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赠与の纸鹤

幸村精市和奴良镜月的交集开始于一个妖怪。

最奇妙的地方是，奴良镜月就是那个妖怪。但是，幸村精市不知道。

不是镜月想要耍着幸村玩，实在是不能告诉他。于是，只好真真假假地忽悠一下对方。

若是奴良镜月真的是一个人类，她也是没有办法解答幸村的问题的。连对妖怪最有研究的清十字清继也不能从幸村的描述里就查到这个妖怪。

妖怪和人类，本来就是两个世界里的生物。

隔了一个世界，谁都无法跨越那条界限，谁都无法真正了解对方。

镜月不知道幸村为何这么执着地找寻答案，她自己是不能理解的。她从来就没有对某样事物，某个人产生过特别的好奇感，非要知道是什么。

所以说，幸村精市在她的眼里，除了很优秀之外，真的是很奇怪的一个人。

幸村精市没有来找过镜月，但是每次偶然遇见镜月，就一定会聊上一番。

镜月对于他的求知欲真的是哭笑不得。

其实幸村也明白，知道了又能怎样呢？也许这辈子再也没有第二次的相见了。就算知道了，他们也隔着整整一个世界。

但是，就是忍不住想要靠近一些，更近一些。

因为一个妖怪，两个人类倒是更近了一些。虽然也还近不到哪里去。

镜月倒是平常心对待，不是很在意。

作为一个妖怪，十三岁就已经成人了，思想也要比人类成熟得多。

镜月在图书馆里做着作业。她的功课没有太过出类拔萃，但是完全看得过去，一向属于优秀的范畴。

做完作业她就找一些课外书看看。等到天色晚了些，她就收拾东西回家去。

虽然在神奈川，那个称不上家，只是一个房子。

不过当初奴良组的大家都很用心地帮她布置了，她觉得住在那个房子里也是挺温暖的。

用废弃了的白纸，镜月折了一只千纸鹤。

偷偷地附上一丝灵力，小千纸鹤扇了扇翅膀。

镜月眯着眼笑了笑。

当初柚罗有教大家一些简单的防身术，其实已经属于阴阳术的基础范畴了。不过没有灵力的人终究是没有办法运用的，只能依靠灵敏的身体和强健的体质来运用于防身。

不过她倒是很感兴趣，缠着柚罗学了很多。

感谢奶奶樱姬公主，她身前曾经是带有强大灵力的人类。这一点也遗传了下来。

父亲奴良鲤伴就带有奶奶的治疗灵力，她也有，只是都没有奶奶的强大。

因为身具妖力和灵力两种性质的力量，所以这并不能妨碍她学会阴阳术。

后来京都一战，柚罗彻底知道了她和陆生的身份。

战后，她光明正大地在花开院家蹭饭——虽然他们的家规之一是不能让滑头鬼进来蹭饭。不过，她才不管呢。

所以，那之后她学会了更多的阴阳术。

秀元曾经感慨万千，为什么这年头连妖怪都能转职当阴阳师了？难道是他死了四百年就跟不上时代了？

不过，花开院家和奴良家的交情一直追溯到四百多年前不是，虽然对方是阴阳师，他们是妖怪，但是这完全不妨碍他们相交。

爷爷说过了，对花开院家不用客气。要把它当成自己家一样。

虽然这句话遭到了整个花开院家的鄙视和怒火。

不过谁让他们是奴良组，是滑头鬼呢？

反正她和陆生现在去花开院家蹭饭蹭得完全没有压力。家主还是他们的朋友呢喂！

本来家里的妖刀只有爷爷的弥弥切丸，后来陆生继承了。但是，京都一战后，花开院家有名的妖刀铸造师秋房为她量身打造了一把妖刀。

反正自从柚罗当上了家主以后，妖化后的陆生是越发地不客气了，常常能够带着百鬼就从浮世绘夜行到京都，顺带蹭蹭饭什么的。

花开院家和奴良家的交情，可以说在这一代得到了最充分的发挥。

不过她生来就没有什么大志向，又是家里的女孩，奴良组的小公主，三代目由哥哥继承，她只要跟随哥哥的脚步就好。不用操心奴良组的事务，她只要随性地生活就好。

她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作为人类她有许多朋友，作为妖怪有奴良组的大家爱护庇佑，她还有一个温暖的家庭，尽管只有爷爷、妈妈和哥哥。

“奴良……桑？”

镜月原本靠在桌子上玩着千纸鹤，听到有人叫她还小惊了一下。抬头看去，竟然还是幸村精市。

她的确是有些惊讶的，因为即便是人类的形态，虽然比不得妖化之后，但是她的感觉还是很敏锐的，可她刚刚却没有注意到幸村。

“幸村君。”惊讶归惊讶，但是她不会表现出来，直起身子她很平常地跟幸村打了招呼。

幸村点点头，有些迟疑地看了那只千纸鹤一眼。

镜月注意到他的视线之后，坦然地说道：“只是一点小把戏。”

她伸出手隔空指对着千纸鹤点了点，慢慢转到幸村这边来，千纸鹤遵循着她手指移动的方向，扇着翅膀飞到了幸村的面前。

幸村带着些惊讶地看着飞到自己面前来的千纸鹤。

镜月轻笑了一下，“幸村君听莺莺说过了吧？只是一点小把戏，还算不上阴阳术。太高级的我可不会，做到这种程度也就差不多了。”

“不，对于我来说，还是很新鲜的东西。”幸村笑笑，“没有看到之前我尽管想相信，但是始终没有什么概念。”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幸村君的接受能力竟然会这么强。关于你之前问我的那些问题——我可以理解为幸村君见到过真正的妖怪了吗？”

幸村拉开镜月身边的空椅子坐了下来，“奴良桑也很敏锐呐。”

镜月眨眨眼。

“呐，奴良桑，既然你接触到阴阳术，你就没有见到过真正的妖怪吗？”幸村笑着看向镜月，貌似还很期待她的答案。

镜月貌似无辜纯良地眨眨眼，但是天知道其实她的内心在翻白眼。

幸村精市，还真的不是好糊弄的角色啊。灵异社的人就从来没有关心过这种问题。

“sa，谁知道呢？”镜月耸耸肩。

幸村没有想到对方会这么敷衍，顿时笑出声来。“奴良桑，你可真是特别。”

镜月挑眉，“幸村君也是呢。”

“呐，奴良桑，不介意我把‘桑’字去掉吧？”

“随你高兴，我不介意。”镜月表示无所谓。

幸村看着落地窗外，说道：“我是在浮世绘看到的，我之前对奴良你描述过的，希望你能帮我找到资料的妖怪。第一次见到真的是震撼心神的存在呢，她很美很美，就像那晚的月光一样，不，是盛开在月光下的八重樱，好像是清冷之中，独自繁华的样子。”

镜月支着下巴听着幸村讲话，淡淡地笑了笑。

“奴良，你也是来自浮世绘，那是一个怎样的城市？”

“一个很普通的城市而已。”镜月笑笑，“但是那里是我的家，不是吗？”

幸村也只是随便问问而已。但是就好像神奈川是他生长的地方一样，浮世绘也是奴良热爱的地方啊。

“不过——”镜月看向幸村，“阴阳界里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

“关于浮世绘。”

幸村看向镜月。

镜月把目光转向千纸鹤，看似不经意地说道：“浮世绘，传说中是妖怪的总大将居住的地方。”

“是吗？”幸村咀嚼着镜月这句话。

“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阴阳师们一般都不会去浮世绘。据我所知，除了花开院家，至今还没有阴阳师踏上过浮世绘的地盘。不管怎么样，对于阴阳师们来说，还是始终坚信着——浮世绘是妖怪们的地盘，不能踏足——这一条规则。”镜月玩弄着桌子上的千纸鹤，漫不经心地说道。

幸村笑了笑，“奴良应该不会收我钱吧？”明显这一条消息已经属于“内部消息”了，一般人不会知道，而且是除开阴阳师外的人都不会知道。

“只要你不告诉我们那抠门的社长，我想应该不会有人来跟你收钱的。不过，连妖怪都能够预见的幸村精市君，我希望你不会再遇上阴阳师了。”

幸村笑了一下，“我的运气应该没有这么好吧？”

“谁知道呢？”镜月对幸村精市这个人还真的持观望态度。

镜月站起身来，道：“我要回家了，幸村你自便吧。对了，这个就送给你吧。”镜月把千纸鹤放到幸村手心里，“我希望你不会用到它。”

“这个有什么用吗？”幸村有些疑惑。

“通信用的。危急时刻对它喊我的名字，它会来找我的。只能用一次，幸村好好收藏吧，就当做小礼物送给你了。”镜月拿起书包，挥挥手，“那么，再见了。”

幸村抬手，“再见，奴良。谢谢你的礼物。”

幸村看着手心里普普通通的小纸鹤，脸上浮现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