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霁沉默了会儿。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孔雀开屏, 而且是在这种情况下。
他眉头皱起,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你……”
孔翎这时候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开屏。
他刚才不就是想到了宁霁面具下的那张脸吗?
他怎么就开屏了呢?!
不对,不是他想的那样, 一定是别的原因。
一定是被吓的。
是他刚才想的太入神了, 被吓的!
他心里安慰着自己,在宁霁盯着他漂亮的尾羽之后,却又浑身发红。
孔翎逞强的解释:“这只是个意外。”
“绝对只是意外。”
立在身后的大尾羽叫孔雀一时间艳丽无比。
他这时倒是拿出了丝妖王的气势, 话音落下,就立马要收起尾羽。可是收了两次却都没有收回去。
孔翎:……
这尾巴这时就不像是自己的一样。
他越想收, 开的越艳丽,甚至他脚下都差点忍不住。
大屏风晃来晃去,宁霁见他收了半天收不起来, 皱了皱眉,一指点在了孔翎额间。
冰冷剑气注入身上。
孔翎原本身上还激动的开屏,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 忽然感觉腹下一凉。
一下子就被剑气给打.萎.了。
他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等到反应过来后,只恨不得钻到地下去。
然而宁霁做完这一切之后却不看他一眼。在眼前清净之后, 又专心闭目打坐。
孔翎抱着自己尾羽, 一整天都沉浸在他对宁霁开屏了,和他被剑气打萎了之中,怀疑自我。
然而这鬼蜮中并没有人和他说话。
导致孔翎直接就将怒气发泄在了冥河中纠缠的怨鬼身上。
他这时也没脸做孔雀了, 直接幻化成了人形。
便见一个风情万种的碧袍美人出现在河岸边。
冥河中的怨鬼还只是没有灵智的低等鬼类,见了孔翎之后本来轻视对方,还想着纠缠上去, 一只白骨从河中伸了出来。
一下子被孔翎揪出来狠狠虐了一通。
他在河畔虐鬼。
宁霁则是静心将死气逼出。
时间一日日过去, 按照谢与卿推算的时间, 他最多只能再承受二十天的死气。二十天之后鬼节来临,鬼蜮怨魂会是最多之时。
甚至鬼王也会出来。
到时候死气侵蚀,他不一定能撑下去。
月圆之夜。
宁霁心中算着时间,再次闭上了眼。
苏风焱再出来时,孔翎已经回了乾坤袋中。
死气愈加浓郁,宁霁唇色苍白,略微有些疲惫。
他不知道是没有听见苏风焱的动静,还是懒得睁眼,只静静坐在那儿。
苏风焱站在旁边看了会儿。
“楚尽霄是去了龙渊吧?”他忽然道。
宁霁这才睁开眼来。
他没有问苏风焱是怎么知道的。正像是他也知道龙渊一样,这天下间只要存在的东西便不是秘密。
一提到楚尽霄,那人才理会他。苏风焱心中顿了顿,有些不是滋味。
他缓缓垂眸,面上却道:“那龙渊之中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剑尊担心吗?”
宁霁看了他一眼,见苏风焱只是笑望着他,语气平静:“他会平安出来。”
虽然过程一定不会好,甚至是换骨而生。
但宁霁相信楚尽霄会平安出来。
他眸光冷淡,说起那人时却是肯定。苏风焱心中顿了顿,不明白宁霁为何会那么信任楚尽霄。
这疑惑从一开始就在,一直在他心底发酵。
那夜寒潭边的场景不经意浮现在眼前,苏风焱忽然抬起头来望着他。
宁霁与楚尽霄……
他到底有没有动心?
这个想法乍然出现,却像是扎在苏风焱心中一般,他微微收紧了手,却悄悄掩下心思。
到了夜里的时候,死气更加严重,之前只需用罡气震碎那些怨魂。
现在却不得不出剑。
从冥河中出来的怨魂已经越来越强大。
剑道清明,与鬼气本就相克。宁霁收了剑,发觉那柄跟随了他多年的剑上已经被侵蚀了一些。
锋寒的剑刃下出现了一抹黑气。
他皱了皱眉,转眸看向一旁苏风焱。
他这时也狼狈非常,青衣被侵蚀的破烂。
苏风焱元婴被废,如今修为不稳,在鬼蜮之中并不比他好。
宁霁在看见他剖开怨魂时手臂上的伤痕时,目光忽然一凝。
苏风焱之前一直用人身的时候看不出来。如今恢复自己本体,倒是叫人看清那满身伤痕。一眼望去竟像是被什么东西撕咬出来的。
修真界中灵丹妙药无数。苏风焱自己本身便是医术高明,这撕咬之伤却依旧留在身上,可见那咬人之物,修为并不低。
甚至远在苏风焱之上。
——鬼王。
宁霁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这个名字。
撕咬苏风焱的,是鬼王。
不过这也只是猜测而已,他只看了眼,便收回目光。
苏风焱并不知道自己臂上的咬伤已经叫宁霁猜到了一些。他眉梢顿了顿,收回傀儡来。
……
另一边,魔域。
魔军已经撤回了魔界。楼危宴皱了皱眉,旁边侍卫本以为魔尊要说什么,谁料他只是烦躁的站起身来。
“尊上。”
死士有些疑惑。
楼危宴回头看了眼他脸上面具,俊美的面上微微顿了顿。
“陪我打一架。”
他身上还包扎着,死士自然不敢:“可是尊上,您伤势还未痊愈。”
“魔医说您近来不宜动手。”
楼危宴红袍暗沉,听闻这话只是看了他一眼。死士就不敢说话了。
修罗刀抽出来,楼危宴闪了一丝神,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宁霁的面容映在这刀上的样子。
他闭上眼,左手握住刀。
一炷香时间后,周围死士纷纷败退。
楼危宴收了手,并没有发.泄.过后酣畅淋漓的感觉。
幕僚在一旁站在,他已经进来在魔宫中等了许久,就当他以为魔尊不会开口时,他顿了顿,忽然收手道:“让你们去查的事,查到了吗?”
大殿上静静的,只能听见尊上低沉的声音。
幕僚其实有些不明白魔尊为何要去查苏风焱。他们图谋九州的大计与这不参与世事的鬼医其实并没有太大干系,但他还是尽责道:“启禀魔尊。”
“查到了一些,不过都好像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
楼危宴眉头皱起来:“将东西拿过来。”
他话音落下,那幕僚才递过一张信封。
殿上众人都低着头,楼危宴拆开之后皱了皱眉。
这上面的信息确实都是假的。
这狗东西上次算计了他,这次又逼着那人入鬼蜮,看来是早有准备。
楼危宴查苏风焱自然不是为了他人,而是为了宁霁。
他收紧手,眉头狠狠皱了起来。让宁霁入鬼,苏风焱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分明应该尽快休养生息,魔族此次战败亦有不少的事情,但是楼危宴还是静不下心来。
自从那夜在梦中梦见宁霁之后,他这几日都未曾入睡,脑海里总浮现出宁霁的样子。
最多的……还是那日在寒潭边。
楼危宴面色难看,幕僚也不敢说话,过了会儿见那张信封被放在烛火前烧毁。
“尊上,您若无事,属下便告退了。”
看出魔尊此时不想议事,他只好开口道。
楼危宴随意挥了挥手。
幕僚刚准备离开,他忽然又开口:“等等。”
他停下脚步不明所以。楼危宴闭着眼睛问:“你说……总是在梦中梦见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总是在梦中梦见一个人?
幕僚想了半天没有猜出这句话的意思,不由抬眸道:“尊上指的是谁?”
楼危宴有些不耐烦,没有说话。
幕僚见状,只好道:“若是经常梦见一人,恐怕是心有所念。”
“对那人无法忘怀。”他边说便看楼危宴的脸色,语气小心翼翼。
心想着魔尊最近又未曾接触到什么人,怎么忽然就问了这个。
“心有所念。”楼危宴闭目念着这几个字。
“若不只是梦见呢?”
他还经常不由自主的想到宁霁。
幕僚顿了顿,看他面色在昏暗大殿上看不清楚,心头不由一跳。
还不只是梦见,还有别的?这都已经是魂牵梦绕了吧。
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尊上若是无情爱心思,那便恐怕是那人施咒。”
“若是有情爱心思……”
他说到这儿不说话了。
楼危宴眉心倏然下压。
大殿上气氛阴沉,一直到人离开之后,楼危宴才低头看着手中的剑。
情爱心思?
他难道对宁霁不只是对手?
这个想法一出来,他便皱起了眉,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几日一直想着鬼蜮,这不是他的行事作风。楼危宴指尖顿了顿,竟有些弄不懂自己的心思。
不止楼危宴一人有这个想法。
孔翎这几日简直坐立难安,他只要一想到自己向宁霁开屏了就觉得尴尬无比。哪怕整日藏在乾坤袋中都无法缓解这种尴尬。
他心里默念着楚尽霄的名字,想要压下去这些念头。
但是令孔翎有些绝望的是,他现在一想起阿楚。就不再是之前那个女装美人了。
而是他将宁霁压在一旁的样子。
他总是不可避免的想起那人。
白日慢慢到了,宁霁指尖有些冷意。他这几日收到侵蚀,已经到了不得不休息的程度。
孔翎悄悄渡了丝灵气过去,刚想要爬出乾坤袋来,却忽然察觉到陌生的气息。
是苏风焱?
他按捺住冲动,想要看看他要干什么。
幽林中一片寂静,孔翎放出灵识来,便见苏风焱盯着宁霁看了许久,忽然伸手放在了他面上。
那是——面具。
他本是准备在苏风焱来了之后提醒宁霁的,此时却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他也想再看一次那面具下的脸。
心中有个念头这样想着,孔翎鬼使神差的盯着苏风焱的手。
那夜惊鸿一瞥,他还没仔细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