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远一路上对霍衍什么样洪令海等人是看在眼里,报恩这一说众人也只是听听,并没放在心上,毕竟这种事在军中不算秘密,霍衍原来还是个都尉,在身边养个人实属平常,大家都心照不宣,可这一路看过来,就连洪令海也不得不承认,他是羡慕霍衍的。
都说患难见真情,霍衍怎么说也是个将死之人,按说男宠躲都躲不及,哪有往上凑的,可陆行远不但凑了,还凑的如此之久,让一群大老粗也不禁动容。
陆行远平日是没少给他们好处,吃的喝的时常孝敬,可这样能换来方便却换不来客气,他们之所以对陆行远客气,因为什么,也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除夕这日一早,驿站的人早早起来忙活,鲁二给他们孝敬的猪肉不少,够大家伙吃几顿了,驿站的人嫌麻烦,也不包饺子,而是直接将肉剁碎了做大包子,好几个人在厨房忙活到晌午才包完,回头一数,足有五大笼屉。
小官差们过年哪有那么多讲究,吃好喝好就成,晌午这顿包子宴众人吃的是满嘴流油,不过晚上这顿才是重头戏,鲁大把两伙人聚到一起酒肉伺候,因是过年,连一向谨慎的洪令海也下了令,让手下们放开肚子吃喝。
大厅里两大桌人热热闹闹喝酒过年,鲁大从中周旋,见时机正好,便凑到洪令海耳边低声说些什么,不是什么大事,洪令海也给面子,当下便点头应允。
鲁二端着炭火炉子进了柴房,见霍衍端坐在地铺上眼神却盯着门口便笑道:“公子这会儿在厨房包饺子呢,白天驿站的人在里头忙,公子也不便进去,只能等没人的时候去,已经包了好一会儿了,霍大人再等等,公子应该快过来了。”
片刻后,鲁二又抱着一床棉被折返,见霍衍面露疑惑,也不说话,而是笑笑就退了出去。
过了近一刻钟,门口再次传来响动,鲁二的声音随之响起:“兄弟你也别守了,我家公子进去后你把门一锁就随我回去吃年饭,洪大人亲口说的,今日谁也不必守夜。”
霍衍听声的工夫门已经被打开,陆行远端着托盘进来后门又被锁上,鲁二与看守的说笑声也渐行渐远。
陆行远将托盘放到霍衍身前,道:“等这么久饿了吧?”
霍衍摇头,道:“还好。”
“那就是饿了,”说着便将一大碗饺子递了过去,道:“肉是我剁的,面是我和的,皮儿也是我亲手擀的,好赖就这样了,你都得给我吃光。”
“就一碗?”霍衍端着碗,道:“你的份儿呢?”
“等饺子的时候没抗住饿,就喝了碗粥,现在不饿了,”陆行远催促道:“你赶紧吃,吃完还得喝姜汤呢。”
霍衍也没多想,夹了一个饺子伸到陆行远嘴边,道:“不饿也吃一个,别白忙活。”
陆行远没法,只得吹了吹嘴边冒着热气的饺子,然后一口吞到了嘴里,嚼了好一会儿才咽下肚子。
他原本是不打算吃的,不过一个应该没事。
霍衍没注意到陆行远眼里的犹豫,用筷子夹起饺子一口一个,不紧不慢的吃着,味道显然比白天的包子好多了,大过年的能吃上一碗陆行远亲手做的饺子,霍衍颇感高兴,眼神都亮了起来。
霍衍吃饭速度一向快,陆行远包的饺子又不大,一碗几十个没一会儿便被吃光,陆行远把姜汤递了过去,道:“洪令海答应了,今晚我不用回去,在柴房陪你。”
霍衍喝汤的动作一顿,用眼角看了陆行远一眼,见他面上并无异色才仰起头,把姜汤一饮而尽。
“你……冷吗?”霍衍问道。
柴房不大,现在又有了一个炭火炉子,虽比不上房间里暖,却也冷不到哪去,霍衍刚吃喝完热汤又穿着棉衣棉裤,这会儿都有些出汗,话一问出口他就觉得不妥,陆行远看出霍衍的懊恼,并不急着答话。
半晌,陆行远低低说了句:“冷啊,怎么不冷。”
不是假冷,是真冷,他今日只穿了外衣,并没穿棉袍,在柴房里坐了一会儿,当然感觉到了冷。
霍衍将托盘推到一边,又把炭火向两人中间挪近几分,低声道:“烤烤火吧。”
陆行远把棉靴褪下,手脚凑近炭火烤了一会儿才回暖,见霍衍一动不动坐在身边,便道:“你去给我暖暖被窝。”说完便头也不抬的继续在炉子边暖手脚。
霍衍略一犹豫便转身将地铺铺好,柴房里后半夜有多冷他自是知晓,那炭火到了后半夜也不见得管用,也不知是忘了还是故意为之,陆行远今日并没拿来手炉,想到这里,霍衍眼神闪了闪,随手把二人的被子合在一起,又将自己的棉衣棉裤褪去,只着内衫躺到了被子里。
陆行远的手脚被炭火烤的热乎乎的,见霍衍老实的躺在那里,便起身将烛火熄掉,柴房里只剩炭火发出的红光。
脱衣的声响起,没一会儿陆行远便钻了进来,霍衍把带着冷意的身子搂在怀里,随后便将棉被的两角压严实,只给陆行远留出呼吸的空间。
二人在被子里相拥,都清楚彼此没有睡意,陆行远的头顶在霍衍下颚,闭着眼开口道:“再上路时就不好过了,洪令海一定会连续赶路把耽搁的这几日追回来。”
霍衍点点头,没有做声。
陆行远叹息出声,把自己的考虑说了出来:“再赶半月的路就到盛京了,进了京,我就不能再跟着你,你这罪名不轻,但也不是真的没救,还得看皇上的意思,我有个长辈在朝中人脉不浅,在皇上面前也算是能说上话的文官,军中参你的折子应该不少,若言官能有一派出来为你开罪,你便有救,即便不能撼动皇上分毫,你最多就是受审坐牢,要杀头也是秋后的事,时日尚多,我总能想出法子救你,你到时只管保住身体,别的不必多想。”
霍衍应了一声,对自己的事不甚在意,反而问起了陆行远:“你在京中可有仇家?”
陆行远缓缓睁眼,神色有些复杂,最后还是低声道:“没有,我在京中从未与人结仇。”
与其说仇家,不如说是债主,只不过究竟谁欠了谁,不是他说了算的。
霍衍深知陆行远不愿提及往事,便不再询问下去,不过对陆行远的话却信了七分,依陆行远这性子,也不像是与人结仇,看来是因为别的事才导致他带着弟弟远走他乡。
也好,既然回了京,他也要弄个明白,到底谁才是逼得陆行远背井离乡的罪魁祸首。
“事在人为,无论怎样你这条命都不能叫人随意拿了去。”
陆行远低低的声音响起:“我尽力而为,你也得答应我,只要有一丝活命的可能,就不能放弃。”
“嗯。”
得到霍衍的保证,陆行远暂时安下心来,人命关天的事,不容他乐观,真要到了无路可走的时候,他也只能另辟蹊径了。
怀中的人在胸口蹭了蹭,气息逐渐平稳起来,霍衍维持这个姿势也闭目养神,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门上传来响动,鲁二轻手轻脚走进来,把碗筷端了出去,洪令海提着灯笼朝柴房里看了看,见霍衍没睡,便点头一笑,随即重新将门锁上。
“走了?”
霍衍低头看向怀里的人,道:“你没睡?”
“睡了一会儿,被刚刚的声响吵醒了,”陆行远声音里透着困意,道:“洪令海还是不放心你我,每夜免不了一番巡查。”
“我是犯人,他是解差,怎会真的放心?”霍衍悄悄动了动僵硬的手臂,又把陆行远拢在怀里,道:“没事了,睡吧,他们不会再来。”
陆行远却不领情,把霍衍的手臂从身上拉开,缩进了被子里,拱啊拱的就拱到了霍衍身上,使劲在霍衍胸口摸了一把,笑道:“就剩咱俩了,大过年的,是不是太冷清了?”
霍衍眸色随之变暗,低声道:“嗯,是有些冷清。”
陆行远呵呵一笑,低头亲了亲霍衍额角的疤痕,道:“我怕冷。”
似乎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不过霍衍却是听懂了。
双手从陆行远的衣襟底下探入缓缓抚摸,感觉到掌下的身子泛着暖意,霍衍道:“不会让你冷。”声音里是不自知的暗哑。
陆行远的一只手已经解开了霍衍的衣襟,闻言笑了笑,二话不说便吻住了霍衍的薄唇。
唇齿交缠之际霍衍一个侧身便将陆行远放倒在毛毡上,大手没有在衣衫上动作,而是向被子底下探去,陆行远终归不是霍衍的对手,没多久便投了降,额头抵在霍衍的肩膀处不断喘息,脸颊两侧也冒出细汗。
霍衍伸手轻拍陆行远的后背,另一只手把陆行远的一条腿拉过来压在身侧,手指缓缓探了进去。
陆行远决定来陪霍衍是临时起意,该准备的东西也忙的忘了准备,此时与霍衍交缠免不了干涩疼痛,好在霍衍知道轻重,待陆行远完全放松了身子后才试探着顶了进去。
缓缓呼出一口气,陆行远哑声开口:“没事了。”
见陆行远神色间欢愉多过痛苦,霍衍才低头吻住呼出热气的双唇,终于不再克制,动作起来。
外头是冰天雪地,柴房里头的炭火也渐渐烧尽,冷了下来,彻夜交颈缠绵的二人却浑然不觉,直至陆行远没了力气昏睡过去,霍衍才冷静下来。
原以为这夜已是意外之喜,却没想到陆行远在柴房里一连住了三晚,每晚皆是热情与霍衍欢好,仿佛有用不尽的力气,而霍衍明知陆行远身子禁受不住这样的折腾,却没再克制。
陆行远本不是贪欢之人,可这三日来却用尽了所有热情纠缠霍衍,与霍衍日夜形影不离,对洪令海等人也不再顾忌,毫不掩饰与霍衍的关系,霍衍将一切看在眼里,并未做声。
大年初三,洪令海下令启程,因冰雪未化官道不好走,众人只得先赶去城里,从城中穿行至城南门出,走一段近路再上官路。
过年街上本不算热闹,可洪令海一行人刚进城门便被百姓瞧见了,霍衍这个在囚车里的犯人自然暴于光天化日之下。
霍衍生的高大异常,眉目间不难看出有番邦血统,此时被困于囚车之中押送回京便被百姓当做了大奸大恶之徒,加上这地方一直有流匪作恶,百姓自然将霍衍认成了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外邦流匪,一传十,十传百,待洪令海等人快行至城南时,半个城的百姓都出来了,将街道围的水泄不通,洪令海心里叫糟,还不及下令百姓的东西便向囚车招呼而来。
“瞧他那凶相,定是番邦的流匪!”
“恶人!”
“打死他!打死他!”
冬日里没有烂菜叶子,可满地的雪就是最好的泄愤武器,囚车的缝隙不大却也不小,漫天的雪团还是有不少砸在了霍衍的头上身上,霍衍闷声不吭,一动不动的低头坐在角落处,也不知此时在想些什么。
洪令海等人行路艰难,却不得不让四周的百姓泄恨,心中却在嘲笑愚民的无知,他们以为打的是仇人,殊不知那雪团砸的,是护国的恩人。
“公子,别看了,把帘子放下吧,”鲁大驾车紧紧跟在囚车后面,头上脸上也被没长眼的雪团砸了几下,抹了把脸,鲁大又道:“砸着就不好了,公子,你回去坐着吧。”
陆行远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囚车中的人影,好一会儿才讽刺一笑,道:“还好是冬天。”
说完便放下帘子,坐了回去。
鲁大暗暗叹气,隔空甩了一鞭,大喊道:“让让!都让让!马蹄子可不长眼,踢着谁了我可没银子赔药钱!”
一行人走了半刻钟才行进了几步路,洪令海见差不多了,便转头对手下使了个眼色,那手下会意,慢慢退到了囚车边上,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就被雪团子砸了脸。
“啊呸!哪个不长眼的砸着爷爷了?!”那解差拔出佩刀,大吼出声:“都他娘的想蹲大牢是不是?耽搁了押犯人的时辰,谁能赔的起?都想见官老爷是不是?滚滚滚!都一边儿去!把道儿让开!”
其他跟着囚车的解差见势也拔了刀,明晃晃的刀片子在日头下闪着寒光,激动的百姓总算回过味来,停下手上的动作,慢慢给让出了一条道。
“这不就结了?!大过年的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那解差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雪水,走到队伍前头挥着刀开路,一行人这才渐渐走远,出了南门。