住人了。

一问才知道, 原来这是文化局的房子, 人家是文化局内部的人。周家夫妻准备着大闹一场呢，结果人家连房产证明都拿出来了。他们是文化局的干部，这房子是局里给分给他们的福利房。

和一般的国营单位不一样，国营单位分的房子，还是属于单位的, 只能住，不能买卖。而政府单位的房子就不一样了，分给你的, 就属于你了。如果人没在了，也没人继承，这房子还是收回去了。文化局这小干部告诉周家夫妻，这房子是属于原单位的沈月虹同志的，因为沈月虹同志过世了，沈月虹同志的儿子就将这房子赠送给原单位了。连房产证明都有呢，手续都是齐全的。

“不可能啊，我们这是找人去房管所开的证明啊，”周家夫妻顿时呆了。人家毕竟是有单位的干部，而且还拿着房产证明，他们也不敢大闹，离开房子就直奔房管所。

房管所这边的办事员看到他们来了，皱着眉头道，“还准备通知你们的，你们那天带来的房主是不是骗子啊。我这边和文化局那边沟通，人家拿出档案一看，压根就不是什么魏国华的。那房产属于文化局的，现在已经分配给文化局的同志住进去了。你们这份证明是无效的，我们回头还要追究那个开保证书的同志责任呢。这就是骗子！”

周家老婆子当场差点儿晕倒了，当然，她很快就振作起来了。邵家人竟然给他们介绍骗子，简直欺人太甚！

于是气势汹汹的离开了房管所，去煤场找邵家人算账，没有房子，那就必须把他们的工作还给他们。没道理工作骗去了，房子没了。

夫妻两到了煤场这边，直接找到家属区找到邵家了。

在里面大闹一场，邵爱军的老娘才弄明白，原来是她儿子找的对象家里竟然骗了人家老周家的职位。现在人家来算账了。

邵老娘也不是个吃亏的主儿，赶紧让邵爱军回来，把周家夫妻带去找魏家。儿媳妇还没进门呢，就把娘家的事情给弄到婆家来，这是谁家养出来的姑娘啊。邵老娘开始对原本看起来乖巧的魏静仁有了很大的意见。

周家夫妻去工会找邵爱军闹的时候，徐大鹏正好出来看热闹，想起之前沈一鸣给他交代的事儿，他偷偷的走过去找周家老婆子，“都是一个煤场上班的，我看着你们这样也挺惨的。煤场有煤场的规矩，你们工作肯定是没法要回来的，那房子估摸着也没信儿了，那就只能争取多要些钱了。你要是能要到钱，我找关系帮你换个房子，比筒子楼还要宽敞。”

周家老婆子一听，红着眼睛问，“那得多少钱啊？”

徐大鹏竖起两只手指头，“最起码也要两千啊。”

周家老婆子睁大了眼睛。两千？把她卖了都拿不到两千啊，她和老头子虽然一个月合起来能拿五十块钱，可是平时一大家子人就靠着他们养着，在城里生活，买什么都要花钱，还有老家那边时不时的还要过来打个秋风，压根存不住钱。

徐大鹏见她这样的神情，劝道，“人家有钱，你不知道吧，邵爱军对象家里以前是当大干部的，有钱！”

有了目标，周老婆子闹起来就更带劲儿了。

于是邵爱军被周家夫妻缠着没办法，只能带着两人去魏家了。

他现在心里对杜鹃和魏国华也挺有意见的。觉得魏静仁真是倒霉了，才摊上这么一对爹妈。为了让两个小的孩子回城，竟然能这么算计他。

杜鹃和魏国华现在住的房子还是邵爱军帮着找的，自然知道地址。坐着公交车，又走了一段路，直接到了郊区农村这边。

夫妻两租的是一个农家大院，除了在农村，环境不如城里干净之外，房子倒是挺不错的，青砖瓦房，很宽敞。租金还不贵。

“砰砰砰——”杜鹃正在家里做饭呢，家里的院门被敲响了，还听到了邵爱军的声音。她赶紧跑过去开门。

刚打开门，周家夫妻就冲了进来，周老婆子抓着她就抽了一巴掌，要和她拼命，“你个骗子，骗了我们的工作，我和你拼了！”

一下子和杜鹃扭打在一起。

“周大娘，你别冲动啊。有话咱先好好说。”邵爱军赶紧过去拉扯。周老头在边上拦着他，“没什么好说的，要么给房子，要么还工作！”

杜鹃平时可没打过架，她最能做的事情就是不声不响的给人下绊子，或者笑里藏刀，绵里藏针。面对周大娘这样平时干粗活，又能撒泼的人，完全招架不住。愣是被打的没法还手。

还是魏国华在屋里睡觉，听到动静跑出来了，看到这一幕，直接跺脚，“这是干什么呢，再不停手，我去找公安了！”

“找公安正好，我也要找公安抓你们这两个骗子！”周老婆子停下来嚷嚷道。

魏国华之前好歹是个干部，现在被人骂骗子，顿时脸黑如墨，“我什么时候骗人了，你不要含血喷人！”

“你还不承认呢，把我们当傻子呢。你们那个房子压根不是你们的，是别人的，现在还给文化局了。文化局还安排了人住进去。人家手里还有房产证明。难怪你们拿不出证明来，原来是压根就没有。我们还去房管所问了，房管所的同志也说你们是骗子，他们都去文化局那边核查过了，那房子压根就不是你们的！“

“不可能！”魏国华脸色骤变。

“老娘骗你干啥，你那房子要是没事儿，我今天就忙着搬家呢。现在你们说怎么办，矿上也不同意把工作还给我们了，我们啥都没了，今天你们非得给我个交代不可！”周老婆子气势汹汹的。

杜鹃一脸苍白的看着魏国华，见魏国华也是一脸的吃惊，知道他自己都弄不清楚情况呢，只能看着邵爱军。

邵爱军尴尬道，“阿姨，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不过矿上那边确实没法把工作还给他们了。所以你们看看是不是把房子的事情搞清楚。那房子要是真不是叔叔的，你们还是得想法子补救啊。

“我不信，这房子是我的，怎么可能是文化局的。”魏国华脸红脖子粗道。

周老婆子嚷嚷道，“你们要是不信，这会儿就跟着我们去看看，今天这事儿你们必须给个交代！要不然都去找公安去。”

邵爱军也不想闹了，今天这事儿要是不解决，他家里那边都不好交代。到时候周家人去他们家里闹，这以后日子还要不要过了。他倒是没觉得周家人有问题，人家这还真是吃亏了，关键是魏家这边确实做的太不地道了。骗人都骗熟人身上来了，这不是给他找麻烦吗？

“叔叔阿姨，我们还是去搞清楚吧，这样也不是办法啊。”

杜鹃头发乱七八糟的，脸上也抓破了，这会子又听到房子的情况，心乱如麻。知道魏国华也靠不住了，只能点头答应。这事儿确实要搞清楚再说。

一行人又坐车去了筒子楼那边。人家见着他们来了，还挺烦躁的，女主人直接把房产证明给拿出来了。

“我们这是单位分配的，房管所过户的，合法的！你们找我们闹也没用，要不你们去房管所闹，要么去文化局闹。反正闹来闹去，这房子还是我们的。”

魏国华看着那张房产证明直接呆住了。他怎么不知道，这房子还给文化局那边去了。

“老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杜鹃着急道。好好的事儿，都办好了，怎么又出这么大的问题了。

魏国华魂不守舍的，他回忆着二十多年前，似乎就在这个房子里，他和沈月虹刚结婚那天，沈月虹幸福的告诉他，这房子是文化局分给他的，不过这证明得她收着，她得当家。

在单位被沈月虹压了一头，所以他当时有些不在乎。也就没多问。反正沈月虹嫁给他了，以后什么都得听他的了。

原来沈月虹骗他的，这个女人一开始就骗了他！

“老魏，你说话啊！”杜鹃着急的拉扯他。

“有什么话你们出去说吧，我们家还得收拾呢。”房子新的女主人直接开始赶人。等一行人被赶出来了，直接关上大门。

魏国华还在发愣，杜鹃拉扯他半天也没反应。倒是周老婆子等不及了，“这房子的事情你们打算怎么办？”

杜鹃见魏国华靠不住了，这会儿被周婆子逼着急，也没法子，只能哄着周老婆子，“要不这样，我闺女儿子回来了，他们单位分了房子，我就让他们把房子给你们住。”

“想得美，要是能那样，我干啥要把岗位给你们家啊，我咋不给我自己亲闺女呢。”

“大姐啊，我看您也是明理的人，我和国华真的是没办法了。这房子我们自己也是糊里糊涂呢。您这样明理，就别催我们了，我们想到办法了，一定会补偿你们的。”本着出手不打笑脸人的想法，杜鹃满脸堆笑，试图让对方接受自己的提议。只要暂时缓住这两人，等孩子们回城里了，她慢慢的就能想出解决办法了。

可惜周老婆子不吃这一套，她来之前就已经听了徐大鹏的话了，只要有钱就能买到更宽敞的房子，家里再也不用为房子发愁了。干啥还要听这女人的话啊。

于是她咬牙道，“不行，我现在不相信你们的话了，要么赔偿我们房子，要么就去公安局。现在就去，你们保证书还在房管所呢，那就是你们骗人的证据！”

杜鹃脸色大变。她没想到这老婆子竟然软硬不吃的，只能耐着性子道，“现在房子是没了，我没办法赔偿。”

“那就给钱！”周老头出声道。

周老婆子立马道，“对，就给钱，不给钱就去公安局。我可听说了，你们是作风不好的干部，现在进公安局正好好好的查一查你们！”

这边魏国华也清醒过来了，看着眼前闹哄哄的，还要被人抓公安局去，顿时觉得脸面全无，拉着杜鹃道，“把钱给他们！”

给钱就好办了，杜鹃忍着气道，“行，我待会出去就取三百块钱给你们。”

“三百？三百你去买两个工作试试看。我们两份工作的工资一个月就五十呢，一年都不止三百了！”周婆子大声嚷嚷道。筒子楼里面的人都跑出来看热闹。听到三百块买两份工作，都还指指点点的笑话。

被这么多人围观，杜鹃心里羞愤不已，觉得自己这辈子就没这么丢人过的，“那你们要多少？”

“两千，一分不能少，要不然现在去公安局。不止你们，还有老邵家，他们牵的线，也得负责。”

邵爱军在边上听的脸色也变成了猪肝色。“阿姨，这事儿就解决了吧，进了公安局就不好出来了。”

“两千太多了。”杜鹃咬着牙道，她家里的存款，满打满算的也就两千多块钱呢。全给了他们，以后她和魏国华吃什么啊？

周老婆子一听就不乐意了，她还没多要呢，人家徐大鹏说两千，她就只要两千买房子，结果这女人还不乐意，气的直接过抓杜鹃，“没钱就去公安局！”还喊着周老头，“老头子，把她男人抓住了，省得跑了。”

周老头赶紧的去抓魏国华。魏国华见状，又惊又惧的，要是他进了公安局，以后就真没脸见人了。被以前那些老同志看到了，他也没脸活着了。赶紧对着杜鹃喊，“给她，给钱，赶紧给钱！”

……

“一鸣哥，人家钱已经要到了，明天我就带他们去买房子。嘿嘿，随便一个小平房就给打发了，还能剩下点钱呢。咱正好吃几顿饭。”饭店包厢里面，许小强得意的把钱拿出来显摆。

徐大鹏接着道，“嘿嘿，地方上的同志也打电话过来和咱煤场沟通过了，说魏小军和魏晓红同志之前都是干部家属，他们为了这事儿还送过锦旗给省里，要是现在送回去了，不符合他们干部子女下乡的精神。而且魏国华同志也是因为这件事受的处分，要是这样回去了，让省城那边的领导脸面何在。当然，最关键的是，他们觉得这两位同志表现并不是很好，不符合回城的标准。所以拒绝签字。我们领导一听，也不想得罪了省城领导，所以知道这两位没法回城之后，就另外招聘了。一位是从大河公社煤场调动章宝树同志过来，另外一位也是下乡知青，对方是省邮局的干部家属。省邮局感谢我们煤矿，所以给咱们又装了两部电话，哈哈哈。”

“哥，来，咱走一个。”许小强兴奋的要和沈一鸣碰杯。他是真的太佩服自己这位哥了。瞧这事儿办的，都不用出面呢，就把魏家人给玩溜了。他今天看那周家人的时候，那周老婆子还绘声绘色的说起她把人家杜鹃给打了。好好的出了口气呢。

三人碰了一杯，一口闷了。

喝完酒之后，三人开始吃吃喝喝的，徐大鹏道，“对了一鸣，咱煤场这名额，你咋不弄一个给左单单同志啊，这样她也能进城里了。”

沈一鸣笑着摇头，“她暂时不想进城，想留在家里陪陪父母。我和她明年就结婚了，也不着急这么一会儿。”他可舍不得让单单去煤场那地方。

徐大鹏又和两人碰了一下杯，喝了一口，“这倒也是，不过你把章宝树给弄来，我还真是有些意外啊。就算要让章书记帮着不让魏家那两孩子回城，也不能给章宝树啊。”

“我早就想把他给弄来的。”沈一鸣笑，“他这人作风太坏了，在地方上欺负女同志，之前不是还有女知青被他欺负吗。我得把他弄过来。省得他害人。要是有机会……”他露出一个你懂的笑容。

徐大鹏歪了歪嘴，显然不信沈一鸣是为了什么其他女同志被欺负的事儿，多半还是之前他和沈一鸣说过的，章宝树缠着左单单同志呢。不过甭管为了谁，章宝树这人确实不是好人，之前在公社那边，因为他是章书记的大侄子，地头蛇，也不好对付。现在来了他们的地盘了，那还不是溜着玩吗。于是和沈一鸣碰了一下杯子，表示愿意支持他。

许小强好奇的看着两人，“哥，你们说什么呢，我怎么听的迷迷糊糊的。”

沈一鸣笑着拍了拍他，“没说什么，就是准备照顾一下地方上来的同志。小强啊，这次事情你费心了。今天这顿饭我请了。那些钱你拿去自己花去。你找人办事总需要跑路，还有房管所那边总不能用你姑的关系办事，多少给人塞点东西。有来有往的才长久，关系可不能随便用。”

许小强觉得自己又学到了一些东西了，忙不迭的点头，“哥，我听你的！回头我就去买东西给他们拿去。”

三人酒足饭饱之后，沈一鸣抢着付了钱，这才和徐大鹏他们各自回单位去上班。

回到单位里，沈一鸣就接到了省邮局的电话，对方是特意告诉他一声，已经给县城邮局那边沟通到了，为了支持地方上的工作，他们了解情况之后，觉得大河公社左家屯生产队的地理位置非常好，很适合装电话，对农村建设很有帮助。于是将装电话的地点定在了左家屯生产队。另外为了节省材料，电话机只能装在生产队最靠近大路的房子。

沈一鸣笑着道，“领导们的决策很英明。”

“这是啥决策啊，我咋搞不清楚呢？”大河公社章书记这边接到县里邮局电话之后，脑子里糊里糊涂的。当初他这公社的电话机，都是好说歹说的，找了多少关系才给装上这么一部呢。整个公社就这么一部。

现在好了，冷不丁的竟然给左家屯给装上了。他咋就不知道左家屯生产队地理位置有什么优势了。他们表现是不错，可是要说表现最好也就这一段时间的事儿，以前可没啥子出挑的。这还让人家县里给盯上了。哦不对，是省里，人家县里邮局说是接到了上级的安排。最让他觉得搞不明白的是，还为了节省材料，电话机只能装在最靠近大路边上的房子……这一般为了方便，不是应该装在生产队中心的办公室里面吗，最起码也要装在大队长家里啊。

连电话机都给装上了，还舍不得那么点电话线？奇了怪了。

章书记想了半天没想明白。虽然没想明白，他也只能支持县里邮局的工作，赶紧通知左水生他们做好准备。要准备好吃的喝的招待一下县里邮局的同志们。另外看看到底是把话机装在哪一家。

这事儿也不用他亲自去办，让公社的小办事员骑着自行车去跑一趟通知就行了。

遇到这种通知好消息的任务，办事员的动作是很麻溜的，踩着破自行车也很带劲儿，愣是把车子踩成风火轮了。伴随着一路灰尘，很快就到了左家屯生产队，找到了正在地里头工作的左水生。

“啥，要装电话了？”左水生大声的嚷嚷了一声。

办事员：“……是的，你别激动。”

左水生大声道，“咋不激动啊，这么大的好事儿，必须激动啊！回头我还得开大会，让屯里人都知道这好事儿呢。”哎哟，一鸣办事儿真是靠谱哟，说装电话就真的给装上了！

于是生产队的乡亲们下工之后，左水生就嚷嚷着下午开大会。当然，中午的时候，还得单独去左大成家里走一趟，和他通个气。他女婿办的这好事，必须放他左大成脑袋上挂着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