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暂时の落幕

幸村贴着墙站在走廊的拐角处，或者说是躲着。他身上的衣服是他惯常穿的运动服。

他的肩膀上趴着一只小妖怪，凑在幸村的耳边，低声道：“可以走了，幸村sama。没有人。”

幸村探出脑袋，往走廊尽头望了望。那边有两只小妖怪，看着他这边，欢快地蹦q着，跟他挥着手。

幸村笑了笑，放心地从拐角处走出来，身后竟然还跟了一溜的小妖怪，不过手掌大小，你推我，我推你，推推搡搡，却欢快不已。

幸村精市从来不是一个安分的人。能够让他住院已经是他很大的让步了。但要是让他安心住下啥也不想更甚至于没有网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对不起了，奴良。幸村心说。

奴良找来这么一群小妖怪陪着他也是好心，不容易啊，他也的确是挺开心的。这些小妖怪们都很可爱不说，还很有用。

虽然某人没有用在正途上，而是为他的潜逃提供了方便。

幸村精市不是一个怕寂寞的人。但是，一个人住在医院里，没有朋友，没有网球，只要一想到以后可能都打不了网球，他的心里就是一片荒芜。

好像杂草丛生，再也没有从前的宁静淡定了。

他的骨子潜藏着不安分的因子，因此今天能够想到潜逃并付诸实践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或者说是必然。

其实，出格才是幸村精市的性格，对于这一点，可能只有从四岁起就认识幸村的发小真田才深有体会了。

幸村回头看着医院，面上露出一个笑容。

还真得感谢奴良呢。幸村想。但是，这件事还是不要让她知道的好。不然剽悍的大小姐还不知道要怎么对付他呢。

他低头看着脚边蹦q着的小妖怪，做出噤声的动作来，“大家不要告诉奴良哦。”

小妖怪们仰头看着幸村，一个个地对视。

它们单纯天真，但是又不傻。怎么可以欺骗大小姐呢？镜月sama可是滑头鬼大人的孙女，奴良组的大小姐。

小妖怪们很纠结，虽然镜月sama说了要听幸村sama的话……

而另一边，站在除妖师们面前的，则是数以千计的妖怪。

形形□□的妖怪们站在银发女子的身后，黑影红眸，分外鲜明。

刚刚还在人数上占以优势的除妖师们瞬间变得不够看了，而面对妖怪们，他们个个脸色苍白，战战兢兢。

他们从来没有一个人见识过百鬼夜行。那只是传说中的东西。

这一点也从质量上说明了除妖师与阴阳师的区别。

阴阳师们从小就有面对百鬼夜行的认识，哪怕没有那个能力，也必须有那个认识。一味的害怕和恐惧不是一个合格的阴阳师应该有的表现。

花开院柚罗从小就没有怕过百鬼夜行，当初哪怕知道浮世绘住着传说中的妖怪之主，也一如既往地去浮世绘历练了。

但是，没有见识的他们不会知道，这架势，还根本算不上百鬼夜行。

镜月对着赶来的人笑了笑，“来得真快啊，猩影。”

高大的男子脸上带着去世的父亲遗留下来的面具，手上握着腰间的刀。

来者正是关东大猿会的组长，奴良组第三代的干部之一，猩影。

“这里是我负责的地盘，怎么可以辜负三代目和小姐的期望呢？”猩影说。

这里就不得不说一下首无和黑田坊干的好事了，之前见到幸村之后，就急匆匆地给他们的三代目打了小报告，甚至连镜月都不知道他们干了这档子事。

陆生接到消息的时候，当时就眯了眯眼，随即就通知了猩影，照顾好大小姐。

除妖师们放信号的时候，这惊动到的，通知到的，可不仅仅是除妖师，另外也有妖怪们。妖怪的数量可是要比除妖师们多得多。

所以，镜月才笑他们“白痴”。

在妖怪的地盘上做出这么明目张胆的动作来，无异于找死嘛。

不过，既然他们乐意找死，那么她也不介意。

“那么，这里就交给你了，如何，猩影？”

“是的，镜月sama！”

“不必太严厉，揍一顿就好了。”

“是。”

“揍到他们生活不能自理！”黑田坊补充道。

猩影看了他一眼。

“那……起码揍到他们……不敢再闹事？”黑田坊摸摸下巴。

首无给了一个白眼，“这种人就是欠揍，你管那么多，揍了再说。”

“那就揍吧。”

除妖师们很幸运，因为他们遇上的是奴良组。除妖师们也很倒霉，因为他们也算是触怒了奴良组。而且，这一触怒，就触到了奴良组大小姐的霉头。

妖怪们并不都邪恶，也并不都善良。但是，必然都不能得罪。尤其是奴良组，一得罪就是一大群，跟打了小的出来大的没有什么区别。

奴良组庇佑妖怪，是所有妖怪的家。

“必神火帝……”

“式神，佟……”

“天雷招来……”

“雷电神赦……”

“归命如来……”

镜月垂眸笑了笑，按住猩影放在刀上的手，“这个我来吧，猩影。”

猩影退后一步。

不过垂死挣扎。镜月想。如果他们只是与妖怪为敌的话，她还不至于如此。但是作为半妖的她——很可惜，都无法容忍。

镜月的身形渐渐消散，如水墨画卷。

猩影在面具下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明镜、止水。”

身影突然地出现在除妖师的人群里，下一刻就制止了他们的动作。

夜色如水，星幕低垂。

幸村走在街头，可能是下意识的，也可能并不自觉，他站在街头的网球场上，望着空荡荡的网球场发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刚刚有一瞬间，他又没有了知觉。

对于一个网球运动员来说，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病啊。

到目前为止，幸村精市，哪怕他是幸村精市，面对它，他也没有一点的信心。

束手无策。但是等死却也不是幸村精市的作风。

所以，他很茫然。因为这不是他可以改变的东西了。他也只能把命运交托出去。这不像网球，是可以任由他掌握的东西。

幸村精市一贯讨厌医院。所以，茫然的幸村精市，更加任性了。

有潜逃的念头不是第一次，他的潜逃也不会只有一次。

今天可以说是终于忍不住了，或者心血来潮了。但是，这却不会是最后一次。

坐在网球场上，幸村的脑子格外清醒。没有更清醒的了。

他，要打网球。网球！

幸村精市坚持一件事情，没有人能够把他拉得回来。

尤其是，他这么地喜欢网球。仿佛热爱生命一般。

幸村精市比其他人都成熟，也比其他人都更任性。

他做事情可以完美无缺，而他任性的时候，也没有人可以制止得了。

小妖怪们有的围在幸村的身边，有的自己在网球场上玩耍，也有的，已经不知所踪了。

“大小姐……”

“大小姐的畏……”

“是大小姐来了！”

小妖怪们突然间兴奋了起来。

幸村茫然地回头，看着欢呼雀跃的小妖怪们。

回头之后，他看到那个人，不，是那个妖怪，踏月而来。

那一瞬间，月光洒下来，使得银色的长发在黑夜里熠熠生辉，仿佛闪耀着的希望。

幸村回来想，那个时候，他大概真的是有些绝望了吧。一个人的寂寞，终归只会更加沉寂。而那个人的到来，仿佛希望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