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眯着眼想了老半天,才想起季大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当官的在村子里,还是极有威严的,张老三反应过来后,一张寡白的脸变得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
“原来是大小姐啊,就,你忽然造访我们这破地方,是有什么要事吗?”张老三尴尬地搓了搓手,额角已经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时乔算是看得明白,这张家的,个个都是欺软怕硬的。
“自然是将租契收回来,你们做不好的话,我自然能找勤快的人来做。”时乔已经懒得应付张家的人了,面无表情地说道。
张老汉听到这话顿时老泪横流,想着自己完全不争气的六个儿子,噗通一声跪在了时乔跟前。
小六连忙扶住,皱眉道:“大爷,你这是作甚?你起来说话。”
张老汉抹着眼泪,佝偻着腰颤巍巍地说道:“是我们张家不争气,可我们张家就靠那点地挣口粮了,大小姐,你就行行好,不要收回去,不然我们张家人,全都饿死了啊。”
时乔眉头皱了两番,张家的院门是敞开的,这番动静之下,惹得村子里不少人拎着锄头和铁楸来凑热闹,听到张老汉的话,一群人直摇摇头。
“造孽啊,张老汉的六个儿子,没一个好东西,其他几个整日里浪的没边了。”
“是啊是啊,一个都受不了,更别提六个了,个个没出息,把家里的银子都败光了,靠的都是老张的棺材本。”
时乔自是听到了背后那群人嚼舌头的话,她移开了身子,让张老汉跪着的方向并不是面对着她,其实,时乔能明白张老汉的不幸和哀痛,奈何这一切都涉及到了自己的利益。
她总不能为了一时的同情,就把几十亩地白白的荒了。
“乔姐,要怎么办?”小六为难地看向时乔。
“自然还是要收回来的,不过呢.....”
时乔的话被一个粗暴的声音打断。
“让开让开,都挤在门口干啥,张老汉,你家老四又去我们赌坊赌了,五十两银子,你说,你怎么赔,要是你掏不出这五十两,我们就把你儿子的腿打断。”一个穿金戴银的壮实男人挥挥手,让背后的人把张家的老四丢在了地上。
老四鼻青脸肿的,显然遭受了毒打,他想睁开眼,却看不清眼前的人,只得扒拉着时乔的裙衫,哭嚎出声。
“爹,你快救救我,我不想当残废啊,我不想。”
老四哭天抢地的声音吵得看戏的人都有些头疼了,站得远了些。
“你抱错人了,我可不是你爹。”时乔冷冷说道。
那催债的男人扫了一眼眼前的姑娘,瞧着她穿着衣裳料子价值不菲,男子皱紧了眉:“请问这位,可是张家的亲戚?”
时乔摇摇头,那男子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只是来催债的,并不想得罪什么人。
“张大爷,我知道你也不容易,不过我的大部分田还是要收回来的,我可以留下三亩地租给你,你觉得如何?”时乔懒得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忙开口说道。
张老汉却浑然听不到时乔说的话了,他翻了个白眼,直接昏倒在了地上。
“爹!你怎么了爹!”张老大急得直流汗,随即抬眼瞪了时乔和那个男人,气冲冲地说道,“都怪你们,都是因为你们我爹才昏倒的,你们赔银子,你们赔!”
张老大是真的急了,毕竟一家子人都靠着张老汉过日子呢,这要是张老汉没了,凭他们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还得又去赌又去逛花楼,指不定两天就被人打死了。
“你们先把那五十两银子还了再说。”赌场的男人冷着脸,“要是今儿个还不了,别说你弟的腿,你们这房子,我也得收了。”
张家的青瓦房自然也不是值五十两银子的,那男人越想越亏。
“不,不行,不能收。”张老汉忽然出了声。
“爹,你咋装晕呢!”没脑子的老大径直开了口,惹得看戏的人一众嘲笑。
还不起儿子的赌债就装晕,这张老汉,真的是可悲又可笑。
“说来啊,还是年轻时造的孽,啧啧啧,别看他现在可怜呐,年轻的时候啊,把自己婆娘打死了,还把一个儿子也打死了,这都是报应。”这个时候,有个老婆婆总算是忍不住开口嘲讽了。
时乔眉宇沉了沉,对张老汉的最后一丝的仁慈心也没有了,淡淡朝着小六说道:“你去把租契找出来,然后我们走。”
“是。”小六自是也听到了那些话,脸色冷了下来。
只有懦弱无所事事的人,才会打女子出气,更别提打死了,小六是打心眼里瞧不起张老汉的。
张老汉刚要去拦住小六,奈何被赌场的人拦住了,赌场的男人冷笑地盯着张老汉:“你家老四的事,你还没给我们个交代,就别想着其它的事了,毕竟这个可事关你儿子的腿。”
张老汉嘴皮子颤了颤,这才收回目光,颤巍巍地在口袋里摸了半天,却只有几个铜板。
“赌场的话,应该有洒扫的活计吧?”时乔忽然对那个男人说道。
那个男子一愣,顿时扬唇笑了开来,他怎么忘了,还有这岔子事。
“五十两银子,让你六个儿子去我赌场做洒扫的活计,直至还了银子为止,自然饭我们是会包的,从工钱里扣,这样的决定,你觉得如何?”赌场的男人冷冷注视着张老汉。
张老汉连连点头,他是巴不得自家儿子找些事干,如今有人要,自是高兴得不得了。
张家老大老三满脸的不乐意,却被赌场的人硬是带走了,还留下了几个壮汉,等其余几个儿子回来了,采取强势的措施拖去赌场。
而小六这个时候,也从张老汉的屋子里摸出了租契,长舒了一口气。
“那二亩种着菜的地,算是你的劳苦费,小六,我们走。”时乔抬手将手上的租契折好,淡淡对着张老汉说道。
一行人离开了张家,冬儿还是觉得不大舒服。
“小姐,就那么放过他们?未免也太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