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大胆一阵苦笑,“这,你还不至于吧?你这人虽然看着模样不怎么样,但你守信用重情义,就凭这两点,你也应该做不出这种事的。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什么叫我这个人看着模样不怎么样?”蒋进九冷笑了一声,“我也不是没有年轻漂亮过。”
龙大胆尴尬地一笑,“你?”
蒋进九叹了一口气,“你还别不信,当年我十三岁就被家人送到李家药铺当学徒。老板开了个条件,从早上黎明即起,洒扫庭除,到晚上即昏便息,关锁门户,必须随叫随到,随时处于干活状态。
药店干活的规矩是三稳三灵。身稳,手稳,嘴稳。眼灵,脚灵,耳灵。条件我都答应,但我也有自己一点要求——准我看书。老板就问,什么书?我说,医药书。
老板看了看我说,可以,必须是关门以后。
在那个医药书被当宝贝的年代,我非常珍惜这个条件,只要能读到古医书,付出再多也值得。这种稀有难得心生起来时,上天给我成才之路正打开,这就是为何没有什么书的年代,出更多大学问家的道理。
结果我一天认十味药,从包药,晒药,碾药,称药,制药,样样都全神贯注去学。尤其是碾药这个粗活,我常一不小心就把铁轮子抛出槽外。还有包药这个细活,如果不熟练,很难包得既快又美观。像包饺子那样,不会包得既慢又丑,所以少不了挨老板打磨。
这样,我成天到晚都在琢磨怎么样把事做得既快又好。一年下来,老板居然很难再挑我的毛病。
我第一次拿到《药性赋》《汤头歌诀》,把它们视为秘诀,说,我那时我虽不是过目成诵的天才,但我字字句句都不甘遗失,很快这些书籍就烂熟于胸。药店的书一一被读完了。
我每次到城里批发药,顺路回来就会去书店,原来那家旧书店有大量的医书。”
说到这里,蒋进九难得地笑了笑说,“其实我要感谢老板,他的亲朋好友,婚丧喜庆,都要派人去送礼,而我腿脚好,去送礼就有小费,叫脚板钱。结果我这些脚板钱统统都送给了书店。
我在刚学徒时就领悟到,像我这样的穷孩子又不够聪明,将来想要行医济世,除了勤学苦练,还必须制定几个规矩。因为无规矩不成方圆,不怕穷不怕笨,就怕没原则。
结果我十多岁就给自己定了三个规矩。一不占便宜,二不乱花钱,三不混日子。我也把这个当成终身治学做人立业的起码要求。也成为教育子弟的人生准则。
这人啊,一旦有了正大光明的原则规矩后,气质马上就不一样了。结果当学徒期间,有人来半夜找医生,或逢年过节只有我一人守在药店读《药性赋》,我也能依葫芦画瓢,照书开方,自己捡药,居然治好了不少人。
这一切都被老板看在眼里,三年之后,他正式收我为徒。这个老板姓李,叫李俊然。我是在几年之后才知道他不是一个普通的医生和药铺老板,他是医术分家之一东北李家的一把手,也是李铮的爷爷。
我虽然只是李家药铺的一个学徒,但我手上的活儿不比任何一个李家的人差。加上李老爷子的指点,很快我在术力方面,居然也赶上了那些从小修炼,不知道吃了多少补药的李家人。也就是从那时候起,老爷子起了把女儿嫁给我的想法。”
龙大胆竖起拇指道,“老九,你这经历,简直是上演草根逆袭的励志故事啊。那后来呢,是不是迎娶白富美,从此成为人生赢家?”
蒋进九沉默了一会儿道,“说实话,那时候,我心里也有点小得意。对我而言没念过几天书,能学医就已经不易,更别说拜在了医术者三大分家的门下。当时医术者的能力这对我这样的乡下小子来说,简直是惊为天人。拜在他的门下,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更何况他还把女儿嫁给了我。我这辈子,遇到的贵人不多,我师傅算是一个。他也是我最感激的人,哪怕到了今天也是如此。”
龙大胆点点头,“这对普通人来说,也确实算是一场大机缘了。那后来呢?”
蒋进九的嘴唇动了几下,叹了口气道,“这些事,我原本谁都不想说的。今天既然讲到了这件事,我说出来也无所谓了。当年我就跟师傅的女儿结婚了,当年条件都差,也没那么多讲究。结婚之后,我开始跟我师傅学习医术,你知道,那不是寻常的医术,而是术法。”
龙大胆点点头。
蒋进九低声道,“我这个人一辈子重义。认为师傅待我这么好,我自然要学好医术,日以继夜奋发学习和修炼,却忽略了一点,女人是需要人陪的。结果婚后的第三年,我老婆出轨了。
她背着我,跟一个驾驶员好上了。因为我们那个年代,驾驶员算是有本事,也见过大世面的。我知道之后,老婆坚持要离婚。我也没心思过下去了,但你知道,在那个年代,婚内出轨算是大事了。当时叫乱搞男女关系,有罪,要判刑的。”
“听说过一些,当时还是有流氓罪的。”龙大胆点点头。
“老婆虽然偷人,但丈人是我师傅,也算是待我有知遇之恩和授业之恩,又是一把年纪了,我不能对不起他。所以我不能把这事说出去,于是我一咬牙,就说是我要离婚的。于是,我倒成了所有李家人眼中忘恩负义的典型。
是不是很讽刺?被老婆戴了绿帽子,还得维护她的声誉。但只有我心里清楚,这不真是为了那个不要脸的女人,而是为了我师傅。”蒋进九叹了一口气道,“我书读得不多,但也知道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我师傅待我这么好,就算要把我这条命给了他,我也不会犹豫。更别说被人误解,受点委屈了。”
龙大胆愣了愣,只能苦笑道,“是我不好,这件事,我就不该问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