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被灵力微微抚平, 楚尽霄虽然疼痛,却忍不住有些想笑。
师尊即便是忘了他,也依旧对他十分温柔。因为师尊失忆而无法见面产生的恐慌感忽然就消退了下去。
楚尽霄慢慢阖目。
连续几天几夜的交战即便是龙族也有些疲惫, 此刻在心神放松之下终于入眠了。
那道灵气在抚平伤口之后便抽.出.了, 楚尽霄这一夜却睡的安稳无比,这是他参战以来睡的最平静的一次。没有噩梦, 没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就像是师尊陪在身边一样。
他抱着剑一夜安眠, 一直到号角吹响时才起来。
“你没事吧?”药牧记得他昨日伤势, 不由有些担忧, 结果一进来却见昨日还眉梢疲倦的那人今日状态竟又精神了些。
楚尽霄清醒之后看了眼天色, 摇了摇头。
“我没事。”
药牧这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要不然我也无法与剑尊交代。”
他这些日子隐约有些看出楚尽霄与剑尊的不对劲来, 但是却一直不敢往这方面深思。
修真界虽比人间开放许多,但是师徒之间的情谊还是少有。若不是他这些日子一直在剑尊身边, 恐怕绝不敢信。
楚尽霄心悦剑尊, 就是不知道剑尊那边……
他神思恍惚了一瞬回过神来, 在楚尽霄站起身来时,知道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便又压下了心底的心思。
楚尽霄在知道师尊是安全的之后便放下了心来。心知接下来的仗不好打,他皱了皱眉, 看向药牧。
“可知魔族内部是起了什么变化?”
不光魔族在九大门派有探子,玉清宗早年也曾在魔族安插过密探,这次魔族忽然大变不得不叫人警惕些。
药牧不意外他知道,抿唇道:“这也正是我找你来的事。”
“我们去前面议事堂说吧。”
楚尽霄点了点头。
议事堂是这几日交战时临时搭建的, 说是堂也不过是个简陋的帐篷。楚尽霄进去的时候, 其余的门派都到了。
他虽与师尊十年前退出了玉清宗, 但是修为与身份在那里。
龙渊之主,化神修士。这两个身份无论哪一个都得让人尊称一声。
“龙君。”楚尽霄这些日子众人都是尊称龙君的。
他点了点头。
药牧见人来齐了,这才道:“今日将大家聚在一起,是有事要说。”
“据玉清宗在魔族的探子说,魔族近来之所以大变,是因为魔族长老开了魔谷,放出了之前先代魔尊的魔魂。”
魔谷是魔族禁忌之地,里面关了八位魔尊之魂。
每一任魔尊死去灵魂都要归于这地方。
楚尽霄在接受了祖龙传承之后对魔族的内部禁忌也了解了一些,此刻听见药牧接着道:
“这些历代魔尊之魂魔气极为庞大。每一任被关进魔谷之时都是含怨而生,十分难缠。”
“可是现在这一任魔尊还活着,前任的魔尊魔魂却通通保留,他不介意吗?”有人有些诧异。
药牧没有开口,说话的是楚尽霄:“他当然不介意。”
“因为这些魔魂都是为他留着的。”
在众人疑惑之际,楚尽霄面色沉了些,看向药牧:
“若我所料不错,那些魔魂应当是为楼危宴准备的。”
“楼危宴是历代魔尊中修为天资最高之人,现今放出魔魂,他应当是会一一吞噬那些魔魂,以此增强实力。”
增强实力还只是楚尽霄说的委婉了些,只怕在吞噬之后楼危宴不仅会增强实力,恐怕会达到传说中的那个境界。
就算是没有,也距那个境界不远了,到时候战局如何便是难说了。
帐内一片死寂。
众人都面色难看:“可有办法阻止他吞噬?”
药牧摇了摇头:“如今魔族死守第四城,根本没办法突破重围。”
楚尽霄知道结果后,心神并未动摇,只因这吞噬之果他也知道。魔族与龙族都是以杀证道的种族,没有同类与道义之分。
他在龙渊内吞噬那些残龙和楼危宴今日吞噬先代魔尊的做法异曲同工。
吞噬之法虽会让修为迅速提升,但是也会留下祸根。
心魔便是之一。
楚尽霄是因为师尊才能与心魔和谐共处。
那楼危宴呢?
他心中冷然,在众人望向他之时,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龙君可有办法?”一人问。
楚尽霄抬眸看向他,眼神沉定。
一瞬间被龙瞳盯上的感觉,叫那位掌门不敢再说话。
楚尽霄见众人都安静下来,这才道:“强攻。”
这时候任何话都是多余的,只能强攻。
因为他的存在,帐内人心中竟然奇异的安定了些。药牧的想法其实也与楚尽霄一样,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强攻了。
在众人心下稍定时楚尽霄道:“晚上烽火亮起之时,我为先锋,拿下第四城。”
师尊的灵气还在体内,楚尽霄目光顿了顿,收回了手。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辜负师尊的期望。
他要踏破魔域,报自己的仇,也报……师尊的仇。
那丝关于记忆的灵识被保存在最安全的地方,楚尽霄敛去了眼底杀意站起身来。
……
不出众人所料,楼危宴果真在吞噬魔魂。
血池中的魔魂嘶吼着,一个个想要扑到他身上撕毁他,但是楼危宴却不为所动。
他左胸处一道深入心口的伤疤留在上面,是当初宁霁在雨夜中刺.入.的。在吞噬了两个魔魂之后,楼危宴松了口气。
长老们都在门外等着见他出来,连忙恭贺。
“恭喜尊上实力更进一步。”
楼危宴摇了摇头。宁霁那一剑伤他太深,即便是吞噬了两个魔魂现今伤势也不过是刚刚恢复而已。
不过短时间内还是无法再继续吞噬了,不然有可能被占据身体反噬。
“玉清宗那些人如何了?”他皱眉问。
幕僚道:“楚尽霄昨日受了伤,今日想必要休整一天。”
楼危宴皱眉道:“不论他们休不休整,第四城的守卫都不能松。”
“我要出去一日,魔族暂时由大长老看守。不得有误。”
“是,尊上。”那位大长老领命之后站了出来。
将事物都安排妥当,楼危宴才转身离开。
他之前因为伤势不得不让孔翎暂时带走宁霁。如今算算日子,孔翎那厮得意的也该够了。
楼危宴现在也摸不准宁霁的变化如何。
但是无论如何——他都应该在魔域。
……
孔翎此时正在院中陪着宁霁。
宁霁这几日一直在修炼,今日不知为何竟然愿意在殿外练剑了。
孔翎当然是巴不得他越放松越好,立马叫人都退下,自己一个人眼巴巴的守着。
宁霁练剑时全神贯注,完全当眼前的人不存在。
但是孔翎却越看越觉得这个人好看。
无论是哪儿都好看,都合他心意。即便是冷着脸不假辞色也一样。
他一辈子便没热脸贴过冷屁股。但是到宁霁这儿不仅贴了,而且还贴的很高兴,旁人拦都拦不住。
宁霁收了剑,孔翎便连忙递过去一杯水来。
眼前的妖王殷勤至极,却叫宁霁皱了皱眉。
他不接这水,孔翎僵.硬.了一下又有些尴尬。
“宁霁,这水里什么都没有。”
宁霁只是淡淡看着他。
说着水里什么都没有的孔翎又觉得这水有些烫手。
“妖王究竟想做什么?”在妖界半月有余,宁霁终于开口了。他本就是冰冷的,但是此时声音冷淡,没有一丝感情的望着他时还是叫孔翎心中一刺。
他能有什么目的,他就是喜欢宁霁啊。
可是这句话却恰好是眼前这人最不喜欢听的。
孔翎收紧手:“我只是担心你累了。”
“劳妖王费心。”宁霁收回目光。
孔翎勉强笑了笑:“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宁霁忘了楚尽霄,孔翎本是信心满满觉得自己能叫他再也想不起来,此时却有些难过。
这种情绪是他从未体会过的。
他对宁霁的感情来的太迟了些,分明相处了很久,可直到对方离开他才想明白。
可也因为迟。孔翎觉得他比自己尾羽上的羽毛还要珍贵。
这世上没有人敢碰他的尾羽,所有人都知道妖王最宝贵自己那一身的血统,可是他却在遇上宁霁时,却甘心宁霁提着他尾巴将他扔出去。哪怕是尾巴秃了他也觉得没关系。
孔翎心中又酸涩,又喜欢,只觉得自己堂堂妖王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有些担心宁霁知道自己骗他,谁料那人却没有说话。
宁霁只是收了剑。
在孔翎心中失落之时,他忽然道:“妖王可能骗的过自己?”
他连自己都骗不过,又凭什么要求他信。
或许他嘴里的喜欢是真的,但是其他的一切都假到虚幻。
宁霁是失忆,并不是什么都不清楚。他生平如何,性格如何,喜好如何没有人比他自己更了解。
他不可能——喜欢上孔翎这样的人。
他说完之后转身离开,孔翎问完之后拔下自己一根尾羽来本是想要讨他喜欢,此刻却只好尴尬的捏在了手里。
一直到宁霁离开,孔翎才收紧手。
他忽然想起自己刚开始的时候曾经误会过宁霁。
那时候他觉得宁霁哪哪都不好。他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宁霁,如今便该料想到有今日。
他在宁霁眼中比他当初误会对方时,还要恶劣百倍千倍。
孔翎艳丽的眉眼有些落寞,可是心中又有些不甘。
宁霁没有理会身后的人。
他这几日除了体内的那缕气息之外,总是还会遇见那日树下的人。
谢与卿几乎每隔一日便会用秘法来看他。那人什么也不说只是站在树下看着他。
宁霁脑海中隐约有场景闪现,他想到此处慢慢垂下了眼,他隐约记得自己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