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接近,就越疼。申珏忍不住想陆之道没有给他取下镣铐的原因,也许意义就在此。
陆之道想让他知难而退。
随着他步步往上位的林初砚走去,殿内的欢笑声渐渐静了下来,连丝竹声都停了。那些美人不约而同把视线放在了申珏的身上,他们没有说话,只是看着。
唯独没有看申珏的,大概只有坐在上位的三个人。
那三个人注意力只在对方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申珏。
待申珏走到去上位的九层阶梯,林初砚怀里的少年终于扭头看了申珏一眼。他一看,眼睛就瞪圆了,但很快就咬了下唇,越发地窝进林初砚的怀里,“仙君,又有新人来了。”
话里是道不尽的落寞,配上他那张漂亮的脸,可真是惹人怜爱,故而林初砚也真的怜爱了,一手捧起少年的脸蛋,安抚道:“放心,不管来多少人,我都喜欢秦艽。”
此话一出,旁边的娇媚青年也坐不住了,“那我呢?仙君难道只喜欢秦艽?”
“陵游自然也是喜欢的。”林初砚左右安抚,才堪堪安慰住怀里的两位美人。
他们三人忙着说话,一时之间竟无人注意到已经走到面前的申珏。申珏现下离林初砚的距离,只要伸手即可碰到,可是对方没有看到他,注意力已经完全被怀中两位美人所吸走了。
镣铐上的法术几乎已经痛得让申珏快站不稳了,他咬了咬牙,才勉强挤出一句话,“初砚,是我,申珏,你还记得我吗?在凡间的事情我可以解释,那次并非我情愿……”
因为痛得快站不稳,他忍不住伸手想抓住林初砚的手臂,想借力站稳,可还未碰到衣裳,他已经被一道法术大力地打了出去。
整个人从玉石阶下滚下去,额角还重重地磕到了玉石阶,他还未站起来,周围已经起了喧哗声。
有人惊呼,有人低笑,还有人直接开口讽刺道:“哟,新来的这位还真是不害臊呢?穿这身还不如不穿。我看你眉心带朱砂,一幅小圣僧的模样,可原来比青楼妓子还放浪形骸。”
原来申珏摔下去后,身上的黑色披风便散开了,如此一来,披风下的衣服就被众人收入眼里。
那位叫秦艽的少年也出了口,但是他在制止之前开口讽刺的人,“你们不要这样说,他这身打扮明显是风颂殿那边的女鬼弄出来的。”
“风颂殿的女鬼叫他这样穿,他就这样穿吗?方才还想随意碰触仙君,真是丢人啊。”另一人讽刺道。
申珏抬手摸了下额角,再放下来时,指尖上已有血迹。他长睫一抖,才抬眸看向坐在上位的人。林初砚终于把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可是里面不再有温柔,只剩下冷漠。
林初砚搂着两位美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申珏以手撑地,自己站了起来,刚想抓紧身上的披风,有人走了过来。
“还遮什么遮?既然穿了,不如给大伙看看。”话落,那人就要来扯申珏的披风。不知为何,他对申珏的敌意竟这般大,而其他人看到了,不约而同保持了沉默。
连之前说话的秦艽都安静了。
申珏接连被两道法术所伤,其实现在没什么力气,但要被人当众扯掉披风,他并不愿意,所以即使对方再怎么扯,他也一直死死抓住身上的披风,不让对方扯掉。
也许申珏的动作惹那人生气了,那人见扯不下,竟然抬手就对着申珏的脸重重打了下去。
这一下打下去,满座皆惊,秦艽先看了下旁边林初砚的脸色,见对方没什么反应,才起身走下去。
“干嘛闹得这般难看,大家都是伺候仙君的,这位哥哥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也是情有可原。”他说着,已经走到了申珏的跟前,见申珏额角留着血,从袖中拿出一块手帕递了过去,“擦擦额头上的血吧。”
申珏慢慢把被打偏的脸扭回来,面对递过来的白色手帕,他虽低声道了谢,但并未接过,而是抬起头再次看向了林初砚。
林初砚高坐上位,神情平静,仿佛这下面的闹剧跟他毫无关系。
对,是没什么关系。
他跟林初砚相识不过两年,对方并非真的凡人,而是仙君。两年对凡人来说,都只是转瞬间,更别提是对一个仙君。他毁了林初砚的劫,林初砚恨他还来不及,如今不治他的罪,已经是林初砚心善了,
他为了破境,需要林初砚甘心为他死,如今林初砚要历劫,不再理会他这个阻碍,也是正常。
人各有所愿。
陆之道早警告过他的,是他还抱有一丝幻想。
想到此处,申珏抬手擦了下额头上的血,转身直接离去。
秦艽见申珏转身,愣了一下,“你去哪?”
申珏没有回答,这次没有人来阻拦,他顺利地从殿里出来了。站在第三扇门外的指引者看到申珏的时候愣住了,那几个指引者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小声嘀咕道:“仙君并非苛刻之人啊。”
“劳烦各位大人,我想离开这里。”申珏轻声说。
方才是赤鸟送他上来的,现在如果靠他自己的腿怕是很难下去。
他现在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了,能挺直腰从方才的大殿走出来已经是他的极限。
“等等,我们去请一下三**人。”他们说的是方才的三十六鬼差。
申珏等了一会,才看到三十六鬼差出现,对方似乎是匆匆赶来,长发相较之前有些凌乱。
“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他看到了申珏额头上的伤,也看到申珏脸颊上的巴掌印。
“我冒犯了仙君。三**人,你能送我回三殿吗?”他现在没力气走回去。
三十六顿了一下,才点头,“走吧。”
……
申珏回去的时候,陆之道在府。他看到申珏这样子,倒是一点不惊讶,只是让身后的小鬼扶申珏回去休息,然后他请三十六鬼差去喝了会茶。
等三十六鬼差离去,他才去了申珏现在所住的屋子。
申珏已经换掉了身上的衣服,躺在床上,虽睁着眼睛,但没有焦距。
“你额角上的伤要补,阴间有一位专补皮的鬼裁缝,你明日好一点后,拿着我给你的玉牌去找她。她在五殿那里,你就跟鬼差说你找鬼裁缝,他们就会带你去。”陆之道说着,看到了被申珏丢在凳子上的衣服。他伸手把衣服拿起来看了看,就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这身衣服层层叠叠好几层,可也就比没穿好一点,而且他发现仅扯开衣带,整件衣服就能散开,滑落在地。
“这算什么衣服?”陆之道轻轻拧了下眉,又看了下申珏,见人不说话只睁着眼,顿生担忧,“你不会待会就去跳忘川河吧?”
“不会。”申珏终于开了口,他转眸看向床边的陆之道,“为什么你们总觉得我会跳?”
陆之道说:“因为你跟我之前见过跳忘川河的鬼很像,我说的不是相貌,是给我的感觉,但我还是要多嘴一句,跳忘川河不会是解脱,只会是千年万年痛苦的开始。”
“嗯。”申珏回答这一个字后,又安静下来。陆之道见状,知申珏不欲多言,便出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申珏从床上起来,在窗台上坐下,他单腿弯曲,手随意搭在弯曲的那条腿上,侧头看着不远的忘川河。
夜里的忘川河跟白日的忘川河有些不同,夜里的忘川河河水泛着幽蓝的光,河面波光粼粼,明明没有星辰,却倒映了星辰在上面。
他久久地盯着,最后头往后仰,上半身靠在了窗户上。
外面的月光落在他雪白的脸上,也落在他额心的那颗朱砂痣上。那颗朱砂痣是风颂殿的女鬼给他画的,不知道用的什么材料,申珏之前想洗,洗了许久没有洗掉,就随它了。
本就是一张清冷的脸,又没了长发,如今多了一颗朱砂痣,整个人越发看起来不像鬼,就如十殿讥讽申珏的那个人所说。
申珏现在看起来像个小圣僧,但是让人望之忍不住想去摧毁的那种小圣僧。
想让他眉眼被红尘所染,想让他不再清冷疏离。
“假的。”申珏轻声开口,“这里都是假的,阴间是假的,忘川河是假的,陆之道是假的,林……初砚也是假的。师父,我一定会回去的。”
最后一句话,几乎轻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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