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又再一次的,梦见她了。
何慕枫紧闭着双眼,额间渗透出细密的汗珠。他不停的在梦里追寻着那个若有若无的身影,曾经让人无比神往的,又在某一天忽然消失了的那个人。
奔跑着,奔跑着,他终于抓住了她。
“晓沫!你到底去了哪里!”
他声嘶力竭的喊着,连同眼泪一并爆发了出来。
而面前人只是带着意味不明的笑,轻声说着,“我去了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回来了...”
何慕枫讶异的一度失声,伸出手想去拥抱她,她却即刻间消失了。
“晓沫!”
猛然间从梦中惊醒,何慕枫大口喘着粗气,一时难以分清那是现实还是梦靥。陈木原本搭在他腰间的手,也被挣脱开,她睡眼惺忪的问道,“你说什么啊?做噩梦了吗?”
“是她,她回来了,我又梦见她了,她回来了,她回来了...”何慕枫说的语无伦次,陈木渐渐清醒,也坐了起来。
“晓...沫?又是她?”她表情渐渐严肃起来,拉住何慕枫问,“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在一起都三年多了,你好好看着我,是不是还没有忘记她?”
何慕枫眼窝深陷,直直的盯着眼前人,不住的摇头,“你以为...你以为我不想忘记吗?可是她却一次又一次出现在我的梦里,扰乱我,无时无刻的扰乱着我。”
陈木抚摸着何慕枫的脸庞,“别怕,那只是梦而已,你可不要告诉我,你不爱我了。”
慕枫慢慢把陈木搂入怀中,怀中人的体香让他感到安心,他闭上眼一遍遍地说着,“不会的,我爱你,我爱你,木木,我爱你......”
高考结束至成绩出来的这两个星期,甚是煎熬与尴尬。何慕枫心里没底,只敢偷摸着上网对了对英语答案,竟发现发挥超常,估摸着也是130左右了,欢呼雀跃之余,只能默默祈祷其他五门也一如这般好运。
董城和孙陌恬则是甜蜜的很,高考完后立马就起身去了香港旅游,也不知是何时就偷偷办好了签证。当阿恬只用了一通电话就跟张默瞳道别时,默瞳也只能刀子嘴豆腐心咒骂了几句,再祝他们旅途愉快了。
另一方面,自从上回遇见了晓沫,又偶然得知她竟成了什么期货研究员,张默瞳这心里是越发的好奇起来。但这一回,绝不能早早让何慕枫知道这事儿。她比任何人都要知道,那是何慕枫说什么也不让触碰的逆鳞,一旦触发,将会引起怎样的地崩山摇,无法想象。
而有些事情,越是不想让人知道,却偏偏有人找上门来。这日午后,张默瞳正悠闲的躺在沙发上看剧,门铃忽然响起。默瞳一边问着是谁一边走到门前,往猫眼里一瞧,门外站着的,竟是陈木。
“学...学姐?!你怎么来了呀?进来玩进来玩~”张默瞳装作十分热情,实则满心狐疑。
陈木将一侧头发撩到耳后,礼貌地问,“嗯...我需要脱鞋吗?”
张默瞳立马从门边鞋架找出一双鞋套递给陈木,并试探着问道,“学姐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来的这么突然,是不是有什么惊喜要给我呀?”
陈木穿好鞋套,定定的看着默瞳道,“他好像...又犯病了。”
“你是说...阿枫他又梦见了那个人,并且不只一次?”张默瞳听着陈木述说着何慕枫的近况,结合前些时的偶遇,看来也是有预兆在先。
陈木表情严肃,皱起眉头,“其实跟他在一起的这些年,我都有去额外学习心理学,为的就是能让他真正忘记从前的那些痛苦。这三年来,他的改变,他在我面前所表露出的真心,我又怎能视而不见?可现在不知为什么,那个心魔,再一次出现了。”
“心魔?也没那么玄乎吧?”看着陈木如此认真的说着,默瞳试图缓解气氛,“其实说白了,不就是失恋了嘛,这世风日下,天天都有人失恋,凭啥人家就能走出来,他就不能呢?”
陈木叹了口气,道,“阿瞳啊,我想你一定没有听说过...什么是PTSD患者吧?”
“嗯?那是什么?”
陈木站起身来,来回踱步道,“PTSD,也称创伤后应激障碍,是一种精神疾病。患者通常是亲眼目睹了他人的死亡,或是亲身经历了身体威胁,还有的,则是经历了一些重大性创伤事件。虽然我不是专业的,不敢肯定,但我怀疑,何慕枫极有可能已经成了PTSD患者。”
陈木说的头头是道,听的张默瞳是一惊一乍,分明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大事,却被陈木无限倍的放大了。“你这越说越可怕了,我跟他都十几年的交情,他什么人,我一清二楚,乐观得很,怎么可能说得病就得病呢?”
陈木转过头来走到阿瞳面前,“你要知道,有些事情,你是无法想象的,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根本就不了解他的内心呢?有些抑郁症患者,其实在人前都是非常的开朗,可他们一到了夜深人静,便露出了最脆弱的一面。你真的无法想象,为什么他们最终熬不住会选择用最极端的方式对抗。”
默瞳看着陈木,咽了咽口水,“那你说...为什么你会认为他得了PTSD?”
“首先,他说了他不止一次的梦见了那个人,”陈木又坐下,“他说他在梦里一直追着那个人,PTSD的临床表现里,有一条便是患者会在梦里反复不断的涌现与创伤有关的情境和内容。再者说,患者还会极力回避与创伤有关的情境和事件。阿瞳你想想,慕枫他这几年...有再跟你提过关于那个人的事吗?”
张默瞳想了想,摇摇头,“高一下学期那阵子,他不是挺颓的么?他就是那个时候说什么...晓沫是穿越过来的呀,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拉着我跟他去珞中做了场戏,结果发现晓沫的档案显示她的毕业时间是2008年,当时可真把咱俩吓坏了,后来急急忙忙跑了,我估摸着可能真是电脑出了故障吧,也就没放在心上。再后来,他不就跟你越来越好么?没再听他说起关于晓沫的事了。”
陈木点点头,“那孩子...天生傻里傻气,逮谁对谁好,无论是对我还是对你对朋友们,都一往无前没个怨言,也许就是这样的性格,才造成了他心灵上的敏感脆弱吧。”
张默瞳耸耸肩,无奈的笑笑,起身去冰箱拿了两罐雪碧,“是啊,他害怕失去我们每一个人,因为我们大家对他来说,都非常重要不是吗?”
陈木接过雪碧打开喝了口,“我知道,其实他也只不过是把我当避风港罢了,可我再怎么不甘心,我也没办法与他的心魔对抗呀。三四年的感情,我怎么可能说放就放?更何况他待我一如热恋时的那样。”
“痴情总被绝情伤,学姐为何还要继续留在他身边呢?”
“因为放不下,放不下他对我的好。我始终坚信,总有一天他会根除心魔,好好与我相爱,过日子。”陈木信誓旦旦的说着,“当初晓沫一声不吭的消失了,一去就是三年,给他心里造成这么大的创伤,我再一走,岂不是让他的病情更加严重?”
张默瞳静静听着,还是没打算告诉陈木遇见晓沫的事。她拍拍陈木的肩,笑道,“是的,在这种紧要关头,你应该陪在他身边,我也会多陪陪他去找他玩的。”
陈木笑了笑,又啜了口雪碧,转而问道,“对了,自从去年从厦门回来后,你和阿恬还有董城...关系怎么样了?”
张默瞳一听闻,四仰八叉的往沙发上一躺,笑道,“起初我有给阿恬道歉,她却并没有回复我,后来我们都忙于高考,也就没再联系了。一直到今年的四月份,我去书店买卷子,不知怎地就碰到他俩了,本来挺尴尬的,结果你猜怎么着?阿恬居然主动邀请我去奶茶店,之后说什么一直想找个机会跟我道歉,后来...咱俩就和好了呗。那妞儿现在可在香港跟董城快活着呢!”
陈木露出欣慰的笑容,又抚了抚默瞳后背,“那你...还喜欢他吗?”
默瞳似乎对此极为敏感,脸上的笑容渐渐黯淡下来,“就算还喜欢....又能怎样呢?我至今也分不清,那时对他的好感,究竟是出于冲动还是真心呢?虽然偶尔也会想起他,我终究不能做遭人唾弃的第三者吧,本姑娘向来品行端正,才不会做那种拆散别人幸福的事儿呢。”
陈木想起那时候还一度以为张默瞳要与自己为敌,现在看来,也真是多虑了。她看着眼前这个刚刚成年的女孩儿,越发觉得她是那样的成熟动人,与那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截然不同。
二人又拉着些家常,快下午五点,陈木才动身离开。张默瞳把陈木送到大院门口,回来便遇见了何慕枫,她有些心虚的打了声招呼。
“哎哟,你们俩玩得好吗?她今天来我这儿坐了会就上你那儿去了,不知道你们聊了些什么女生间的小秘密呀?”何慕枫跟默瞳嬉皮笑脸,似乎完全蒙在鼓里。
张默瞳打了他一拳,“去~别跟我在这儿贫,你干嘛去啊?你老婆刚走呢。”
何慕枫直接揽着张默瞳就往大院外跑,“走走走!敲键盘去!”
“敲键盘?多少年没听到这词儿了?哎呀我没带身份证啊!”
“要啥身份证啊?越活越转去了啊你,想当年的网吧一姐哪去了?甭怕,那儿有租的号!”
“你你你...都说了姐现在是正经人...”
“...正经个屁!走喽走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