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梅琳发现自己有些词穷了，不得不说，论武力，此时的迦南连当初还是魔法学徒时的梅琳都打不过，但论起这舌辩的能力来……反正她现在有些没词了。

“老师，您说这世上没有比生命更珍贵的了，可为什么在旷野上，人命如草芥？在城市中凡人卑贱如狗？”

“老师，您说这世上最珍贵的就是生命，可为什么在荒原人们命如草芥？在城市凡人卑贱如狗？”

“嗯，生命当然是最珍贵的，但在特定时间、特定地点和环境，它并不是最重要的……”

“老师，努力未必有回报！付出未必有结果！再说，一个人，凭什么就能决定另一个人的生死？即使他更富有，更有势力，是一名法师？”

“这是生存法则，就像你要吃肉，凭什么你就要决定猎物的生死？努力和付出未必都有回报，但你不努力或者付出，获得回报的机会就无限趋近于零……”

“不，很多上位者、富贵者、法师……他们甚至无需付出，无需努力，就能够得到，除了老师，我没看到所谓平等的尊重在哪里！”

“……”

“老师，为什么我学的越多，知道的越多，反而越迷茫？我不知道该做什么，能做什么，甚至自己想做什么？反而不如在旷野，我知道取水，砍柴，猎兽，不做就会饿肚子。”

“吃饱，这是人类最基本的需求。”

“有的时候，只为了生存而努力也没什么不好，难道人必须在彼此的算计和角斗中才能够找到生存的意义吗？”

“你这个问题……迦南，你今天的问题为什么这么多？”

“老师你为什么不结婚？”

“……”

“法师都是这样孤独一生的吗？为什么其他法师有很多的老婆和子女？

“……”

“老师，您是永生不死的吗？您是因为永生，所以找不到能够同样永生的伴侣是吗？”

“……”

“老师，为什么您会收我为学生？完全没道理啊，我又没有法师天赋，又笨，负担又多，没有家世……为什么呢？”

“……”

梅琳败退，她发现，教这家伙修炼一下武技就挺好，让他学习各种知识简直就是对自己的一种折磨。或许她应该把他放到一个同年龄层段的孩子们当中，让他去接受那些孩子应该有的简单快乐，可现在，似乎有些晚了？这孩子越是迷惘，就越想从书中找出答案，并且乐此不疲。

不行，需要离开迦南城，找个稳定，安全，自己能够随时照顾的地方，法师不要太多，凡人更能自由发挥，要繁华，繁华到迦南愿意主动走出去……

梅琳打算再次搬家的决定遭到了这个家庭的一致拒绝，不仅是迦南，也包括她的哥哥、弟弟、妹妹和舅母。

皮瓦想学好本事回去报仇，然后成为旷野上最伟大的勇者，这个在法师看来无比渺小的目标却是这孩子从未动摇过的梦想；迦南的舅母不想离开旷野太远，这里葬着她所有的亲人，先祖，丈夫；小三和小四四则离不开他们的妈妈。

迦南的想法则是，如果他想不通那一堆为什么，他就不会离开这里，因为那没有意义，在这里想不通，在其它地方也是一样……造孽啊！梅琳原本想培养出一个优秀的骑士，现在看来，这个学生正在向着学者的方向跑偏。

梅琳的计划，在这个凡人家庭面前撞的头破血流，

她思考了一整天，终于明白了自己错在哪里，她不是没带学生的经验，也不是离不离开旷野的问题……她的问题是，哪怕是一个对凡人有生杀予夺能力的法师，你也不可能控制左右哪怕一个凡人的思想，更何况还是好几个！

生命的终极意义便在于自由的思想，这一点，神，都无能为力！

明白了错在哪里，梅琳立刻改变了策略，她教授的是一名学生，而不是驯养一头宠物，她不能禁锢他的行动，就像是无法禁锢他的思想，外面哪怕有危险，他也有单飞的权利，有选择的权利。

梅琳在思忖了几日之后，通过管家找到了一个年迈落魄的一级流浪法师，这个流浪法师已经来日无多，又生性懦弱，不喜与人争锋，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入魔法师世界的，不过，这些情况倒是挺符合梅琳的要求的。、

梅琳跟他做了一笔交易，给了他的后人一笔资源，足够他的一个有天赋的孙子利用这些资源晋级为正式法师。而那个流浪法师要付出的则是他的自由和忠诚在他余下的几十年生命中，守护迦南一家。

谁吃亏谁占便宜，各有各的看法，老流浪法师如果想投靠那些家族或者法师组织，根本卖不出那个身份，而相对来说，保护一个凡人，面对未来可能出现的凡世间的危险，他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对于梅琳来说，这已经是她为自己信手收来的学生所做的最有意义的一件事情了，一个正式法师的修炼资源对她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问题，而她可以专心致志地寻找回家的路。

“老师，你还会回来看迦南么？”迦南已经长大了，变得很敏感，尤其是他读了很多的书，明白很多大人都不明白的事，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道理是不错的。

“当然，老师我又不是离开你们，只是出去办事，也许半年一年，也许三年五年，但老师一定会回来看你，不管你以后去了哪里！”梅琳现在完全是在用一种对待大人的方式和他说话。

“我长大后，可以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吗？”

“是的，这是你的自由，没有人能干，老师也不行！我只有一个条件，你必须把马里安爷爷当成自己的家人，永远不要让他离开你的左右！”

迦南点点头，“我知道，老师是担心我的安全吧？其实以我现在的实力，只要不招惹法师，其他人很难伤害我吧？老师，马里安爷爷也是一位法师吧？”

梅琳感慨的看着他，现在，他真的很难再骗到这个机灵的男孩儿了。

他确实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