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奶奶没被气死, 倒是气晕了, 醒来之后身体也不大好,浑身没劲儿。左大成去卫生所背了医生来看,医生检查一番, 就说这是给气病了。
老人年纪大了,这血管啥的就比年轻人脆弱, 受不得大刺激。这一受刺激,身体就容易出问题。左成才和左大成心情都很不好, 都要过年了, 来这么一出,这大房和春红那边也真是太歹毒了。
而且要不是他们之前就将货物送出去了,这次要被查出来了, 可不是老太太气病了这么简单了, 他们一家子人都要进牢里去过年了。
左成才是个暴脾气,想到啥就说啥, 直接往左奶奶床头一坐, “妈,不是我说你,你咋就不注意点呢,啥话都和大嫂说。咱家差点一家子人都没命啦!”
老太太半躺在床上抹眼泪。
左成才虽然心疼她,可也不想再让老太太糊涂下去了。单单说得对, 这个家不能让老太太当着了。得让老太太明白,老人该养老就养老了,别整天盯着儿女的事儿。容易坏事!
“妈, 以后家里的小事儿你管,大事儿你就别插手了,你儿子我啊胆子小,不敢再来这么一出了。还有合家的事儿这辈子也别再提了。我可不想跟着那些想要我命的人过日子。哪天被人阴了都不知道呢。”
尽管左奶奶很伤心,可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如果不是她没注意,让徐凤霞给盯出问题来了,也就没这么大的事儿了。
差点就害了老左家一家人呢。
左奶奶本来就被气病了,这会子再被左成才这么指责,心里就更郁闷了,病情还加重了,连吃饭都吃的少了。心里更是把左春红和老大一家子恨的牙痒痒。恨她们没良心,做的事儿和畜生一样的,竟然想要她这个老婆子的命啊。亏得她之前还不记仇,一心惦记着老大家的过的不好。结果老大家的可没念着她呢,还举报她。还有春红那丫头,她当初对春红多好呢,结果春红是咋回报她的,这些年不咋回来看她,现在又举报她这个亲娘。她这是作孽哟,现在连三儿都说她老糊涂了,不要她管事儿了。
“等我好了,我非要找他们算账去。”老太太咬碎了一口牙。
老太太躺在床上不能找徐凤霞和左春红算账了,左单单和左成才却不乐意就这么算了。左成才站在徐凤霞家门外面大骂了一通,听到里面左红军教训徐凤霞了,才没再骂下去,转身就往公社里面跑了两趟,让公社给个公道,不能让这些心术不正的人好好的逍遥法外。挟私报复,这心太歹毒了。咱社会主义的大好环境里面,咋能留这种毒苗子呢。
不行,坚决不行。
公社里面倒是因为胡长江的缘故,多少有些照顾的心思,不想把这事儿闹大,私下里批评了胡长江和他媳妇左春红之后,就让胡长江和左春红去和老左家说好话,把这事儿私下里了结了。
胡长江从公社里回来,拿着鞋底就往左春红的嘴上抽,狠狠的揍了一顿,“败家娘们,啥好事都没你,咋坏事你都上赶着呢,”
“我这不还都是为了你啊,我举报他们,不也想让你当干部吗,一辈子在厨房里能干啥啊?”
这事情要是做成了,胡长江自然是千好万好的,关键是这事儿没成,胡长江感受不到她的好意,反而看到的都是满满的恶意,“瞧不起我这个食堂里做饭的是吧,那成啊,你就赶紧滚回你们老左家去,我们老胡家容不下你。”
胡家老太婆也拿着扫把要抽她,“滚蛋,咱老胡家容不下你这大佛。”
左春红大哭,“妈,我可是给咱老胡家生了两个儿子啊。”这也是她在老胡家稳如泰山的底气。
到底是念着孙子,胡老太也不会真的把她赶走,免得后娘来害她孙子。可这次也得给左春红点教训,省得她以后蹬鼻子上脸的。
“这事儿要是不解决,我饶不了你!”
胡老太恶狠狠道。
左春红怕婆婆也怕丈夫,现在两人都是一副要她命的样子,只能收拾东西回老家去求老娘了。
左春红刚进了屯里,遇到屯里乡亲,都朝着她指指点点的,和李惠关系好的马婶儿还朝着她吐口水,“黑心肝的玩意儿。”
要是平时,左春红可不不会这么算了。可这次她回来求人,也不好和他们吵架。低着头匆匆忙忙的去左成才家里。
还没进门,就被左成才给拦着了。都做了那么对不起老左家的事儿了,还想进老左家的门?没门!想进门呢,进隔壁大房的门去,反正你们是一路人。
左春红没法子,只能在门外面喊老太太,“妈,我是春红啊,我错了,你就原谅我吧,我是你亲闺女啊。”
老太太在房间里听到左春红的声音,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
左单单在家里听到声音了,也跑过来凑热闹,兴匆匆的就进了左成才家的门,直往老太太屋里去,“我姑可真是过分,知道老人病了也不回来瞧,还是她气坏了老人呢。现在公社要追究责任了,就回来找老人了。可真是寒心。”
“让她滚,滚远点,老左家没这个闺女。”左奶奶直接气哭了,捂着被子哭的像个孩子一样。
左单单真怕把她给气死了,就赶紧出来找左成才,“老太太知道我姑来了,又气哭了,我担心病情会加重。”
左成才直接走过去拉着左春红往出屯的路上去,“滚滚滚,这事儿不弄清楚,我左成才就不是个男人。狼心狗肺的东西,连亲兄弟都害,没见过比你更黑心肝儿的。以后咱们没关系,你也别想进我们老左家的大门。”
路上有人看到了也没人拦着,这样害自家人的人,那就不能留。左家屯可不像其他杂姓村子,这些年来就是因为一致对外,才能越来越兴旺。可容不下这种坑害自家人的人。
赶走了左春红,左成才心里还是气不过,又直接去了一趟镇上找公社的书记哭闹。
干部的家属咋就能故意坑害人了。要是哪天他左成才也看谁不顺眼,故意说公社书记家里投机倒把,成不成?
这话可把书记给吓到了。没法子,就前阵子他们还真是干了那么一笔……虽然利益是公社的,和个人没关系,可这事儿要较真了,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呢。
到底是做贼心虚了,于是公社干部们集体的开了个会儿,一致决定对左春红和徐凤霞进行处分。这不冬天了,农田基建好些工人都回家过年了吗,这两人正好派上用场。活是累了点儿,环境是艰苦了点儿,这种条件正好用来教育人啊。
举手表决,纷纷表示没意见,行,正式下了处罚文件,去农田基建一个月。
知道左春红来了之后又被赶走了,徐凤霞在家里吓得不得了,担心左成才和老太太找她麻烦。结果一直没等到人。她心里就松了口气。觉得老太太和左成才还是念着一家人的情分的,不会对她来真的。心里倒是踏实了点儿,就又开始琢磨着老太太家里的肉到底是去哪里了。这老三到底是咋投机倒把的。
徐凤霞还没琢磨出个名堂来,左水生就上门来了。专门将公社这边的消息传达给她。
“啥,让我去农田基地一个月?”徐凤霞吓得嗓门都大了。
“这是公社的决定,徐凤霞同志,以后你得长点记性了,别有事没事就一张嘴乱说。”左水生没好气道。
徐凤霞觉得自己冤枉,太冤枉了。她咋就乱说了,她亲眼看到的!
可惜没证据,这亲眼看到的也成了胡说八道了。
等左水生走了,徐凤霞还要去找公社闹,不想去基地。那地方多苦呢,就是年轻力壮的男人去了,回来了都得病一场呢,她去了还有命吗?
左红军黑着脸坐在家里抽闷烟,看她又要去闹,直接一拍桌子,“你闹,你去闹,咱就离婚!还嫌家里事儿不大呢,还想闹咋样?”
徐凤霞见他黑着个脸,就不敢出门了。左红军自从那天之后,人就更阴沉了,看她的眼神就像要吃人一样的。平常不开口,一开口那就要动真格的了。
回到房间里,徐凤霞和左欢哭,“这日子没法过了,欢欢啊,你要是不争气点,我这日子咋过啊。”
左欢可不耐烦她,她觉得徐凤霞去了农田基地也挺好的,最起码没人逼着她和啥子镇上公社的人相亲了。她才看不上镇上的人呢,她看上的是沈一鸣,就是沈一鸣不成,还有其他知青呢。听说那个李晨亮是大干部家庭,人家爹妈都当官的呢。
左青在边上不敢说话,见左欢也不说话,就壮着胆子道,“妈,要不我替你去吧。”
徐凤霞眼睛一亮,然后很快就熄灭了。这是公社里面处罚她去的,咋能允许她找人代替呢。
想明白这一点,她就觉得自己大闺女心眼多,明知道不成的事儿还假惺惺的说,这是要看她笑话呢。伸手就抽了她一巴掌,“在我面前还使心眼儿呢,把我当傻子呢,还不赶紧做大饼去,我去干活不带吃的啊。”
左青捂着脸红着眼睛就起身了。回头再看看徐凤霞正和左欢又聊上了。
尽管徐凤霞不乐意去,第二天还是乖乖的去公社报道,等着和左春红一起去农田基地去干活去。
对于这个结果,左成才也没啥子意见,这大冬天的去那地方干活一个月,能要人半条命了。
至于左红军和胡长江就更没意见了。惹是生非的败家娘们,也该好好的治治了。
这事儿虽然处理的很快,不过消息还是很快就传开了。
其他人也就当个闲话听了,就算怀疑老左家真的投机倒把,但是没证据的事儿,说也不好说真的。倒是李晨亮听了点儿名堂出来了,还约左单单出来问这事儿。他觉得左单单骗了他了,不是说外面进货吗,咋是老左家自己做的呢?反正他心里就觉得怪怪的。就好像自己把别人看成傻子,结果他自己反而是最傻的那个一样。
白汪汪的雪地里,冷的让人抽筋,左单单被冻的缩着脖子,喘个气都雾蒙蒙的,心情正觉得不大好呢,听到李晨亮的质问,她直接双脚一蹦,差点儿摔倒了,又扯着李晨亮站稳了,“你还好意思说这事儿呢,要不是为了帮你忙,谁乐意为了赚你十五块钱辛苦钱,就连累的全家坐牢呢。”
“怎么是为了我了,不是你们自己家……”
李晨亮还没说话,左单单的眼刀子就杀了过去,“谁说不是为了你了,不是你说今年过年得多买一些吗,说你们家亲戚都喜欢,上次都不够。这次让咱们可劲儿的帮着收。上次人家一百个都是挤着牙缝给你弄出来的,你要那么多,哪里整啊。所以人家干脆就让咱家帮着做熏肉。要不是为了不耽误你时间,我们家里人才不干这么危险的事儿呢。要是咱家真的贪钱,咱家和谁做生意不是做呢,还能挣你那点儿钱了?”
“……”李晨亮被说的面红耳赤的,竟然找不出反驳的话来,心里倒是真的相信左单单的那套话了。可又觉得怪怪的。
“真不是你们家做的?”
“我呸,既然你不相信我们家,以后也别找我做这种事儿了。这次我家里人可都怪我呢,反正我是铁了心了,这事儿以后不能帮你了,你找别人吧。”
听到这话,李晨亮着急 ,“别啊,我这以后还得找你呢。”这两次他都挣了一笔呢,这么好的挣钱方法,咋能不干了呢。他可不乐意。
可惜左单单态度十分坚决,“不干了不干了,干了也没好话。李晨亮,你太让我寒心了。我这心窝子比这冰天雪地还冷!”左单单狠狠的指了指地面,然后一脸毅然的离开。留下李晨亮一个人独自寒风中站立。
“这丫头脾气比老子还大啊!”李晨亮目瞪口呆道。
小年这一天,左聪终于回来了,屯里也开始杀猪分肉了。
和上次只分一头猪不一样,这次直接杀了两头猪。这可是别的生产队没有的好事儿。当初队里养殖场养猪的时候,左水生咬紧牙关的,愣是多弄了几头猪过来了,找了屯里最会养猪的人去做饲养员,把这些肥猪当祖宗一样的伺候着。这不,也就之前一头病猪,后面的猪倒是没事儿。交了公猪上去之后,还剩下两头肥猪留着过年。
因为分猪肉,这小年比三十还要热闹呢。家家户户的都拿着盆子竹筐来装肉。
左单单家里也分了三斤肉,主要是工分足,对于工分不够的人,是分不到肉的。比如徐凤霞家里。徐凤霞和左欢的工分不大够,所以最后只分到两斤肉。左奶奶家里就更不用说了,只分到了六两肉,这还是看在左奶奶是老人的份上。不过左成才表示不稀罕,他想吃肉,直接去买就成了。想要肉票就和那些司机们换一换就成。
虽然左三叔这么想的,不过李惠和左大成也不是吃独食的人。大过年的,就该一起吃吃喝喝的,于是让左大成将家里的麦子压成面粉,准备包饺子吃。小年夜包一次,大年夜再包一次。
左奶奶现在被气坏了,连包饺子都没劲儿了,只能等吃现成的。左成才和左单单更是属于四体不勤的人物,于是左大成和李惠,还有左聪围在一起包饺子。对于自己沦为左三叔一流,左单单叹了几口气,然后围着火炉继续烤红薯。她现在觉得,来到这年代过这种日子,也不是那么糟糕。好歹这过年能有一大家子人围在一块儿呢。不用自己煮速冻饺子过得冷冷清清的。
下午包好了饺子,李惠首先就去煮了一锅。第一碗就让左成才端回去给老太太吃,好歹吃点热乎的,让老人心里好过一点儿。第二碗左单单就直接端着碗筷上去了。
李惠用手把她的手给拍开了,笑眯眯道,“急啥,给一鸣送一碗去。今天过小年,咋也不能让他吃不上一口热乎的。”
“他不是分到肉了吗,队里给做好的呢。”知青们按理是分不到多少肉的,不过老队长厚道,弄了一斤肉出来,给他们做红烧肉吃,好歹每人能分几块。
李惠道,“那能吃几口。你给送去,人家好歹帮咱家好多忙呢。”
“行行行,我去,”左单单赶紧道。她觉得左大成两口子对沈一鸣的喜爱,都要赶上他们亲儿子了。
等左单单端着饺子走了,李惠看着锅里的饺子,又想起苏雪了。拿着碗筷盛了一碗,想了想,到底是没让送,直接递给左聪吃。
外面,左单单拎着篮子,提着一碗热腾腾的饺子,终于到了沈一鸣住的房子这边。这边原先是队里办公的地方,现在被沈一鸣一收拾,用石头围了个矮小的院子,移栽了点儿小树,看着还挺有意境的。
自从队里歇工了之后,左单单就很少看到沈一鸣了。除了屯里有事儿,一般情况下他不出门,不像其他知青满屯里晃荡,他简直化身宅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