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的确有点心动, 这些事原本不归他们部门管,或者说, 他们部门已经随着他的退休,慢慢有被其他部门取代的趋势。
但是随着研究所和生产线的成立, 他们部门开始有了新的气象。而许多事他想插手的时候,就可以插手。比如说这回云门的人惹上了他们部门,抓几个人回来而已,他想做便可以去做。这么点小事,根本也值不上功劳。
不过如果把他们连根拔起,大小倒真算是个功劳。
想到这里,他朝沙尚和看去, 沙尚和赶紧正襟危坐, 不发一言。来之前家里人就说了,夏老性格有些孤僻,沙尚和的性子又有些跳脱,在人家面前, 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别到时候说着说着, 一秃噜嘴直接把人给得罪了。
而他当然不是冲着三个小毛贼来的,他是冲着辛墨浓来的。
这个家伙,运气太好了,回家见媳妇也能发现军/火/库,还出了个大主意,直接让夏老的部门水涨船高,简直是个福娃。
沙家人后悔不已, 早知道他有那么大的运势,当初他去沐东市,就该叫沙尚和跟着去。他们也不想想,人家是去见媳妇的,沙尚和跟着去干什么?
总之,这一回,知道这事跟辛墨浓有关,想也不想,就把沙尚和推了过来。
“她没有受过训练,太危险。”说话的是辛墨浓,他已经看出来了,夏老意动。
“那你负责保护她。”夏老这意思,明显就是同意了。
“保证完成任务。”叶悠悠第一个叫了起来。
转身搂住辛墨浓的脖子,笑嘻嘻道:“保镖大哥,辛苦你了。”
辛墨浓臭着脸看着她,有些不赞成的看了一眼夏老,夏老摸摸鼻子,“皇城根下,还怕他们翻天不成,一帮小耗子而已,不过就是藏的太深了找不着地方。不然,随便谁翻个手掌都能把他们灭了。”
这倒也是实话,云门这帮子人传承的年代长,对京城比对任何人都熟悉,也不知道藏在哪儿,当地警方找了几回都没找着他们的老巢。
再者,这地界也不好闹出太大的动静来,为了捉老鼠打伤玉瓶不值当不是。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大动干戈。
若是这回能把他们的老巢抄了,大功谈不上,至少是件极有面子的事。
“行了,别拉长了脸,再给你多拔几个人,让小沙也带上几个,要是对付不了这几个小毛贼,就赶紧给我滚蛋吧。”夏老把他们打发走,他现在忙着呢,真没啥功夫理他们。
辛墨浓无奈之下,稍微调整了一下战术,跟大家对好策略,这才带上叶悠悠往王婶子家里去。
“不用这么看着我,不然你可以试试,如果我不下车,你一个人去,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叶悠悠耸耸肩。
辛墨浓当然知道,但他原本也没指望发生什么事,只不过是把他们逮住而已。他就不信,身为云门三虎之一的人,会不知道云门的老巢在什么地方。
事实上,老大和老二都已经被枪/毙,他们死前都没有供出云门的老巢,指望老三供出来的可能性并不大。
辛墨浓也不是不知道这些,但他仍然觉得把叶悠悠牵扯进来太过冒险,宁愿放弃找到对方的老巢,也不愿意叶悠悠冒险。可是没想到,最终还是被她硬挤了进来。
既然这样,再多说也无用,干脆点把这个云门拔起,否则还要担心他们会不会继续报复。
进了胡同,再到四合院,王婶子一家人都在,把他们迎了进去,“快进来坐,到炉子跟前坐着,暖和。”
又叫女儿,“给他们冲杯红糖水,暖暖胃。”
“谢了。”叶悠悠接过红糖水,看对方一直看着自己,赶紧道:“我暖暖手。”
“我还以为你不爱喝呢。”王婶子的女儿抿嘴一笑,送完红糖水,坐到旁边,继续看书。
辛墨浓捧着红糖水,和叶悠悠目光交错,就听王婶子道:“你们喝水呀,你们王叔拿票去了,一会就回。”
“好。”两个人装模作样端了杯子,实则根本没喝,只空咽了几口,就把水杯放下。
过不了一会儿,叶悠悠捂着额头,“好晕呐,怎么回事?”
“是不是昨天晚上没睡好,没事,在婶子这儿歇一会儿好了。”王婶子脸上掠过一丝喜色,和女儿一起扶着叶悠悠让她在沙发上休息,辛墨浓刚接过毯子盖在叶悠悠身上,就唉哟一声,也抱着头倒在叶悠悠身边睡着了。
大门开了,老三回来了,然后从后窗跳出去,迎上来两个人。
“你俩披上他们的衣服,溜达的越远越好,再找个地方把衣服处理了,记得,手脚干净点。”老三交待道。
这一头王婶子和女儿把他们俩人的外套脱下来,抛给来人。这年头的衣服样式都差不多,再加上大雪天,戴着帽子围巾,能遮住半张脸,一般人只能看个高矮胖瘦,不是熟悉的人还真不一定认得出来。
辛墨浓的军大衣,叶悠悠身上的卡其色罩衣被一男一女披到身上,帽子围巾裹好,学着他们的样子,手牵手走了出去。
王婶子送他们到胡同口,才走回来,路上还不停和邻居打着招呼,“是的是的,帮他们买的票,到时候一块回去的。唉呀,这算什么本事,要说本事也是他同事的本事。”
进了屋,老三把辛墨浓一背,王婶子把叶悠悠背上,就往屋里去。女儿跳出窗外去接,磕磕绊绊跳到后院里头。
这处四合院,原本是个三进的宅院,后头的二进毁于战火,一直没人修理。他们这几家都是建国后分配进来的,没人敢到后头的宅院去。
因为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消息,说这家主人走之前,特意搜罗了几个地/雷埋到自家院子里,说是自己住不成也不给别人住。不管真假,反正后头没人敢去是真的。
可是老三却丝毫不惧,叮嘱女儿,“一会儿把雪上的脚印子抹平,再把窗户关上,等我们回来。有人来问,就说我们俩出去买东西了。”
“知道了。”女儿应着,返身拿了块木板出来。
后头破败的院子里,有一间还算完好的房间,瓦片早就不知所踪,漏得大雪都积成了屋子里。房间里堆着乱七八糟的东西,老三和王婶子轻车熟路的绕开这些杂物,寻到一处蹲到地上,将一块大青砖头掀起,再伸手拔开土层,露出里头的机关。
伸手一拧,机关打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来。
他们跳了下去,女儿就在他们身后收拾着,将一切收拾成原状,再退了出去。女儿拿着木板把他们一路上的脚印刮平,天上还在飘雪,一会儿就能积上一层,任谁来了也看不出异样来。
洞口下头,是一条地道。老三和王婶子各背着一个人,走在黑漆漆的地道里。任他们走了无数回,可每到这个时候,还是忍不住想要说说话壮胆。
“我就搞不懂了,为什么非要活的。弄死了多简单,我敢保证谁也查不出来是我们干的。”王婶子挺不服气的。
“师父自然是有用意。”老三本不欲说,但王婶子一直在抱怨,他们之间的交情不错,再加上任务已经成功,让他觉得就算说出来,应该也没什么事了。
“有外头的人出了大价钱,要活的。这一票顶得上我们干几年的,知道你辛苦了,成事了少不了你那份。”
老三的话这才让王婶子高兴了一点。
“敢情还一直瞒着我们呢。”王婶子假意嗔了一句,但也知道云爷的性子,不想叫你知道的,你最好一个字也别问。
“不过女的就算了,男的干啥还要留着,也有人要不成?”王婶子嫌弃的看了一眼,背个大活人走这么远的路,可不省心。
“万一呢?”老三含糊了一下,其实他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想来两个人是一起,要是对方愿意多付一笔,多少也是赚呐。
“到岔道口了,往哪儿?”王婶子开口,顺便感叹道:“没你们带路,打死我也不愿意一个人走这条路。”
“咋了,怕出不来啊。”老三的笑声在地道里,显得阴渗渗的,激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肯定的呀,自己下来这不是找死吗?”王婶子嘀咕着。
也幸亏她一直和老三说话,伏在她背上的叶悠悠才听明白,原来这地下的迷宫是由之前的那间宅子的前几代主人和几个兄弟合伙挖的。临死之前,才会告诉下一代,当作避难之用。
传来传去,大清亡了,军/阀四起,这秘密也就丢失了。被当时的第一代云爷得知,并且从另外几家后人手里或骗或抢,弄到了一副完整版的地下迷宫地图。
当时这几个兄弟分散住在内城,建房子时,挖通了地道,直通城外。地道又有迷惑追敌之用,有些路是死的,如果没有地图自己下来,大半的可能是转迷糊了,然后死在里头。
出口只有一个,由云爷把守,就算有人误入并且找到了出口,还是一个死字。
只有云爷掌握了所有的地图,临死才会交给下一代的云爷,平时只会绘制一部分地图给自己的徒弟使用。
就象现在,老三得到的就是从自己屋子到云爷住处的那条线,如果敢乱走,也一样要在里头迷路。
叶悠悠手一松,掌心一小团棉花被她搓成团,丢到了地上,消无声息。至于棉花从哪儿来的,卡其色罩衣一脱露出她穿在里头的水粉色小棉袄,姥姥亲手给她做的,棉花塞的满满的。她的手指头抠破了一处针脚,正悄悄往外抽棉花。
辛墨浓则是心中大惊,有人出钱让云门干的?这不是私人恩怨,竟然是一笔交易。他不由心中大怒,若是自己直接逮了这三个人,还真不一定能问出这条线索来。他们会不会派出其他人在他们回去的路上动手,会不会派人去沐东市动手,谁也不能低估这种可能性。
到时候他不在,让叶悠悠怎么应付。她再厉害也不过就是个小姑娘,还是个性格有点虎的小姑娘。
“到底要拐多少个弯啊,你不会是怕我记路,故意绕圈子吧。”王婶子背了个人,早累得气喘吁吁,恨不得把叶悠悠扔到地上才好。
“拉倒吧,走一回能记住,我跟你姓。”这地底下,所有的路都一个模样,他都不知记了多少回,才记住的。走过一回就想记住,那根本不可能。
“那还有多远?”王婶子一想也是,别说一遍,就是带着她再走十遍,她都不一定记得住。
“咱们得穿过这一片城区,你想想。”
王婶子一听,暗骂一声娘,恨恨道:“一会儿你得替我多说几句好话,不然真是白受罪了。”
“我的那份,匀你点,行了吧。”老三倒是个大方人。
“那行。”王婶子顿时喜滋滋,心想这还差不多,不过心里更高兴的是,要是老三成了下代云爷,她的日子就真正是好过了。
“到了。”又走了许久之后,老三在一处岔道口停了下来。
王婶子真要拐弯,被老三一把拉住,“小心。”刚拐过去半个身子,直接被老三拉了回来。
就听到“嗖”的一声,一根弓/弩直直射过来,直接钉到了墙壁上。如果王婶子刚才不被老三一把拉住,早就被这根弓/弩/射了个对穿。
“妈呀。”王婶子吓得直往后退,要不是老三拉了她一把,她已经死在这儿了。
“现在知道厉害了吧。”老三扬声道:“有货到。”
对面传来一个声音,“等着。”
然后是卡卡卡的机器转动声,有声音再次传了过来,“三哥,成了。”
“走。”老三招呼王婶子,这回可以走了。
王婶子赤白着脸,死活都不肯打头,只肯跟在老三后头走。老三哈哈大笑,帽子上的照明灯颤巍巍的抖动着。
果然一脚踏出去了,王婶子才敢跟上,短短一段路,疑神疑鬼的往两边看了无数次。
等这一段走完,又遇一铁门,刚才说话的人,正在铁门里头看着他们。见的确是自己人,这才打开铁门,让他们迎入。
“三哥到咯。”
里头灯火通明,靠着墙根还盘上了一个大炕,大炕上盘腿坐着一人,正抽着旱烟。
“人带来了。”抽旱烟的正是云爷。
“带来了,还多一个。”两个人说话间,就把背上的人往地上一甩,辛墨浓和叶悠悠就地一滚,站了起来。
“嘿,我说怎么还没醒,敢情一直装睡呢。”老三倒是一点也不惧,这可是他们的老巢,要是怕了两个小毛孩子,才叫笑话呢。
云爷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掀一下,“去叫人喊迈克来瞅一眼,把人领走。记住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是。”大炕下头一溜椅子,一人站起来,转眼便跑了个没影。
“多了一个。”云爷看了一眼辛墨浓,把烟斗一拍,忽然嘿嘿几声乐了,“鹰爪孙能够摸到我这个老巢来的,你是第一个。”
老三惊道:“什么,鹰爪孙。”
“这味道我一闻就知道,老三呐,你还得练。”云爷敲着烟斗,就象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那怎么办?”老三脸上的表情迟疑不定,手已经摸到了口袋里。
“看看迈克要不要,他不要就只好留下。”云爷看着辛墨浓和叶悠悠,就象在看货物一般,“不错,真不错,又能攒上一大笔。”
他平生没有别的爱好,最喜欢攒钱,金银古董字画珠宝和现金。如今有人开价十根金条要买叶悠悠,叶悠悠在他眼里就如同金条一样可爱。如果辛墨浓没人要,那在他眼里就没了任何用处,唯有一死而已。
原本他不敢去惹这些穿制服的人,但人家既然已经摸到他老巢来了,他也无需客气。
“师父,会不会是针对我们的。”老三仍然在担心。
“他们找得到地方吗?”云爷一脸安然,他最大的依仗就是这个地下迷宫。上头的人怎么找得到,就算找到了迷宫也不定能找到路,找到路了,还有□□和铁门两层阻碍,有这个时候,他早跑了。
更何况,他更相信,根本没人能找得到这里。
他们说话的时候,辛墨浓和叶悠悠已经背靠背站到了一起。现在就看看外头的人,能不能在最短的时间,找到这里来了。
王婶子的女儿正被沙尚和用枪抵住额头,“说,他们带着人,上哪儿了。”
“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来拿票,拿完票就走了。我爸妈说出去买东西,到现在还没有回。”王婶子的女儿缩在沙发上,一脸惊恐道。
“把人带上来。”沙尚和吼道。
穿着辛墨浓和叶悠悠外套,戴着他们的帽子和围巾的一男一女被人押了进来,哭丧着脸看着沙发上装柔弱的师姐。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王婶子的女儿咬死了什么都不知道。
“给我搜。”沙尚和一直守在唯一的出口处,不管是辛墨浓还是叶悠悠,又或是王婶子和她男人,都没有出去过。只可能还在这里,可是屋子只有这么大,说是一眼看穿也不为过。
“外头呢。”窗户一开,背后的院子荒凉破败,一看就是藏人的地方。
一行人翻窗过到了后头的院落,这个时候时间才过去不久,木板把雪地上的痕迹刮干净了,但沙尚和却在台阶上找到一块黑印,明显是有人踩过时,压在上头的。
“就是这间屋子。”明显有翻动过的痕迹,四处翻找,恨不得把整件屋子的杂物都扔了出去,还是一无所获。
“总不可能会飞。”沙尚和也傻了眼,这下怎么办。
而在地上的云爷老巢里,迈克已经被人请到。
叶悠悠盯着这人看了半天,“不是叫迈克吗?怎么还是个黑眼珠子黄皮肤。”
迈克看着叶悠悠,“夏稻秋就是栽到你手里的。”
呵,原来是替夏稻秋报仇的。
“怎么,你想替她报仇。”叶悠悠打量这个迈克。
“那倒不是,我想知道那二十七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叶悠悠和辛墨浓对视一眼,恍然大悟,夏稻秋的同伙,一共二十七个人,全部死了。但是这些人本就是偷/渡而来,死的又悄无声息,他们的组织自然想要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些人是死是活。
迈克原本只是试探,但是看叶悠悠的眼神和旁边那个男人一对,便知道她一定是知情者。
“好了,你们的事自己去谈,就不用在我这里费事了吧。”云爷敲了敲烟斗,本能的并不想听这些事。
“给我腾个地方用两个小时,我只需要消息。”迈克并不打算把人带走,这里可不是抚省,随便能跑路。他来的小心翼翼,生怕被人盯上,还想他带上一个人回去,他觉得自己并没有这么大的本事,既然如此,带消息回去也是一样。
“地方借给你,加二根金条,人我们帮你处理了。”云爷可谓是生财有道。
“好。”迈克同意了,不同意他也没有更好的做法。
“带到寿字房里。”云爷吩咐。
老三掏出枪指着他们,两个人也没反抗,跟着老三往里走,迷宫一样的地方,房间还挺多。
“要不要帮你绑上。”老三问迈克。
迈克掏出手里的枪,“那倒不用。”他身手极好,手里还有临时找门路买到的枪,无惧这两个人。他宁愿他们反抗,反抗之后他们只会更绝望。
“我们谈谈吧,你们老实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也许我能求情让云爷放你们一条生路。”迈克用手里的枪指着他们道。
老三把门一带,出去了,云爷不让他们听怎么回事,没人敢违背。
叶悠悠“噗嗤”一笑,“你在哄傻子呢?”
一只手握着辛墨浓的手,手指在他的掌心微动。
“呵,敬酒不吃吃罚酒。”迈克举起枪,“这一枪下去,你说,是你男人死,还是你死。”
“我选择都不死。”叶悠悠一压辛墨浓,“低头。”
两个人就地一滚,辛墨浓手里多了一把/枪,叶悠悠手里多了一面盾牌。
迈克一惊之下举/枪就射,却全被这面盾牌挡住,不过瞬息之间,辛墨浓对准迈克就是一枪。
一枪正中迈克的胸口,吭都没吭一声,直接倒下。
外头传来纷乱的脚步声,“迈克先生,怎么回事?”
几枚手/榴/弹出现在辛墨浓的手里,他拔出一颗扔了出去,轰隆隆一片鬼哭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