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身份已经确定,董家人自是伤心欲绝。而警方在处理、协调善后工作的同时,就是加紧侦破案件了。
锁定死者身份后,与之相关的信息又丰富了一些,比如所使用的手机。
根据家属提供的号码,警方立即调取大数据,发现董五女在坠崖之前与一市外号码联系频繁,尤其在弃厢货逃逸后仍有两次联系。按时间推断,前一次是董五女弃车并盗得摩托车后,后一次应该是已经到了坠崖的树林。
重要线索,查。
金峻岭刑警队派人到了相关市,请当地警方协助调查。
在等调查消息的时候,雷捷到了罗程办公室,两人探讨着这个案子。
罗程道:“我分析,这个外市号码早已经停用了。”
“应该是。”雷捷点头回应。
“很可能机主是假身份。”
“应该是。”
“既然你们也这么认为,那这协查的意义就不大了。”
“这你就外行了,我给你讲讲什么是线索。”雷捷笑了,“假如市外号码真的已经停用,身份也是假的,那么其通话记录仍然是线索,可能还会衍生出诸多线索,类似通过董五女手机号找到这个号码。假如市外号码没停用,也是真身份,那么无疑有助侦破推进,甚至就此打开缺口直至最终破获。毕竟这是真正的线索,而非妄加臆测。”
听到对方调侃那个“臆测”梗,罗程也笑了:“但愿有所收获吧。”
“叮呤呤”,
手机响了。
雷捷立即接通:“说……嗯……知道了……先这样。”
放下手机,雷捷说道:“果然呀,号码已经停用,就在与董五女最后那次通话之后。身份信息也是假的,经调查是当地一名工人正月遗失了身份证,遗失不到一周本人就补办了,三周后就拿到了新证。而那个号码是在该工人丢证的当天就办的,那么这个证件极有可能是被盗而非自然遗失。”
“我们的人还说,这个市外号码仅与董五女号码联系,再无其他通信记录,这也辅助证明‘为了办号而办号,为了用证而偷证’。从这些迹象来看,太刻意了,分明提前便做了某些准备。对了,手机号是在小代办点买的,但录像早过了保留期,街面录像也过期了。”
罗程接了话:“就从这些精心准备来看,即使有录像怕是收获也不大。那时候天气还冷着,进屋戴着帽子、口罩很正常,再扣个墨镜更看不到。代办点只管卖卡,才懒得考虑买卡人的目的和身份呢,更不会没事惹事。”
稍稍停了一下,罗程马上又说:“你们怎么不查董五女手机号运行轨迹?看看什么时候失去踪迹的。大数据一查一个准。”
“你都能想到,我们能想不到吗?”
正这时,雷捷手机又响了,正是汇报董五女手机号运行轨迹调用事宜。
“走吧,一块去。”雷捷结束通话,站起身来。
“好。”罗程没有迟疑,而是跟着对方出了屋子。
当罗程、雷捷赶到现场时,刑警队和辖区镇警所的人也刚到。
按照那个号码运行轨迹图,汽车停到了尽量近的位置,然后大家步行找寻。
冬季的森林里,树木叶片掉落、枝杈萧条,杂草荒芜,风声阵阵,再加之“死人”二字,到处充斥着肃杀之气。不过刑警们早已习惯了这种氛围,罗程也非普通之人,大家并未对环境有所畏惧。
“这个点,就是死者董五女坠崖所在,运行图上这个位置。然后咱们往东北方向,这条路走……”
刑警队长在前引路,另有警员操纵定位设备复核线路,罗程、雷捷等人跟着一同前行。
相比从停车位置到董五女坠落点,现在的路要难走的多,因为已经没有路,而全是石块杂草、秃树,也不乏坑、凸。
“刷刷刷”,
什么声音?
大家全都收住脚步,屏气凝神。
一只丑陋的黄灰色家伙匆匆穿过前方荒草丛,头部似乎还有白色,应该是一只猪獾。
每走一段路,就会遇上类似的情形,要么是野兔,要么不知什么东西。动静最大的是一群雉鸡,“轰隆隆”的响动曾引得警员们摸上了枪柄。这也足以说明,平时这里来的人很少,完全是它们的自由天地。
“这里,信号到这再拐一下,绕过去。”
根据刑警队长指引,人们围着突兀的大石块绕了少半圈,然后继续向着东北方行进。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到了树林外侧。
“这个地方,就在这,信号没了。”
盯了会儿刑警队长所指之处,人们立即四散开来寻找着。
“这,这里。”
在罗程招呼下,人们全都围了上去。
这是一个早已干巴的车辙印,是前几次摸排不曾到过的地方。毕竟这里距死者发现地七八里,而且这仅是一个方向,若要整个树林全转下来,至少也得上百人分组转几小时,这片树林和山野方圆可大着呢。
但今天根据手机运行轨迹再找到这,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拍照、测量、记录、对比,警员们自是又好一阵忙活。
其他人等又继续扩大搜寻范围,但再没什么收获。
“来,咱们再到另一个点——董五女坠崖的山顶。不按运行轨迹图走了,直接抄近路过去,要不还得走到停摩托车哪。”
刑警队长做着说明,在前面带路,其他人等在后面相随。
说是近路,可哪有路呀,不但除了树就是石头杂草,而且很快就变成了踩着山石步步升高。
也就是这些人,换成别人不摔下来就是好的。饶是人们身体素质好,也做过专门训练,但走到董五女坠崖山顶时也又用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这个山顶是众多山尖中较低的,距地面大概二百来米的样子,但一个人摔下去足以颈折气绝了。不过山顶相对平整,大概有三四百平米的样子,按说不容易坠崖,除非当事人想下去或有人让其下去。
虽然以前已经来过这里,但现在自是还要找寻一番,拍照、记录也是要有的,不过却没有任何新的收获。
下山的时候相对容易一些,走的是一条山路,路线也基本和运行轨迹另一分支重合。
从山项下来,人们又到了当初摩托车停放处,然后再次来在发现死者的地方。
雷捷扫视众人一圈,抬手示意:“你说说吧。”
刑警队长答了声“好”,讲说起来:“从运行轨迹图的时间节点来看,手机持有者一路进了树林,把摩托停到那里,随即步行上了山顶。上山顶的路根本无法骑行,所用时间也证明是步行,只不过是小跑的速度。来在山顶后,手机又有了五分钟运行时间,运行范围就在十来平米左右,然后立马到了那个坠落点。”
“手机在地面坠落点待了三十九分钟,然后按照咱们之前走的那个轨迹奔向东北方,直至出树林后消失,消失之前约在树林外逗留了一分多钟。从那之后再没有此号码运行轨迹,但直到次月才因欠费停机。”
注意到属下停了下来,雷捷再次示意:“都讲出来吧,一遍讲透。”
刑警队长马上继续道:“手机整个运行显然是由人带着的,那么由山顶到死者坠落点几乎没时间,那么就应该是同死者一同坠落。否则如果单独被掷下,绝对现场会有残骸,哪怕细微的塑屑也会有。”
“董五女从那么高掉下来绝对是死了,只是早或晚十几分钟的事,最起码腿脚不可能跑动。那么问题就来了,手机又是如何一路‘跑’出树林的呢?我觉得应该是被另一个人带出去的,直到树林外号码卡片被损毁并带走。”
“我们可以做一个假设,就是在董五女坠落的时候,有另一个人也在场,同样在山顶处。待到董五女坠落后,此人立即从山上跑下来,共花了三十多分钟到董五女坠亡点。在这个地点,此人拿上了手机,然后出了树林。那么这个人为什么会在这呢?还可以再做假设。”
“董五女在从厢货车下去的时候,发现厢货随时有炸爆危险,于是根本没通知司机,而是立即翻下路肩,随后偷了摩托。在这前后,董五女给此人打了电话,讲说了现场情况,此人让他往这里跑。董五女从摩托上下来后,又给此人打电话,此人让他上山顶。这个假设与两通通话时间也相吻合。”
“到山顶后,董五女不见此人,便在原地转圈的找或是小声呼喊。不等董五女再打电话,此人突然从背后出现了,直接把董五女推到了山下。等此人到了山下后,发现董五女没死挺,或是担心董五女身份被识别,于是用板状硬物连砸对方脸颊,直至面目全飞。因为董五女坠崖在先,脸部与地面有了接触,和被板状物所拍致伤性状类似,法医当时也没加以区分。”
“随后此人搜出董五女手机,凭着大致方向,跑出了树林。从手机轨迹路线图看,当时也是慌不择路的状态。至于现场为何没有留下此人痕迹,应该是提前做了周密伪装,戴手套、脚套,也带走了其他可能暴露身份的证物。因此我认为,董五女不是失足坠落,而应该是他杀。”
他杀?罗程不禁暗问。这倒不是他置疑刑警队长所做分析,而是想到了其他问题。当然了,最终结论还要靠进一步的证据组成证据链来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