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初蔚又掌握了一条信息,父母离世。
没有记忆的他对父母离世的事并不觉得难过,毕竟对方在自己的脑海里只剩下“爹”、“娘”两个字而已,他连大概的音容样貌都不知晓的。若说难过,倒有点怪异。
温藻倒是因为此事,接下来的一天,都格外小心翼翼,似乎害怕梅初蔚伤心或者是别的。
他连着吃了五天的药,才终于有了点力气可以自己坐起来了。温藻在旁边看着,一双凤眼睁得大大的,似乎怕梅初蔚自己脱力又给摔了下去。但幸好,梅初蔚虽然身体晃悠了两下,但好歹坐稳了。这几日的吃喝拉撒都是由温藻帮忙的,前面两个还好,后面两个,梅初蔚连回想都不愿意的。
实在是太丢人了。
“相公真厉害。”温藻在旁边说,还拿丝帕过来给梅初蔚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过不要勉强自己,大夫说了要循循渐进。相公生了场大病,恐怕要大补才能慢慢变回之前的样子。”
梅初蔚问了温藻他之前是什么样的,虽然能生活自理,但也是个药罐子,一个小风寒可以让他在床上呆几天。
梅初蔚耳根微红,连温藻的目光都有些躲闪。
“我们是今日离开这个客栈吗?”
温藻说是,又说,“我已经叫人把马车铺好了,现在已经是深秋,外面还是很冷的,相公要穿多一点才可以出去。”
梅初蔚点点头,但没想到的是,他是被一个大汉给拦腰抱出了房,还一路抱到了客栈。
他恨不得以袖掩面,一个大男人被另外一个男人抱,总是有些羞耻的。他像鸵鸟样躲着,直到被放到马车里的软毯上才堪堪松了口气。
温藻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放好了?那你下去吧。”
她过了一会才上了马车,看着努力撑手坐在软毯上的梅初蔚是一笑。她今日穿了件藕色插绣裙,外面是白色斗篷,长发跟缎子样落在身后。一笑便是容光四射,梅初蔚都觉得有几分花了他的眼。
“相公真可。”她在梅初蔚旁边坐下,扯过软枕垫在他的腰后。
梅初蔚得了句可,有几分哭笑不得。
“哪……哪有夸自己相公可的。”
温藻看着梅初蔚,觉得对方眼神真是清澈得过分了,似乎一点阴霾都没有。她凑近梅初蔚,“相公本来很可,可得藻儿好像一口把相公给吃了呢。”
她凑近的时候,梅初蔚闻到了香味。
第一次见对方的时候,只要凑近了能闻到了香味。
“藻儿,你平时是什么熏香?”他终于忍不住问温藻。
温藻却是惊讶地抬袖,自己低头闻了闻,“藻儿没有用香啊。”
“没有?”梅初蔚也有些惊讶,“大概是我弄错了吧。”
但的确对方身上的香味一直在他鼻尖萦绕,几乎有些入骨。
温藻又是笑了一声,稍微起身掀开帘子,“全部弄好了?”
外面有人回话,“是的,夫人。”
“那启程吧,尽量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城镇。公子身体不好,不能露宿野外的。”温藻说这话也是柔柔的,梅初蔚觉得她很温柔。所以之前的他娶了这样的女人应该是他的荣幸,不过看温藻,她的样貌和气质都似乎不只是个小妾。
但这个话却不能直接问温藻,若是触了对方的伤心事,倒不好了。
梅初蔚不知道之前的自己是怎么样的,但失忆以来,他觉得每天有些无聊。
温藻退回来,便给梅初蔚的腿进行按摩。她说她特意跟大夫学了的,说这样经常按按有利于身体内的血液流通,让他的身体更好。
梅初蔚看着温藻给他细心按摩的样子,看了一会,说:“别按了,你手也酸了。”
温藻摇摇头,“相公身体更重要。”
“那也不能老是你来,要不叫个人帮我按一下,你再按?”梅初蔚道。
温藻闻言停下了手,眼里略有不悦,她也不说话直勾勾地看着梅初蔚。梅初蔚张了张口,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生气了。好一会,他才说,“你生气了?”
温藻轻哼一声,又按了起来,“没有生气。”
“你在生气。”这回梅初蔚的语气肯定了些。
温藻嗔他一眼,“藻儿才没有生气,相公只是想要个美婢过来贴身伺候而已,藻儿大方体贴才不会生气。”
竟然是吃醋。
梅初蔚有点明白为什么那两个婢女总是离他这么远了,有时候他主动问话,那两个婢女也是回答得一板一眼,绝不多看他一眼。
说到多看,梅初蔚想到自己醒来还没有照过镜子。
他看了看马车的里面,温藻看梅初蔚好像在找东西的样子,也顾不上还在生气,问,“相公,你在找什么?”
“镜子。”梅初蔚轻声说。
“找镜子做什么?”
“我……想看看我长什么样?”
温藻沉默了会,才又去撩开帘子,过了一会,她手里便多了把镜子。她把镜子给梅初蔚的时候还有些犹豫,梅初蔚看着她,“怎么了?”
温藻摇头,笑了笑,“没什么。”
梅初蔚接过镜子仔细看了自己的脸后,便明白温藻为什么犹豫了。
镜子里的那张脸实在称不上好看。
又干又黄,一双眼睛大是大,却落在瘦得过分的脸上,显得有几分吓人。唇色是乌的,青白青白,看上去是个病人。他最好看的地方大概是头发了,乌黑发亮。
这样的一张脸,即使穿了锦衣华服,却也没有半分风流倜傥的,更别提他还浑身没什么力气,正常走路都不行。
他与温藻实在不相配。
温藻见梅初蔚看镜子看了许久,免不了有些担忧,“相公?”
梅初蔚像是刚回过神,将镜子正面朝下放下,冲她笑了下,笑了一半又想收住。因为他想到这样的一张脸,即使笑起来也是不好看的,但这样笑了一半好像更难看。他这样一纠结,温藻已经将他手里的镜子夺走,丢到了马车的角落里。
“这镜子没什么好照的,反正相公脸上要是有灰,藻儿会先发现的。”
梅初蔚看着漂漂亮亮的温藻,忍不住问,“当初你是怎么嫁给我的?”
温藻眨了下眼,“这样嫁的。”
“嗯?”
“相公很厉害的,藻儿很早喜欢相公了。”
梅初蔚抿了下唇,看眼神似乎并不太相信温藻的话,“你家中父母身体如何?”
温藻说:“他们身体还可以,只是天气冷了不喜欢出来走动。”她顿了顿,像是知道梅初蔚问这话的真实目的,接着说,“藻儿父母是普通人家,藻儿能嫁给相公是件光宗耀祖的大喜事了。”
是为了钱嫁给他的吗?
梅初蔚下了个新的定义。
不过不管温藻是为了什么嫁给他,但对他真的很好。事事上心,面面俱到,梅初蔚觉得要是自己能再自主点,还是比较舒服的。
他们赶了一天的路,因为一路没有碰到落脚的地方,也没有看到酒楼,吃的东西也比往日粗糙。温藻在旁边责备自己,说让梅初蔚吃苦了。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藻儿。如果是旁人,遇见我这样的相公,早在半路丢了吧。”他觉得自己说的是实话,一个失忆的药罐子在半路被恶意丢下,回去只要说在路上死了行。
“我才不会丢下相公,相公也别想离开我。”温藻却是这样说。
梅初蔚听到她的用词有点惊讶,但看着对方认真的神情,便只是点点头。
等到天彻底黑下去的时候,他们终于赶到了城镇,不过进城的时候受到了阻扰。
“车上是什么人?”有人在外面大声问。
“我们是从画仙城过来的,上京看姨老爷,车上是我们家公子和夫人。”他们的人答话。
“把车帘拉开。”之前那个人说,“现在皇榜正在找五个大盗,有通城碟片不够,进城必须要查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