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夜捻转反侧
半晌,院落里静悄悄,只有明霞磨擦搓衣板发出的充满节奏声响。
金世矩进屋换了件上衣。随后泡杯浓茶,坐在堂屋八仙椅上自言叨咕:“仅给半个月功夫,不搬就强行停水、断电,真太紧了!也得有容人安排的时间呐?”他喝着茶,摇摇头。
“大字报上都说嘛了?你说这书呆子,关键事儿一个字不抖落,净自己瞎唠叨!”虚惊一场,见老伴精神依旧嘛事没有,明霞没好气,扭头冲屋给了一句。
“说嘛了?每平方米折价五千块,拿钱走人呗,还有嘛,其余都是管着咱的条条框框!”金世矩愤愤不平道。
“丑话说在前边,你不歇班我自个儿可应付不了这么多事!”明霞话茬针锋相对。
此时,金世矩才想到刚领回的补差薪金。他赶忙出屋,从躺椅白衬衣口袋中掏出崭新一沓钱。调门和蔼了许多:“正好,拆迁了,学校补差老师也统统被辞退了。瞧,这银票就是临别晚餐!”
他苦笑着,把钱放到小石桌上,长舒口气:“真快,眨眼三年,挣小四万块呐,咱知足喽!”金世矩深悟明霞一生跟着他受了不少委屈。啃儿上,不能再让老婆着急生气了。
金世矩环顾着宅院:“人呀!还要向好日子奔。不没住过楼房嘛?咱也挑个南北向大开间,过过住楼房的瘾!”见老伴窝心疙瘩缓解,明霞顿觉舒爽。
回顾六年以来,老俩口省吃俭用,钱攒下五万多。儿子在加拿大温哥华开办的公司已站稳脚跟,小俩口前年还给金家喜添长孙、取名旺旺,全家皆有了绿卡。按说没啥后顾之忧,为嘛因拆迁而烦恼,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呢?明霞把老伴刚换下的衬衣泡在大盆中搓洗着。见老公心眼儿活动开,立马接话茬,将认死理难开窍老倔头一军:“怕我享不上这么大福气吧?”
金世钜一听急了,一板正经道:“嗬,不相信咱呐?新世纪、新时代时兴事儿,别人有的,咱家就要有,咱怎么啦?家庭条件比谁差?往后我还要先买电脑、后置汽车呢!”
一番话逗的明霞前仰后合:“瞎吹,牛皮都快爆了,留点精神赶紧应付眼前这烦心事吧!”
冷静下来,金世矩才颇感巨大压力,时间紧迫,必须周密审慎的思虑拆迁对策了。
这一夜,金世矩怎么也睡不着了。他就是想不通;
流传多年的顺口溜“老城里三宗宝:国槐、古井、老宅好。”怎么上边说毁就毁呢?这可是沽上祖辈留下的遗产哪!
那院落正中间、远近闻名挺拔国槐,可是园林部门登记注册的,与娘娘庙、文庙里同样茂盛的数棵古槐摇相呼应,皆有数百年历史了。
每逢夏季,嫩绿羽叶镶嵌着串串碧翠捻珠,白色、浅黄花儿,连成团团簇簇的垂帘,芬芳四溢令人陶醉,微风习习欣然望怀,树下乘凉那个舒心啊!
那院落东边紧挨着过道的幽深小古井,更是希罕之出奇;
娘娘庙中流沽通海的甘泉闻名遐迩。可谁曾想到?无意中,金家不知哪代先祖,在院中碰巧也凿出了泉眼,冒出的井水甘甘甜甜,自此金家再不喝咸咸的沽河水。伏天,一口饮下凉爽爽,井下镇的西瓜格外甜。
多年来,金家以高尚家风,让左邻右舍分享着大自然的赏赐,珍贵小古井也因此名声远扬。
还有那历经数代沧桑的古老宅院;
前庭后厦、雕梁画栋的正房,满屋稀罕传辈老古董、老家具,门楼过道大漆彩绘的影壁,院门口精美寓意兴旺吉祥的石雕,都祢足珍贵啊!
难得前些日子,民间自发成立的文物城调队来老城里考察民居时,又登记、又丈量,还委托咱为古宅文物的保护责任人呐!大本证书都颁发了,怎么一平改都不算数啦?
(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