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做生意的经验, 左单单第二单生意也做得很顺当。

不能再去供销社, 左单单就跑黑市去看了看。她这次量多，卖给私人不大现实。

这会儿黑市还是属于违法的。不过人民群众过日子，还离不了黑市。每个月正经供应的粮油少, 总不能真的饿肚子吧。没有票不能去供销社买，就只能去黑市买了。所以黑市存在是心照不宣的。

当然, 黑市卖东西的人也不是那么光明正大的把东西摆放出来。而是将东西装好，手里再拿点儿东西。

比如卖野鸡的, 鸡装在袋子里, 手里拿着一根鸡毛，想要买的人，再过去偷偷摸摸的找个地儿交易。所以左单单这会儿也拿出一个苹果来, 慢慢的啃着。

看着她吃苹果, 旁边等着卖东西的黑市‘商贩’都舔了舔嘴唇。

左单单觉得，卖东西还是得做示范的。特别是卖吃的, 你得吃的让人觉得美味才成。

这不, 左单单才咬了两口呢，一个挎着篮子的中年大姐就跑过老了，左单单看她穿着打扮，就知道家里条件不错。

中年大姐凑过来小声道，“这位同志, 苹果咋换？”没人敢说买那个字儿。

左单单道也做贼一样的小声道，“不要票，三毛。有票就两毛二。啥票都成。”她都打听过了, 黑市的东西都比供销社贵。

听到左单单的话，这人眼睛一亮，左单单吃苹果的时候，她可都看到了，红彤彤的，皮都是亮的。咬下去还有脆脆的声音呢。她吞了吞口水，“三毛是不是太多了，精细粮也才一毛多。”

“不能少了，供销社都没货呢。我大老远的弄过来，住宿吃饭啥的也要花钱。那粮食还分精细和不精细的呢。我这的水果都是挑的最大最甜的。”左单单说着，又咬了口，甜水都从嘴角冒了点儿出来了。

于是老大姐吞了口口水，也不多讲了，“来十斤。咱给票，用布票和工业票。”

她来黑市这么久，还没看到过卖这么好的水果的。比供销社供应的都好。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必须得多买。要不是担心买多了不好放，她都恨不得全都提回家里去呢。家里都是工人，一个月工资都有大几十块了，花点儿钱吃水果还是吃得起的。

于是两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左单单这边的袋子就空了三分之一。

等老大姐一走，又陆陆续续的来了几个人，咬着牙买了一些。别看买的量少，几人加起来，剩下的二十斤也很快卖干净了。

卖完东西，左单单也不多待着。拿着空袋子，揣着钱和票就赶紧走。

这么弄下来，她今天兜里就入了十块钱了。按着这时候的物价，也相当于未来大几百块钱的购买力了。

明天早上还有个早市，左单单琢磨着明天卖完剩下的五十斤，她就得回左家屯了。

左单单刚走，刚刚那个买苹果的大姐就带着几个同样年纪的嫂子，提着篮子和袋子跑过来了。看着左单单之前待过的地方没人了，赶紧儿找人问了问。一听卖完走人了，郁闷的直拍巴掌，“早知道你们要，我就多买点了。”

跟着一起过来的嫂子道，“早知道跟着你一块儿过来的。家里孩子都大半年没吃上水果了。”

“没事，咱明天再过来看看。”又有人道。

左单单可不知道这茬，也没在外面吃东西，回到招待所之后，就进了果园里面。外面是黑的，果园里面却是亮堂堂的。数着今天挣的钱，还有票证。左单单乐的咧了咧嘴。一穷二白这么长时间，手里终于有些钱了。

看着肉票，她砸吧砸吧嘴唇，琢磨着明天早市之后，就去供销社里买肉。

镇上车站，从县城过来的车子终于到了。天已经擦黑了。沈一鸣推着自行车过去看。

许多人从里面下来，全都是陌生的面孔。

等最后一个人下来之后，司机才开着车子走开了。

看着远去的车子，沈一鸣长腿一跨，骑上自行车，往左家屯的方向去。难得准备做件好事，竟然没做成。

回到左家屯的时候，知青们已经吃了晚饭，徐大鹏还在打着沙袋。看到沈一鸣骑自行车回来，脸上顿时乐了，“哪里弄的车？”

“公社的，明天就还回去了。”

“不错啊，人家还借自行车。这差事好。”徐大鹏拍了拍自行车。还别说，这公家的车子就是好，比他们自家买的好多了。

“吃饭没，不知道你要回来，我可没给你留。对了，这么晚你回来干什么，还得走夜路。”

沈一鸣进厨房喝了口水，笑道，“回来睡踏实。”

“踏实什么啊，我要是你，可不想回来。那个李晨亮，整天一副天王老子的样子，我看不惯。”

沈一鸣看着他，“想离开这地儿？”

“能离开，谁想待在这里？”徐大鹏郁闷道。当初下乡的时候，他是准备去从军的，可是名额被占了，愣是没去成，只能来乡下。好在是和沈一鸣一起过来的，还有个伴儿。

沈一鸣看了看外面，小声道，“我今天在公社的时候，听那些干部提起公社里面有个煤厂，里面需要技术工，你叔叔不是在县城煤矿上班吗，你有这个优势，可以过去。”谁规定知青下乡就一定得老老实实种田了。

听到沈一鸣的话，徐大鹏亮着眼睛道，“真的，能成吗？”

沈一鸣道，“好好运作，还是有机会的。咱们在下面干什么，也就公社这边管，上面可管不着。要怎么样，还是公社这边说了算。”

徐大鹏连连点头。他知道沈一鸣聪明，他说能办的事儿，肯是没问题的。

又道，“我说一鸣，当初你就不该下乡来。就凭着你的能耐，要是进了单位，肯定有出息。来这地儿种地，这是浪费光阴。”

沈一鸣热好了窝窝头，吃了一口，“哪儿都一样，再说了，我迟早会回去的。”

知青点房间里面，李晨亮正在床上做着俯卧撑。

高伟从外面回来，看苏戴在念书，笑着过去抢走他的书，“我说苏戴，你和那个李红兵挺配的啊，都喜欢整天抱着书看。哈哈哈。”

苏戴顿时脸红了，抢了几次没抢过来，脸红脖子粗的。

李晨亮道，“干什么呢？”高伟这才将书还给苏戴，“我们闹着玩呢。”

又走过来道，“对了，沈一鸣回来了。你说人家多能耐，现在都不用下地了，直接去公社挣工分，还是整工分。”

李晨亮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公社吗。”看了看苏戴，他小声道，“等过阵子，咱们天天吃大白面。去公社有白面吃吗？”刚说完，又有些郁闷，那丫头怎么一点儿信都没有，不会把这事情给忘了吧。

左单单一晚上睡的很舒坦。早上起来吃个苹果，就解决早餐了。然后又赶紧去了黑市那边。

黑市早上很早，天还没完全亮呢，黑蒙蒙的，很多人都是从老家过来，没舍得住招待所，就在这附近找个桥洞过一晚上的。所以都来的比左单单早。

左单单才来呢，水果还没拿出来，就有人过来了。左单单一问才知道，是从昨天在她这边买水果的人那边知道这儿有水果卖，特意过来的。

那样大的红苹果，看着就招人喜欢，这不，一早就过来等着了。好在左单单还真的来了，要不然就得白跑一趟了。

五十斤水果，连着袋子都被买走了。得提到单位里面去分。

“这年头还真是工人的天下。”左单单看着人家拎着水果走了，摸着口袋里面鼓囊囊的钱和票叹气道。不像在屯里，每天工分足了，也才两毛钱，一个月下来也就六块钱。这还是工分足的情况，要是工分不够，还得倒贴钱。至于其他什么福利，都是浮云。

左单单都忍不住想来城里做工人了。可她知道，这也是浮云。别的不说，光是户口问题就非常麻烦了。除非特招，要不然，人家招工都是首选城里户口。当然，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有背景。

当初左聪读个高中，都要求爷爷告奶奶的，左单单想来城里当工人，求谁都没用。

拿着钱，去另外一家供销社买了猪肉。因为没关系，左单单只买到瘦肉。好在买了一口大铁锅。左单单寻摸着等找个合适的机会再拿出来。

回程的车子要到下午四点才有，左单单找了个饭馆饱饱的吃了一顿新鲜的猪肉馅芹菜饺子。虽然芹菜比肉多，不过好歹也是新鲜饺子。吃完之后，又在县城里逛了逛。坐上回去的车的时候，左单单兜里揣着各种票证还有二十五块钱，手里拎着牛皮纸包着的一斤猪肉。果园里还放着一口大铁锅。

这次来的还是挺值当的。左单单眯着眼睛睡大觉，睡着了就不会晕车了。

到了镇上的时候，竟然已经是下午六点一刻了。看着擦黑的天，左单单缩了缩肩膀。好在车上有同路的老乡。还能同一段路。

左单单能说会道的，说啥都能来一段儿，倒是和同路的几人说的挺开心。就连老大娘都开始打听她家里情况，话里话外的，想找人上门说媒呢。

左单单吓得赶紧闭了嘴巴，暗道自己表现太好了。

身后一阵自行车的铃声响了起来。还有一阵灯光照顾来了。

这时候乡下自行车还是稀罕物，听到声音都往旁边让，还回头看。

就看着一个年轻后生骑着车很快过来了。车子前面似乎绑着个手电筒。然后在他们面前停住了。“左单单。”

左单单没想到，这时候竟然还会碰上沈一鸣。

旁边的老大娘一看两人认识，再看看沈一鸣的模样，笑道，“这同志是你对象呢，我说刚刚……哎哟，原来有这么好的对象呢。”

其他人也笑开了。老大叔道，“这么晚了，赶紧儿和你对象回去吧。”

“我们不是……”

“左单单，快上车，路还挺远呢。”沈一鸣催道。

“快去快去。”老大爷和老大妈不嫌事儿大的帮腔。

左单单无语的上了车子。

“大爷大娘，那我们就先走了，你们慢点儿。”

沈一鸣笑容亲切的和大伙打了招呼，踩着车子就走了。

左单单看着前面手电筒照出来的光线，还真的和车灯挺像的，觉得沈一鸣还挺聪明的。还知道做个车灯。“沈一鸣同志，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啊？公社就不给你留地方住？”

“我认床。”沈一鸣道，又道，“对了，左单单同志，你不是昨天回来的吗，怎么今天才回来。”

左单单眼珠子一溜，“还不是为了帮你打听粮食价格。我人生地不熟的，跑了好些地方，才找到供销社，又担心别人骗我，我又找了另外一家供销社问，等问清楚了，车子也错过了。这才又耽误了一天。所以你今天带我回去，还真是不亏。这下子你也不用谢我了，我也不用谢你了，咱两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