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七年，四月二十八日。

经过两天多的抢修，我大清正对着白莲教棱堡的炮垒终于给修好了。

一百二十四门各种型号的红夷大炮也一具具地拖拉上来，一个个地向土台上面摆，看着那就是一个阔气！

当然了，这个阔气是在我大清这边才看出来的。

在杨老板放在总兵衙门里的纳米沙盘上，这些大炮看起来就很迷你，而且还有一点点的Q了。

反正这些我大清眼中‘天下无敌’的红夷大炮，在穿越者这里非常地不在乎的。

你别看清军拖上来的这些红夷大炮，动不动就一两千斤、几千斤的，其实它们最早仿制的样本也不过是英格兰的12磅冠菲林长炮，也就是船上的蛇炮和半蛇炮。

而蛇炮和半蛇炮，其实也就是最大射程在2000米左右的17世纪火炮。

这个炮弹的口径和最大射程，或许与白莲教手里用两百年后技术生产的12磅炮相差不大，但是那个炮击的精准度么，可就别提了。

我大明和我大清这种连炮膛都不给车铣一下，不给它车圆润的大炮，铸炮一切全靠祖传的手艺和工匠们的临场发挥，而且‘铸十而得二、三者，便称国手’的现状，这种全凭个人感觉生产的火炮你跟它讲什么精准度？

反正只要在炮击的时候，能够轰得到远处一两千米外十来米高的城墙就好了，你还想隔着几里远的距离……就像圆嘟嘟那样‘轰！~’地一炮就点杀了谁谁谁不成？

反正按照太君们的话来说，只要把红夷大炮拉出来。

那还不是：

“将炮一百位摆作一排，凭它哪个城池，怎么当得起三四日狠攻？”

不过这种红夷大炮的使用经验和无敌印象，实在是只适用于中世纪城堡和大明朝现在的这种建得又高又直的城墙和寨堡。

对于欧洲新式的棱堡来说，还要是这种看法和印象的话，我大清的太君们显然是想当然了。

因为就这个时代的火炮威力，还没有后世那种稳定、安全的开花弹，清军也不可能像是拿破仑对付棱堡那样围上一两万人等着他们弹尽粮绝，然后大军不管棱堡全军冲进山海关里面去。

他们想要像对付我大明的城池那样，三四天时间就拿下一个守备森严的棱堡，那是纯属做梦。

因为现在想要拿下白莲教修建的这种刺猬一样的棱堡。

就算是几十年后的堑壕攻城大师的沃邦元帅过来了，现在唯一可行的做法，也是只能使用他为了攻克棱堡要塞所发明的平行攻城法。

不然我大清的天兵们，就只能像是在后面与老毛子打的雅克萨之战一样，两千人顶上前面，两万人在后面运输。然后等着棱堡里面的守军弹尽粮绝之后，自己走出来投降了。

其实就算是清军们突然开挂，从哪里学了还没出现的平行攻城法，或是出了一个沃邦大神那样的牛逼人物……

他们想要攻破棱堡，也得要有和守军一个水平的大炮。

有和守军一个级别的单兵火器。

还得要能把他们手里这些几千斤重的红夷大炮，给运送到能接近棱堡两三百米内的平行壕里面去。

好不容易地把大炮运送到达了平行攻城的第二或是第三道平行壕之后。

大清的炮兵还得要素质贼高，要会玩跳弹射击，还有臼炮的抛物线吊射这种打炮的花活……

而就算是这些条件太君们全都能做到，炮兵也一个个的都是天神下凡……

大清的天兵们也还得要动用几千、上万的人来，每天两班地在阵地上不分昼夜地，努力地掘进平行攻城法所需要的平行壕和之字形的交通壕。

光是挖土你就得要在白莲教的棱堡前面给挖上个十几二十天……

可惜的是，别说他们根本就不会。

就算是学会了，这些能够运用平行攻城法搞定棱堡要塞的前置条件。什么火炮、枪支，还有炮兵水平和时间……

我大清现在一条都不具备。

而且现在的清军，他们傻傻地自己冲到山海关下面来捡便宜，如今可是连被人用蛙跳战术断了后路，两万多人正在一百公里外和曹庄驿热火朝天地修建棱堡都还没发觉呢。

后面都已经三天没有送来粮草了，他们都还以为是宁远城的车队给耽误了呢。

呃！~

虽然我大清以前打仗的时候历来就是压着南方的尼堪们打，从来没有什么补给的概念，大家伙一直以来都是‘就食于敌’的缘故，所以对于三天都没有看到宁远来的车队，警惕心也没有像明军那么大就是了。

不过就凭现在欢喜岭大营里面的那点子存粮，可没有什么十几二天的时间可以给他们用来挖土就是了。

更何况的是，他们就算挖完了土。

就凭他们手里的这些‘天下无敌’的红夷大炮，也一样还是然并卵。

因为我大清的这些红夷大炮说是重炮，但是也实在是太重了。

到了一鸦的时候，更是连几千斤甚至上万斤的重炮都有。

可惜的是，这些红夷大炮虽然是号称重炮，其实都只不过是最多打打18磅的炮弹而已……

那些千斤重的红夷炮，更是只不过是相当于欧洲的3磅团属炮的同一水平。

而像是崇德八年(1643年)十二月，我大清在锦州城铸造成功的35门复合型神威大将军炮。也就是清军这次摆在棱堡前红夷大炮的主力。

整炮铜体铁心，长276厘米，口径13厘米。

这种口径的威力和射程综合水平，也就差不多就等于是一个12磅的拿破仑炮，最大射程也就是2到3公里（垫高再垫高，再发射轻弹，这么远的距离拿破仑炮也还是能做得到的），但是清军的炮筒重量却达到了3800斤……

要知道在白莲教的棱堡里面，与清军的神威大将军炮性能基本相同的12磅的拿破仑炮。

炮身重量可是只有着区区556.57公斤！

这个重量也就是和满鞑们同射程、同口径大炮的三分之一。

你用500多公斤的拿破仑炮玩平行攻城法那是轻松加愉快，人拉马拽的也是马马虎虎。

但是你要是用1900公斤重的红夷大炮，在工兵们挖出来狭窄的平行壕和之字形的交通壕里面，挪来挪去地玩平行攻城法……

那就只能说是脑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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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我大清这边除了大炮这种硬件方面比不上白莲教的尼堪也就算了。

在‘软件’上面，我大清现在这批基本上是由文盲和半文盲组成的炮手们，比起那些九头蛇来说，那也是叫一个素质堪忧。

因为现在的火枪大炮经常炸膛，只要一炸膛操炮的人员就会死得惨不忍睹。

只要是个读书人，就没有几个会愿意来研究火药大炮的。

除了徐光启和孙元化等少数的几个人外，那可是对这些大炮避之唯恐不及……

读书人可都忙着去考科举去了，哪有可能会来当随时都有可能因为工匠铸炮的不注意，一个炸膛就要升天的红夷大炮的炮手？

而那些明军和清军之中与文盲都差不多的炮手们，这些在太君和大明土著们的眼里，自然就是与炮灰差不多的角色了。

既然是和奴隶都差不多的炮灰，那就根本就没有什么教学，也根本就没有什么正确的瞄准施放的方法了……

所以在这么多年来，我大清的炮手们以至于就连配发平来的铳规，都一直是不甚熟悉或者是极少掌握，很多的炮手在临战之时基本上也就是胡乱发射，再加上不合理的火药配比和制作火药时纯度不够的原材料，打起炮来那叫一个威力有限。

按说红夷大炮这种国之重器的炮手们，非得具有一定的数学和物理基础才行吧。

可惜的是这个在我大清的这种半封建半奴隶制的军事集团里，基本上就是天方夜谭，他们在打炮的时候，什么射程、抛物线、弹种、加药量什么的就别提了，那是什么东西？

所有的一切，全靠操作这门火炮的炮手经验和个人水平。

换了一门炮，或者是换了一个人过来操弄，他们可就不行了。

而且为了保住自己吃饭的家伙，还有能在战后得到重赏。

清军的炮手们可是把自己操炮的经验和自己的‘秘术’，视为安身立命的本钱，就连对满州的太君们都是不传之秘，非自己的儿子不得与闻。

像是松山之战打完之后皇太极论赏，虽然红夷炮队围攻松山城最终未能建功（被人家把城墙修好后解围了），领军的将领都多遭重惩。但是当时两汉军旗中劳绩最高，打放得最好的17名一等炮手，可是每人得了50两赏银的，一等炮组的装填火药手，因为没有把大炮搞炸膛了，也有10两银子来花差。

而其它那些在城墙下面拼了命挖土掘洞的炮灰，就更是只有了2到3两不等的赏银。运送火药、搬运炮子的车兵，那就更少，只有1两银子了。

而且在红夷大炮的炮手这里，还因为各自负责的大炮打得好坏高低，还会被太君们给分为一等、二等和三等炮手……

你打操炮的经验给人家学去了，自己要是变成了最低的三等炮手，那个赏银可就只有20两银子了。

……

所以你就可以知道，我大清的炮手们为了自己的赏银，还有为了不让自己沦为去城墙下挖墙掘洞的炮灰，他们对自己琢磨出来的那一丁点经验是有多么地重视和‘传男不传女’的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大清的炮兵部队都已经建立起了十多年了，但是因为技术和经验传播的封闭，却一直都‘垄断’在汉人手里的原因。

因为所有操炮的经验，都被汉人炮手们一个个地视为不传之秘，让那尊大炮离了他这个人就玩不转。

平时对一个军营里的同事，特别是那些为自己装填火药和搬运炮弹的人，那可都是天天都在上演间谍大戏，都防贼一样地防备着呢。

以至于这个时代的炮手，不管是我大明在南方船上的炮手，还是我大清在北方陆地上的炮手，他们为了迷惑别人和隐藏自己的操炮手法，或者直接就是封建迷信的原因，往往在开炮之前，都要在红夷大炮前面摆上三清祖师、雷公电母，还瓜果酒食什么的焚香祷告，还要为炮身系上红布，持剑作法，抛洒符水，或者就是要投掷骰子，抽长短签，查阅黄历……

总之就是能想到的就都全用上，没想到的也从旁边那里学过来。

神神叨叨地跳上一段大神，然后才会珍而重之的，在给自己打下手的，装填火药手和搬运炮弹的小弟，这些‘竞争对手’们的注视下点火放炮……

所以在这种根本就没有任何交流，也没有炮兵学校。

全凭炮手个人的操作经验总结的情况下。

我大清的这些文盲炮兵们里的大多数人，就成为了连在炮车上放炮都有很大可能打不中目标的货色。

以致于为了提高准确率，清军的炮兵阵地只能采用以往的老办法，或者就是顺从他们的这些人只学会了一种的那个习惯。

也就是“换用土台演放”！

……

所以摆在棱堡一千多米外面的清军炮垒上的这一百多门红夷大炮，你别看最初一看重量吓死个人，数量上也是与白莲教棱堡里面的差不多。

个顶个牛逼呼呼的……

其实无论是射程还是火力，这些几千斤的‘重炮’们，也就是与杨老板放在棱堡里的12磅拿破仑炮差不多。

在精准度上面，更是差了八条街那么远。

而且比起穿越者里那些绑了系统的九头蛇炮手来说，对这些清军的炮手们更是可以直接吊打。

……

最为可恶的就是，焉坏的杨萝莉在之前的几次棱堡反击中，一直都没有让12磅炮轰击800米外的目标，也还一直都只是让十门火炮同时对着清军炮击。

让清军里观察上好几天的‘专业人士’们，一直都以为白莲教的大炮就只能打得那么远，也就是只有着这么多的呢……

而等到清军的一百多门，好几千斤重的红夷大炮，好不容易全部都被8到9头牛拖运着，给一点一点地挪到了修好的土台下面，几十个人正在合力往上面安放呢……

一千多米外的棱堡上白莲教火炮，总共一百二十五门的12磅拿破仑炮，就开始按着小萝莉的命令。

轰！！轰！！轰！！轰！！的。

一窝蜂地向着清军的炮台这里开炮了。

尼堪的棱堡里突然冒出来了这么多的火炮，还打得一个比一个又准又狠……

让正在后方拿着单筒望远镜观察的摄政王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

虽然现在与清军炮后阵地的一千多米距离，对于精确投射距离只有1480米的12磅拿破仑炮是有那么一点点远。

但是在把大炮的射角提高到10度之后，它的射程就可以提高到了1911米。

这个射程下火力的覆盖正好可以圈住整个的清军红夷大炮阵地，所以对于损失了的那点子精度也就不用那么在乎了。

反正对于清军的那个炮兵水平，双方展开炮战的时候，白莲教现在精准度用不着追求那个两炮就把1600码外瞄准的那个人打死的地步，红夷大炮那么大的目标摆在那里，旁边又挤着二三十人的一大堆，只要在十炮之内解决问题就可以了嘛。

对于白莲教手里的12磅炮射速来说，这也就不过是五分钟时间而已嘛。

而五分钟的时间……

别说是五分钟了。

没有半个小时以上的时间……

我大清的炮兵是根本开炮的准备都做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